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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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顿爱情故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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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法院通常不会自行审查起诉状的充分性,对于原告起诉状中任何缺陷提出异议是被告的责任。结果就是,案件在进入诉答程序之前就结束了。整个审前会议的过程当中,我甚至只见到了原告律师,Lyle自始至终没有出现。根据律师的解释,他因为一些私人事物不能来。事情变得有些好笑,我不太明白他是怎么想的,难道以为我会自动戴上那个戒指,跑到他那里去?而且他似乎也不再关心诉讼的结果,整件事好像只是为了让我失业,让他自己看起来很卑鄙。

更讽刺的是那个原告律师认识我,长得特别端正,说话很快,咬字字正腔圆,看起来就前途无量的一个家伙。他很同情的向我解释,S&S从1870年开始就为Lyle的家族提供法律服务了,所以……。我笑着打断他:“我明白的,一百三十五年的生意关系当然重要过一年半的雇佣关系。”

离开法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我家附近的一间妇科诊所约了时间。护士告诉我,有个约了当天下午的病人不能来了,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可以那个时间来。我不用上班了,有的是时间,但第一反应却是回答她:“今天下午可能不行,麻烦你帮我看看星期三行不行。”仅仅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我又把这件事往后拖了两天。星期三上午十点钟,我就可以告别所有肿胀、嗜睡和嘴巴里怎么也去不掉的苦涩的感觉,听说会很疼,但恢复得也会非常快。

我还是挺怕医院的,各种刑具似的手术工具,无影灯,带着帽子口罩眼神漠的医生,除此之外我还特别怕痛。等待手术的两天像等着执行死刑一样难挨。现在,我可以爱睡多久就多久,但还是不到七点钟就醒了。怀孕带来一种陌生的类似于感冒似的感觉,没有精神,但胃口却奇好。星期一晚上,Nick来给我做了一次肉酱意面,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我吃下去大半锅子。第二天一早又打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撑着。如果不是有那么一个吓人的手术在中间横着,我会觉得没有工作,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也不错。星期二的整个白天,我都在读一本半年前买的小说,之前每次拿出来看的都只是最前面的两页。

我看得有点废寝忘食,直到傍晚来临的时候,才脱掉睡衣,换了衣服准备出去吃顿好的,死刑之前最后的晚餐。走到楼下,公寓楼门口的路边泊着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记的四门轿车,后排车门打开,一个我以为快要忘记了的人从车上下来。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轻轻的说了一句,语气淡。
“我需要你。”Lyle回答,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回头看看他,他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整个人疲惫散乱。我想问他怎么了,他在我提问之前就回答了我来不及说出口的问题:“我父亲快死了,我需要你。”
38)马利布海滩的热水浴缸

“如果你需要律师,全美排名前十的律师事务所应该都很欢迎你。”我回答,不过在心里,他说话的语气和他的样子,足可以让我原谅他对我做过的所有坏事情。
“上车好吗,我想让你陪着我。”他低头对我说,有点烦躁又不知所措的把我塞进车里,自己也进来,坐在我身边。
“出了什么事?”我问他。
他示意司机开车,回答: “他在热水浴缸里摔了一跤,动脉破裂导致脑出血。”
我听到他对司机说“机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他:“他现在在哪里?”
“原本在马利布海滩一间社区医院,三天前转到UCLA的医疗中心。”
“你这几天一直在洛杉矶?”
“对,上周日傍晚出的事,我到医院的时候,他还很清醒,对我说他已经觉得好一些了。”

我有点怕他再说下去,我不想看到他伤心的样子,那个样子恐怕会让我丧失所有判断力,不过可能我早已经没有了理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伸出手,抱着他的身体。“你什么时候到纽约的?”
“今天下午,飞机落地的时候是3点钟,我直接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不上来?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笑了一下,摇摇头,回答:“我不知道你会有什么反应,你把戒指留在酒店前台,然后直接去找那个涂Ferragamo香水的家伙了。”
“你跟踪我了?”
“没错,我像个变态一样跟了你两天,或者三天,我不记得了。我发誓我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情。”他揉揉眼睛,告诉我,他连续三个晚上都没怎么睡。他看起来没有平常那么漂亮了,但是说实话,我更喜欢这种真实的样子。
我对他说:“你这么变态我很开心。”

而他皱了皱眉头,那是一个微妙的可爱的表情,像是在说,我感觉到了,你触到了我的心。

也是在那个时刻,我开始认真的考虑那个可能性,我们之间建立温柔完整的亲密关系的可能性,不一定要结婚,可能只是住在一起。尽管只是这样,也会是很大的变化。那将完全不同于我们之前的关系,即不像修长老练的手指滑过年轻的肌肤那样简单,也不仅仅是在需要的时候缠绵一场那样干脆。所有不为对方所知的习惯、嗜好、内心的隐秘都会逐渐揭示,不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生活在一起,就会那个样子。

