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的心也像刀子割一样疼。王峰这孩子也不错,年轻有为,懂得体贴人,我看还不错。”
“不错什么?你老糊涂了,你别忘了他有老婆的。你女儿做小三,谁的脸上光彩?”林志颖自然不愿意听到这些话,她就不明白了,女儿黄蓉哪里不好,偏偏喜欢上一个有家的男人。年轻人这种游戏是充满刺激,但也很危险,更让她寝食难安的是女儿已经失去生育功能,没有孩子,家庭能稳定吗?一吵架,闹个别扭什么的,男人就回到了前妻身边,留下孤孤单单的妻子一个人,这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哪一个当妈的不担心?
“儿女自有儿女福,莫为儿女做马牛。我们老了,依据中央文件精神,我都快要离休了,很多事无能为力。老伴儿,我想去几个地方看看,你看工作了这么多年,如果闲下来总得找件事情干,抱孙子是没指望喽。”黄部长长叹了一声。
“你想去哪儿我还不知道?你战斗过的地方,去看你的老班长米胜利;还有,就是我下乡的野猪岭,你就业的红星农场。”林志颖如数家珍。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都几十年了。”黄部长说着陷入了沉思。
“你说我们的儿子还好吗?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过得好不好?看林子的那个老杜像蒸发了一样,你说你的心事我能不理解?都找了这么多年,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呀?”林志颖也高兴不起来,过年了,本来是合家团圆,可黄蓉这一出事,哪有什么心情?
“你说说老杜是个知青,返城时没有回老家,会在哪里呢?我判断可能就在铜锣湾,我们都把远处转遍了,也许他就在我们的眼睛前面。你想一下,如果儿子还在,按照年龄计算孙子都应该上大学了。你说,平白无故多出个孙子来,不把你高兴死。”黄部长说着,就在心里决定了,离休后哪怕是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老杜找到,把自己丢了几十年的儿子找回来。
“别作梦了,儿子的脖颈后面有三颗小黑痣,我都能记得。那么小,我们都怕负责任,就抱给了老杜。都是你这老东西,年轻的时候一点都不老实,看你造的孽。”林志颖埋怨道。
“我怎么啦?那时候我准备豁出去,大不了就是群众批斗嘛,还能要了命?你看你,还是有表演天分,硬说是肚子里长了个瘤子,吓唬的你们那个队长都不敢派工。孩子生下来没几天,要不是老杜替咱们瞒着,我那守林员的工作早丢了。”黄部长想起林志颖在自己的那个房子里生孩子的情景,老杜跑了几十里山路找来一个接生婆,总算母子平安。事后,林志颖大胆作出决定,差点成了白毛女,玩失踪,总算把孩子带出了满月。可是,此时,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指标落到了黄部长的头上,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没办法,狠狠心就让老杜把儿子抱走了,林志颖玩了一出复出计,装作在山里迷路了几十天,重新回到了野猪岭知青点。这种把戏明眼人一看就穿,可那里纯朴的乡亲硬是认可下来,没有为难她。为了怕影响自己的前程,两个人硬是狠下心十年都没有和老杜联系,一直到知青返城,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去找,只剩下那座值班的房子,还有就是熟悉的微风和黄叶。
返城后,此刻黄部长已经是镇上培养的重点对象,前途无可限量,于是,两个人有了女儿黄蓉,也就渐渐把过去的事情淡了下来。虽然好多次黄部长利用下乡考察的机会秘密打听老杜的下落,可谁还能想起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儿呢?为此,林志颖私下也流了不少眼泪,可老杜真的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和自己的儿子一起从人间蒸发了。后来有了点职位,还特意查了保存的下乡知青名单,姓杜的很多,自己认识的老杜却不在里面,红星农场里保存的档案也残缺不齐,实在没辙,只能不了了之。
“这次蓉蓉出事,那个杜家墩让我想起了老杜,你说他会不会是那儿的人,据说那里以前姓杜的很多。”黄部长问。
“你想儿子想疯了?中国这么大,姓杜的可多了,哪里都有姓杜的人。不过听口音,老杜应该是铜锣湾附近的人,可他在哪里呢?杜一山,名字很特别,也好记,如果他改了名字,我们就更没有指望了。”林志颖被黄部长的一席话勾起的希望又在瞬间破灭了。
“无论怎样,只要我没死,我都会努力去找。找到了,不管他怎么恨我们,我们都接受。”黄部长闭上眼睛,眼前都是野猪岭,红星农场和那一次秘而不宣的战斗。
那时候已经到了六十年代末,部队遵照上级的“深挖洞,广积粮,准备打仗”的指示,对边境的巡查非常严密,班长米胜利带着六个都来自城市的兵日夜警惕的盯着国境线。可对方的侦察兵还是摸了过来,武器很精良,这一次哨卡被侵袭后彻底毁了,在击毙对方二十多人后已经没有子弹,只剩下受了重伤的班长和自己,还有一颗手榴弹。
