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爱莲拾起一台DV,打到“回放”,端看刚拍的东西:“这怎么还有爬树的?这是谁啊?噢——是你这个叫马琼的丫头吧?嘿!真棒,爬这么高。我看别叫‘群芳雅集图’了,干脆叫‘猴儿雅集图’吧。”说得马琼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歪在陆晶身上只管憨笑。
饭后大家随意玩耍了一阵,贝芝安排着其他两个人拍了洁萍写书法,也拍了马长龙吹萧,然后就一起去划船。船虽不大,却正好坐得下十一个人。几个爱行动的轮流划桨,船往北过了顺安大道的桥洞就顺流往东而去了。蔡爱莲说:“原先东城有一座湖的,后来给填平盖了居民楼了。不过我们可以一直沿河划到老城墙的,出城的地方有水闸,就没法再前行了。”接着,她给大家讲了一个关于老临都城的传说:
原来,老临都城是现在这段老城墙东边一块方方正正的城池,当时纵横都是十来条街道,而每条街道又都是左右各十来条巷子,同时城中还散布各处有若干用于开集市的空地。临都古城人口不少,历来商业发达。五代时期一个守城将领在一片空地上建造了私宅,整天在里头花天酒地,后来将领不知被什么人刺杀了,并从他那里带走了一张很难被看懂的藏宝图。这张图很多年后流传到一个樵夫手里,上面所标记的一个藏宝物的山洞,被樵夫识破了,于是他发了大财。他的娘子贤惠多识,两口子得宝后并不张扬,只是逐步雇人大量地种桑养蚕,使邻里百姓也得利。临都的丝绸自来有名,就是打这里来的。
下午五时,女孩子们坐车回到了学校。马琼一进宿舍就把身子砸在床上,因为她划船最多,兼之爬树,体力支出最大。其他人则围在桌子旁看两台DV机上的录象回放。两边是同步的,不同视角的奇妙的差异,让她们叫嚷不绝。马琼见她们这样,又忘了疲倦,从床上起来也来观看。当放到她爬树那一段,众人问她为什么想起来去爬树?她说:“蔡阿姨张得太象我妈妈了,见到她,让我很想家,当时想家想得难受,就去爬树了。”
“敢情人家家里的三棵树你都爬了个遍,”洁萍一边看录象一边说,“看来想家是到一定程度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贝芝去食堂买了些饭回来,对洁萍说:“你在这里吃吧洁萍,顺便咱再唠叨一下合并这两个录象的事。”原来历史系有个教洁萍的老师,是个DV发烧友,可在家里用电脑做“后期”。洁萍已经于她打了招呼了,她满口答应帮这个忙。当晚贝芝、洁萍就去找了她。
等到合成片最后出来,用一个借来的影碟机在宿舍里放那光盘时,大家都感到很满意。就是这个叫做《周末》的纪录片,使得临都师范学院在首界“全国大学生DV大赛”中获得了一个银奖。贝芝还因此被招募进校学生会的宣传部。别的学生会干部都是经过了政治考试的考核的,惟独她一个人没赶上当时的这个考试。
贝芝对《周末》所取得的成绩倒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这份功劳不在于她,而在于巧合。
马长龙的爷爷对儿媳招徕这么多女孩子来家玩,始终有点不理解,回家后就问孙子:“龙儿,你妈是不是让你选女朋友呢?这不好吧?咱还上着学,会不会违反纪律让学校批评啊?”蔡爱莲在一旁笑了,说:“爸,您就是胆小,人家都是盼着小辈人赶快对上象,你倒好,还阻拦。”马长龙说,我们学校有几对谈恋爱的啦,也没见学校处分。”马长龙的爸爸说:“嘿!你小子还来劲了是吧?”蔡爱莲说:“行了行了,别跟审贼似的!龙儿从小就内向,我这是为他破胆儿呐;再着,那些女学生在学校过的什么日子我也能猜得到,反正挺受拘束的,让她们来放松放松,也是咱做了善事了。”
“那我们爷俩怎么就给扫地出门了呢?”老汉笑问道,“我们能吃人啊?”
“典型的女权主义者!”丈夫一指她,假作一副暗恨难掩的样子。
长龙说:“我是这么觉得的——反正我妈象一个人,就是古希腊的萨福。”
“哎哟,可不敢当。”蔡爱莲见儿子在读萨福了,暗自欣慰。
“萨福是干什么的?”马长龙的爸爸问。
蔡爱莲和儿子对视一笑,然后说:“维护女权的,是个女权主义者。”
马长龙进一步讲解道:“她是古希腊的女诗人,爸爸,喜欢指导组织年轻女孩子们的艺术和精神生活,组织她们成立文艺团体,一起吟诗、唱歌、弹琴、跳舞,在郊野间纵情漫游。她的家庭式的人文和艺术学院,在累斯博斯岛甚至整个希腊大陆,都是最副盛名的。”
马长龙的爷爷呷了一口酒,看了一眼儿子,说:“我俩是不该来掺和,我们在他们面前就是文盲啊。”
“我不服。你们知道萨福,我还知道班昭、蔡文姬、谢道韫、李清照呢!”
