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听得直拍手,“姑娘你这招指桑骂槐真是绝了!”
晓玉已经听得有些呆了,“……死丫头,也不劝着点姑娘,就知道撺掇着姑娘和你胡闹!”又转头劝雨澜:“姑娘,这简直就如儿戏一般,可不是大家闺秀做派!”
雨澜道:“你就别管了,今天一定为你出气。”
晓月是个急性子,说干就干。立刻来到西厢门前,对着王妈妈养那条狗就开骂了:“你这只老狗,一天只知道吠个不停,胡乱咬人,知道你有多不招人待见吗,怎么今儿个蔫蔫地,莫不是病了,要我说啊,这都是报应,病死你得了!”
晓月摆开架势,双手叉腰,高八度声音响彻绿静斋,言必称“老狗”,骂了足有半个时辰,骂得酣畅淋漓,痛无比。满绿静斋上上下下谁没受过“老狗”欺负,个个都觉得十分解气,恨不得拍手叫好。雨澜叫晓玉开了房门,俩人听得津津有味,一肚子郁闷一扫而空。
躲厢房里装病王妈妈气得倒仰,几次想出门撕了小蹄子嘴,可是刚刚说了自己“气虚体弱,卧床不起”,又怎么好自己打自己脸。况且近一段日子,七姑娘威势日日看涨,面对她时候压力越来越大,知道晓月背后有七姑娘撑腰,王妈妈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发虚。后竟忍住了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想着恶毒计划,只待有朝一日好好报复晓月。
当夜,主仆三人屏退众人,一直秘议到二时分。两个大丫鬟离开时表情有所不同,晓月一脸兴奋,晓玉却隐隐担忧。
第二天早上雨澜起了床,吃过早饭,怡宁居打发人过来传话,说大太太今日带着八姑娘归宁长兴侯府,就免了七姑娘今日晨昏定省。
大太太要回娘家,雨澜早就知道了。她待人和善,毫无架子,出手又大方,不论哪个院子里下人都对她交口称赞,这些不太隐秘消息甚至不用刻意去打探,便自然而然有人送上门来。她早已不是当日那个胆小怯懦聋子瞎子了。
雨澜打个眼色,晓月会意,转身出了门,隔了半晌又悄悄回来,见屋里只有晓玉一个人,便贴近了雨澜耳朵,悄声说:“太太已经离府了,我亲眼看见暖轿抬出了二门。”
雨澜精神一震,很好。大太太不府里,这出戏才好唱。这也是她选择今天发动原因。见两个丫头都看她,雨澜笑道:“这么点小事,看把你们紧张。还楞着干嘛,赶按照昨天商量好细节行动啊。”
两个丫鬟见她成竹胸,这才稍减紧张,晓玉就叫了一个老实巴交小丫头,吩咐了一番,小丫头就去了西厢房。不大一会,王妈妈真跟着小丫鬟出了西厢房。
王妈妈是不得不来。小丫头去叫她时候,她本来打定了主意装病到底,谁知小丫头竟告诉她,七姑娘今天一早听说了她家里情况,大生恻隐之心,有天大恩典要给她,如果不去,那可就过时不候了。
王妈妈这一听喜出望外,儿子命捏别人手里,等着银子去救,她哪里还硬气得起来?
小丫鬟领着她来到正房外头,小丫头先进去回报。进去了就不见出来。王妈妈被晾那里,心里七上八下,好一阵焦躁不安。过了好一会儿,小丫头才从房里出来,和王妈妈说:“姑娘书房等着,叫您进去呢”。
王妈妈就先进了堂屋,穿过堂屋进了西里间,西里间就是雨澜书房。绕过泥金仕女屏风,从昏暗走入光明。房间里开着窗子,阳光斜斜射进王妈妈眼睛,王妈妈不由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屋子里光线。见雨澜坐窗前海棠雕漆如意方桌旁,脊背挺得笔直,拿着一管狼毫正写字。晓月站一旁研磨,晓玉则坐不远处一个小杌子上做针线。
看见晓月,王妈妈脸色精彩起来。
几个人似乎都没有看见王妈妈进来,兀自个干个。
王妈妈紧走两步,屈膝行礼:“老奴才给七姑娘请安!”雨澜仿佛没看见一般,依旧兴致高昂地挥毫泼墨。
七姑娘没叫起,王妈妈就不敢起来。王妈妈维持着膝盖弯曲动作,足足过了一盏茶时分,腿都酸了,身子已经摇摇欲坠,雨澜才抬起了头,露出一个得体笑:“王妈妈来了,您是我屋里老人了,就别这么客气了。免礼免礼!”