我们到达机场,领完登机牌,离航班起飞只有不到十分钟了,他在我家楼下踟蹰浪费了不少时间。一个泛美的地勤陪着我们一路跑到登机口。他牵着我的手,感觉上似乎比从前握的更紧一些。而与此同时,我体会着一种有点奇妙的感觉,第一次感觉到肚子一团实实在在的东西跟着我脚步的节奏上下左右的晃动。
39)不予心肺复苏同意書

飞机在洛杉矶降落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一路上我靠在Lyle肩上断断续续的睡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肩膀非常好看,但是靠起来就是不太舒服。夜色里并不觉得,但冬季季风从海上吹来,在空旷的机场附近更加强烈。从机场到加州大学医疗中心的路上,司机很诡异的开错了路,车子驶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我已经枕着Lyle的外套睡得很熟,他摸摸我的脸把我叫醒。我坐起来,车子刚好驶过一条减速带,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来了,Caresse和我身体里某个地方轻轻的撞了一下,让我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不知不觉地,我开始承认它有名字,Caresse。

不过之后看到的情景就没有这样愉快了。Lyle把我带到5楼的一间重症监护病房,他的父亲躺在各种仪器和医院的蓝色床单当中,一张蜡像似的面孔,歪向一边,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心跳始终在68到72左右,但呼吸很吃力,嘴巴在氧气面罩下面大张着,像一个快要窒息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吐气吸气,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剧烈的起伏。除了呼吸机的活塞发出的声音,房间里只有各种监护设备的滴滴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身上盖着条毯子靠在窗边一张沙发上,已经睡熟了。

Lyle没有去叫醒那个女人,默默的站着看了一会儿。直到一个医生进来,把他叫出去。床上那个昏迷中的人呼吸的样子让我也觉得透不过气来,在靠门的扶手椅上坐下来。窗边的女人听到声音自己醒了,坐起来不太友好的问:“你是谁?”
我告诉她,我是Lyle的朋友。她变得温和了一点,对我笑笑,说:“Keith出事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

热水浴缸里的女人。看打扮倒不像是从事什么引人遐想的职业的女人,反而有点上流味道,雪白的马球衫,外面套了一件浅蓝色男士牛筋布衬衣,藏青色的裤子和罗发鞋。我看她,她也打量我,我觉得很尴尬,站起来推门出去找Lyle。他在走廊转角的地方跟医生讲话。
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病房里那个女人却也跟出来了,靠在墙壁上看着我,像是想要跟我聊聊的样子。
“我是Laure,其实是Laurinda,不过他总是叫我Laure,”她对我说,我回了一个微笑,也告诉她我的名字。“他现在状态很稳定,不是吗?”Laure看了一眼病房里面继续说。
她眼睛里全是期待,我只能点头,回答说是啊。
她自己反倒摇摇头,告诉我:“医生说出血面积很大,手术没什么希望。不过我看过书,只要能挺过头三天,还是有希望慢慢恢复的,血块可以被吸收不是吗?”
我很想上去给她一个拥抱,但是我从来不是那种善于表达的人,于是我在心里拥抱她,现实里面却是笑了笑,对她说我要去找Lyle,转身走掉了。

我在护士站旁边的一间办公室里找到Lyle,他和两个医生在一起,身旁的灯箱上夹着几张CT影像。他回头看到我,向我伸出手来,我走到他身边。他抓住我的手,俯身在一份文件上签字。
“他失去意识之前表达过这样的意愿。”年长一些的医生说。“事实上文件是那个时候就准备好的,他没有来得及签署。”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只是薄薄一张A4大小的纸,纸上是格式合同一样简单的几句话:停止維持生命的医疗措施,如撤除呼吸器、 静脉营养输液或喂食管等维生系统,不予施行心肺复苏术等积极延长生命的措施……

大约五分钟之后,我们回到病房,一起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护士,开始撤除维生设备。我不认识病床上躺着那个人,但还是觉得这个决定作的太快了一些,不是对病人,而是对活着人来说。Laure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不让护士摘掉Keith脸上的氧气面罩, 回头冲着Lyle喊道:“你在干什么?他会好的,他会好的。”
女护士按铃叫了保安,两个穿蓝制服的男人进来请Laure离开,她拉住病床边上的护栏不肯松开,直到被拖倒在地上,拼命的哭喊,说的语无伦次: “你是酷的人,他是你爸爸,你不愿意付五千元一天的费用,他还不到六十五岁……”

整个过程当中,Lyle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有讲话。所有设备撤除之后,Keith的面孔,每一次吃力的呼吸,张开的嘴巴,没有了氧气面罩和那些说不清名堂的管子,眼前所有东西都变得更加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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