“我们不能被活捉,但必须要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首长,向毛主席说我们是正义的自卫。小黄鸭,你现在就离开去汇报,我们受到了侵略,你看其他的人都牺牲了,看来是守不住了。我的家乡在铜锣湾野猪岭,那里有你嫂子,如果活着就去看她,代替我去看。我们虽然没有领结婚证,可我们是举办过仪式的,她是我老婆,也是你嫂子。去吧,沿着河边,走五天就可以到。”班长米胜利已经杀红了眼,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我不能当逃兵,我不走。”黄部长执拗着不想走。
“滚,小黄鸭,你是个懦夫,不敢承担责任。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班长林胜利一脚踹下去,黄部长像个皮球滚下了山坡,他爬起来,也顾不上疼,飞快的遁入山林中间。
最后的情景黄部长没有看到,但一声巨响,已经证明班长米胜利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在即将虚脱的时候,黄部长被巡逻的战友发现了,送到了指挥部。此时,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吃没喝,后来,牺牲的六个战士都被合葬埋在那里,碑号上只注明069,而他们的家属接到的只是因公殉职,被追认为烈士的通知。这件事情最终成为秘密,没有向外界公开,而黄部长也被审查了二年才复员被安排在红星农场就业,纪律让他保守这个秘密。当他到了野猪岭打听米胜利的家时,被告知他老婆难产死了,孩子也没有了。
想到这儿,黄部长就觉得遗憾。老班长牺牲了,一家子人都没了,而自己的儿子丢了能和他们比吗?可人是怀旧的,岁数越大,越是强烈。
056
米云赶到了野猪岭,他看到自己家的院子已经被堂哥返修为瓦房,已经没有一点过去的一点影子。伯父年纪大了,一直是老寒腿,已经不能下床了。农民劳作了一辈子,一般都就是这个结果。他的到来让米家很高兴,给每一个人他都准备了礼物,可还是觉得比起伯父养育之恩,自己就是做什么也报答不完。
“你看,云子,你一直没有来,还搞这些干嘛?都是一家人,见外啦。前年你哥想盖房子,我说这是你的宅基地,要和你商量,可他不听。你别埋怨他,来了,就住我这里也一样。”伯父说着不断的咳嗽。
“没事儿,这里一切都是我哥的。”米云赶快站起来给伯父捶背。
“我说嘛,咱家云子有那么小气,自己用不着,家里人用还不行?”堂哥憨憨的笑了。
“你是哥,要让着弟弟,无论什么事。要不,将来咱家这老院子归你。”伯父继续着家长的威严安排。
“大,你看你说的,这里一切都是哥的,我一根草都不要。我来就是看看你们,过年了。最近几年混得不好,没有来,你都病成了这个样子,是我不好。”米云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说啥呢?你是国家养大的,都是你爹的功劳,伯父就是顺便,顺便。你看你娘的坟也该重修了,可有讲究,没有你的同意,谁也不敢动。你长大了,我死了给你爹妈也有个交代,见了他们会说你也不容易。”伯父说着,眼眶里也沁满了泪水。
“没有你,哪有我呀。想起来我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米云说。
“你看,你也长大了,有些事儿不能瞒着你。我一直等呀等的,总算把你盼来了。其实你娘当时生了你们哥两个,你壮实一点,你弟弟弱小,养不活呀,就送人了。也就是说,你还有个弟弟,想起这些,大我就内疚。你在铜锣湾,能找到这家人的,是个当官的,就是我们公社以前的那个王书记,她老婆抱走的。说是给南方的她姐姐抱养的,当时说好了一辈子都不能说出来的,可伯父也不能把这个带进土里。总归,都几十年了,能找到最好,我看看牙子长大了没。”伯父断断续续的说。
米云听到后愣在那里。
“也没有信物,不过你在城里路子广,能打听到的。到时候一定给我个信儿,牙子该不会恨我吧,没办法,你都是喝着羊奶长大的。你爸米胜利那可是男子汉,是牺牲的,为了国家牺牲的,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埋在那里。我的箱子里由政府颁发的烈军属证,你拿去吧。”伯父说着示意儿子把箱子打开,把那张发黄的小本子颤巍巍的递给米云。
“这是纪念,他们留下的就这些,那张照片你还保存着吧?你看你娘多俊,她那时候在我们这一带是出名的大家闺秀,你外公是资本家,一直被批斗,不然你爹哪有这福气娶到她呀。就是这张相,也是我卖了棉袄凑的钱给他们在城里照的,可稀罕了。你不知道,那时候的那个天把我冷的。”伯父笑了起来。
“谢谢你,大。”米云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给伯父磕了三个响头。
“快起来,快起来,都过去的事儿了。你看你这娃,我哪能承受得起呀?”伯父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能,在这个世界上,你们也是我最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