七岁开始苍老》和《爱与痛的边缘》,我没有多作比较,将《爱与痛的边缘》借了回去。
我的家离学校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我在回家的车上看书,作者在书里写了他的生活,作者的叙述是简单的、生活化的。他将自己像一只橘子般剥开,将自己的白色纤维脉络一览无余地呈现给读者看,在这个过程中,橘皮中的细胞崩裂,汁液溅向空气,浓郁的橘子味道散发开来。作者的手指沾染上颜色和气息,但是他无所谓,他沉浸在彻底的自我剖析与毁灭中,那些经过作者描述出来的生活,就像是亲身经历一般清晰可见。
作者喜欢听摇滚,喜欢抱着膝盖坐在家里蓝白色的沙发上,他听摇滚的时候,墙上仿佛会延伸出各种绚丽的色彩。他敏感细腻,依赖友谊,曾经带着颤抖的心在路边接听朋友的电话,然后在回来的路上蹲在路边哭泣。
青春期邂逅(4)
我也依赖过友谊,我向往和朋友一起温柔地玩耍,向往相互保护与快乐的感觉,但是总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自私的关系。除非彼此不发生冲突,否则哪一方都是不愿意妥协的。
朋友曾经打电话约我陪她去逛街,我因为不想去而委婉地拒绝,可是她可以毫不理会我的拒绝,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提出她的请求,软磨硬泡,撒娇,极尽所能,把我当成一个攻克的对象,最后我说“好吧好吧,那就去吧”。可是之后的某一天,我去理发店剪头发,发型师将我的头发剪成了奇怪的模样,我回到家里气急败坏,无计可施之下打电话给她,希望她可以陪我一起去理发店再把头发修一修,我很少对别人主动提出什么要求,但是这次我觉得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拜托她陪我一起,因为我真的很沮丧,我需要朋友的陪伴,况且一个人顶着丑陋的发型去理发店太尴尬,这是一种恳切的邀请。但是对方果断地拒绝了,我想是不是我也要试着像她那样央求一下,这样会显得比较符合她的逻辑吧,可是还没有多说两句,她便态度坚决地挂断了电话。那个时候,我也有为此流泪吧,我靠着墙壁坐在房间里的地板上,手里可笑地捏着电话。别人总是比我更早一步知道如何拒绝别人,知道怎样维护自己的利益,知道如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知道如何不给别人留下后路。而我在这样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卑微而流下泪来。
《爱与痛的边缘》的作者说:“有一群羊在草地上吃草,一辆车开来,只有一只羊没去看车而继续静静地吃草,这只羊就显得特别孤独。”
我也觉得自己很孤独。我没有附和,是真的觉得孤独。
我在从学校回家的车上看《爱与痛的边缘》,常常发现抬起头的时候窗外已经暮色四合,再将视线回到书上,文字已经模糊不清。我将书里的文章念给妈妈听,带着一种固执又试探的心态。虽然念的是别人的生活,可是我仿佛看到自己的生活也在文字里盛开然后枯萎。我认认真真地念给妈妈听,念给爷爷听,我说书里有一段写得特别好。
“我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从这个窗口跳下去。我家住在第二十层楼,离地六十米,通过自由落体公式我可以计算出我在死亡之前可以享受三到四秒飞翔的感觉,然后‘砰’的一声把整个城市惊醒,在万家茫然不知所措的灯光中,我在街心摊成一朵红色的玫瑰……”
然后我观察他们的表情,爷爷板起脸来做出生气的样子,他说:“胡说,写得一点儿也不好!”他真的觉得写得一点儿也不好,我心里感觉温暖,他是最爱我的人,所以他会认真和生气,和我期待的一模一样。我笑笑说:“随便啦,那是书里写的而已啦。”爷爷家昏黄的灯光照着我的脸,我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感觉时间很恬静。但是爷爷还是不懂,那种对于现实生活的捆绑想要脱逃的心情,想要迎着猎猎的风飞翔的心情,总是被伤害和失望,最终明白单薄的自己必须单枪匹马孤军奋战的心情。爷爷不知道,那正是懦弱的我的心情。
在我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时候,看到作者将自己的内心打开,我盯着夜幕下被路灯的光晕照亮的书页,感觉眼睛发酸。身边是回家的疲惫的人群,我也是其中孤立无助的一员。我靠窗而坐,那样我可以借着路灯继续看书。有时车上人多,我就特意站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在拥挤的人群中手里依旧拿着那本不厚的书。
我将书随身携带,回家后就小心地放进抽屉里,然后伏在桌子上做习题。某天,我带着那本书在离家五站路的地方提前下车,迈着黄昏时分的脚步,不急不缓地向家的方向走,那是秋天的时候,梧桐树的叶子全部掉落了,落满树叶的路面悠长萧瑟,在路灯下呈现出一种迷幻的紫色,仿佛路很长,时间很碎,我走着走着,眼睛里都是黄澄澄的模糊的光。