“那你说说西林春是哪个朝代的斯文女子?”蔡爱莲说着,顺手给老丈人夹了一块鱼肉。丈夫被她问住了,默然地低头吃菜而已。马长龙高兴得拍起了手。爷爷在一旁作式一拍桌子:“那有你这样的,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马琼在十多岁的时候,因家贫辍过一年的学,漫山便野地放羊,成了她的日常生活。后来她在叔叔的帮助下又复了学,还最终考上了大学。但她总觉得不愿意进到教室这种地方,坐在硬邦邦的凳子上一连四五十分钟,对这个曾经当过放羊人的姑娘来说几乎是一种刑罚。放羊的时候,她无限向往重返校园,因为在山坡眺望森林以及森林那边的远山白云时,她发现自己是喜欢写作的,她要认字,要读好的文章;另外,她也要与同龄的伙伴们在一起才好。
但她不喜欢教室里的板凳和那种无形的限制——行动上的,和别的。
自从去了马长龙家之后,她就经常出校外去玩了。一天,她突然在宿舍展示一把扇子,是她去城外,具体说是老城再往东边山梁上的“樵夫祠”游玩时,被一个老尼相赠的。只见扇上写道——
富贵于我如浮云,馒头不吃要死人。
吃了馒头还不算,菜果蛋肉方有神。
此生只为口腹忙,忙来忙去为干粮。
一朝乍富还逞强,又彪车儿又炒房。
等到万事都看破,恰似一梦枕黄梁。
落款是“游天老尼”。贝芝说:“这打油诗虽粗俗,倒还有些意思。《红楼梦》里有个馒头庵,不知你碰到的是不是馒头庵里的故子净虚?——兴许真是她还魂了。”听贝芝说得真事似的,吓得马琼激灵打了个冷战。贝芝又说:“不过净虚又坏又贪,哪有这样的悟性?”陆晶一边抓起扇子摇摆扭拧,一边随后问道:“打油诗是什么呀?”很少说话的李亚珍开口说话了:“傻子,打油诗就是顺口溜呗。”郝品一歪头说:“打油?怎么叫打油呢?”刚在楼下给自己自行车轮轴上了机油的郭新梅,又在往生了锈的门锁里挤油,听了这话,就把郝品叫过去,对她说:“打了油就滑了,打油者,滑头也。”陆晶摇着扇子,头画着圈说:“然也。”引得满屋人都笑了。
贝芝躺在床上想着心事,肖娟娟凑过来躺下问她:“是不是在想画家?”
“去!别惹我。”
“那你想什么?怎么突然不动弹了?”
“我在想,自从咱们去蔡阿姨家里玩了之后,所有人都多少有点变化的,你发现了吗?”
“还真是,咱宿舍笑声多了。”
“这个蔡阿姨——”
这时,上课的预备铃响起,大家赶紧出门、下楼,往小合堂教室疾走。
政治老师进得门来,见前两排座位是空的,也不好说什么,恹恹地摊开教案,讲他那些四五年前就已经在讲的老调。有几个敏感一点的学生,不由替他难过。是啊,他又能怎样呢?听说他这个老实巴交的人是从重点中学调上来的,能够流畅地在大学讲台上照本宣科,就已经很不错了。试想,能把政治课讲成精彩的哲学演讲的,能有几人?忍着吧。马琼第一个先就趴下来睡觉;等到课讲了十来分钟,后面七八个男生则趴倒了四个。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老师说下课,班长喊起立,可是等那几个睡着的人站起来的时候,已不能见老师的踪影了。
贝芝爱吃洁萍奶奶煮制的咸鸡蛋,洁萍周末回家后带来了十几个,按奶奶吩咐也给贝芝拿过来了一半。郝品也在吃咸蛋,是从学校食堂买的,和贝芝在吃的一比,先从蛋黄的“油水”上就看出高低来了。“和你换一个。”郝品从贝芝饭缸盖子里抓过一个,又放上她的一个。
贝芝说:“你这是工厂蛋。”
“什么是工厂蛋?”
“就是机器加工的。”贝芝没好气地说。
郝品倒信了,说:“那蛋壳、蛋青、蛋黄都是机器做出来的?可是,怎么就合到一起了?”
贝芝继续哄她:“蛋壳上有接逢的,你仔细找找。”
郝品抓过她的鸡蛋来真个要细看,没找到,却还是将信将疑。周围的人无不暗笑。
这时郭新梅发了怔:“母鸡下蛋——”
“废话!不是母鸡下蛋,还是公鸡下蛋不成?”
“我是说,这鸡是怎么*的?它们的生殖器在哪?”
这下大家都楞住了,一阵思索之后,你一言我一语,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大家都能认可的答案来。最后还是陆晶跑到生物系宿舍打听了一个老乡,回来给大家画了图,这“公案”才算了结。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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