在那段时间,我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可以半夜溜出家门,躺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我想感觉万籁俱静后被放逐的自由的感觉。我想要流浪,想沿着铁轨行走,向往那种沿着一个方向就可以一直行走的固执与单一,我向往走到精疲力竭,然后直接倒在铁轨上死去,就这样不为人知地死去。
那个时候我很孤独,没有人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没有人理解我的孤独,没有人知道我对他们的失望。
那是2001年的样子。
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知道那本书的作者是谁。
生活无奇迹 1(1)
高考结束的夏天,我在一个文学网站上搜索作者的笔名“第四维”,果然看到了这个ID的存在,他发表了很多文章,他的文章后面有十几个人的评论。我在他的个人资料里还看到他的QQ号码。于是,就加了他的QQ。
那是暑假的下午,轻薄的阳光从窗帘上渗透过来,妈妈从外面回来,我激动地跳到床上对她说:“你知道我加了谁的QQ吗?是郭敬明,我超喜欢他的文章。”他就是我喜欢的作家,当时他就出了一本书——《爱与痛的边缘》,那本书定价12元,只印刷了一万本。
我第一次和他聊天,抱着特别激动的心情,我应该说了刻意准备过的话,那些话自己先在文档里打了一遍底稿,就像是接近什么神奇的新鲜的东西,抱着非常虔诚的心态。现在,当时说了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应该有提到衡山路上的梧桐树吧。我是不怎么留意梧桐树的,那些文艺的、小资的感觉,都是从他的文章里跑出来的。
加了QQ之后,他在QQ上和我说,高考感觉不是很顺利,我说通常感觉自己考得不好,但结果却往往出人意料,但他说不是这样的,他已经对过正确答案了。
那年暑假的末尾,他说“我正在收拾行李,明天去上海,给你我的手机号码,有空找你玩吧”。我和他是同年参加高考的,他考到了上海大学,那年夏天的末尾,他要来上海了,到我所在的城市念大学。
高中的时候,我看完他的《爱与痛的边缘》,心情着着实实低落了一阵,刻意也好,炫技也罢,虽然有时候,黑暗以及绝望都是作者掩饰内心不自信而故意营造的,但是以当时的年纪来说,这样的文字就是一种最妥帖的慰藉,让人感觉忧郁可又心生向往。
我感觉到一片灰暗的情绪,那样的情绪笼罩在我眼前,我的生活里似乎都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没有什么鲜活的气息,只有沉闷的低调的压抑。他的文字非常具有感染力,就像是毒药,像是染剂,可以迅速地扩散开来,只要看过他的书,谁都逃不掉那样的束缚。我就这样陷入文字里去了,浅薄的幼稚的我找到了一种精神上的慰藉,我对书里的一切深信不疑,我臣服于他的悲伤,他的悲伤,加上我的可悲,我觉得自己几乎要得抑郁症。
他到了上海之后,我就决定去找他。那是在大一正式开学前。应该是9月2号的样子,我从家里出发,乘公交车去上海大学。那个时候,我约了高中的同学。我和那个同学都有足够的无聊,都有一种少女的闷骚和无可发泄的寂寞,高考结束的夏天,我们一起去了复旦大学、同济大学,我们像模像样地走在大学的林荫道上,穿过一幢又一幢的教学楼,像两个孤魂野鬼。我们走出校园,找不到回家的车站在哪里,于是又一路往感觉正确的方向走。我们走得脚踝胀痛,每走一步膝盖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时的我们不知道图个什么。
我们去衡山路看法国梧桐,去那边的教堂,小心翼翼地混进教堂里的人群当中。我们两个人缩着肩膀坐在一排位子上,听牧师讲道,然后滥竽充数地起立唱圣歌,我们两个人格格不入地在虔诚的人群中偷笑。
因为他写过这样的句子。他说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靠在椅背上,然后仰起头,就看到一片鸽子飞过。他的文章里,都不是我的生活,生活有那么美好吗?他文章里仓然的、颠簸的、甜蜜又温情的东西,究竟离我是多么远呢?那个时候,我的脑袋里装不下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文艺的气氛,我只是觉得挺累,脚走得挺酸。。 最好的txt下载网
生活无奇迹 1(2)
到了他的学校,我给他发消息,在等回信的过程中,我隔着学校的铁栅栏向内张望。学校的正门关着,只有门卫处的一道小门可以通过,晚上没有学生出入。我不是上海大学的学生,没有学生证,恐怕不能进校园,而且我还担心如果他不回我消息,那么我就要圆润地离开。正在这么算计着的时候,他的消息过来了,“你先自己走进来吧,我现在就从宿舍出来,一直开着手机,屏幕是蓝色的,裤子是米色的,只要看到一个人一直亮着蓝色的手机屏幕,那就是我。”
收到消息后,我认真地往学校里面走,注意着路上可能亮着手机的人。我的穿着很朴素,虽然我穿着当时来说最好的衣服,所谓的最好的衣服,是爸爸妈妈和我在一家廉价的专卖店里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