被晾了这么长时间,按理说王妈妈应该生气,可不知是不是错觉,王妈妈觉得雨澜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种凛然不可侵犯气质,她面前王妈妈战战兢兢,竟然都不敢生气。
雨澜叫晓玉搬了一张椅子过来,王妈妈谢了座,斜签着身子坐了,一副小心翼翼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这么一个小姑娘压制了气势。
雨澜放下笔,接过晓玉递过来茶碗,轻轻拨动碗盖:“昨天我叫了晓月这丫头去请妈妈,不想妈妈却病了,害得我担心了一晚,觉都没睡好,不知妈妈今日可大好了?”
王妈妈脸皮再厚,这时也不由得微微臊得慌,讪讪道:“只是偶感风寒,偶感风寒,睡一晚发了一身汗,就全好了。全好了!呵呵!”
雨澜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漫不经心地道:“王妈妈到我这小院里也这么多年了。您是府里老人了。太太将你赏给我,是我福分。您稳重又能干。这些年帮我把这个小院子管井井有条,我瞧着妈妈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怕是要改改了?”
不是说要给恩典赏赐吗,怎么上来先挑起刺来了?王妈妈心里一阵嘀咕,这时却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嘴上只得服软:“请姑娘训示。”
雨澜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妈妈脾气有些火爆,日后真该改一改,您动不动就不问青红皂白把人打骂一顿,这不好。就说晓玉和晓月两个丫头吧,她们怎么也是陪我一起长大大丫鬟,看我面子上,也该总有三分体面。您见天院子里管教她们,我还怎么带着她们去见姐姐妹妹太太老太太?传出去了,还当我这个小姐这般没用,调教出丫头半点规矩不懂,我这张脸又往哪搁,您说是不是?”语气悠然镇定,还透着一丝上位者漫不经心。
“老婆子都是为了姑娘好……”王妈妈有一肚子话想要反驳,可瞧见雨澜那清澈中带着一丝嘲讽目光,一下子说不下去,声音也就低了下来:“老婆子省得了,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妈妈能够理解,那是再好不过了。”刚才那一番做为,都是打!打完了,也该拉了。雨澜就转换了语气,透出一丝关心:“妈妈前儿与我说,家里出了点事,不知家里哥儿现怎么样了?欠下债可还清了?”
终于说起了正题,王妈妈立刻精神大振,倒起了苦水,一会儿说自己儿子被泼皮捉了去,再不还钱就要身首异处,一会儿又说自己如今穷得叮当响,没一分钱帮儿子还债,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恳求雨澜看多年情分上,借些银子应急,她日后一定双倍奉还,云云。
雨澜听了这话,忽然一言不发地沉思起来。王妈妈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却又不敢催她。
雨澜凝视着修长白皙十根手指,交叉相握,然后松开,反复数次,似是有什么事情让她委决不决。王妈妈满脸期待地望着她,像是等待宣判囚徒。
过了良久,雨澜都没有说话,王妈妈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已绝了所有退路,倚为靠山李妈妈是不会帮她了,如果雨澜不肯出手,那她就真没办法救儿子了。
王妈妈鼻尖上慢慢就渗出了汗水。
雨澜心里暗自冷笑,就是要让王妈妈知道得来艰难,才不会让她起疑心。
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雨澜注意力终于抬起头来,吩咐道:“晓玉,去把昨天老太太赏白玉如意拿过来。”
“姑娘……”晓玉适时装出一个不情愿表情,磨磨蹭蹭,一副欲言又止,不愿意去样子。
“别磨蹭了,去!”雨澜心里暗笑,这丫头演技不错,有发展前途。
晓玉这才进了里头暗间,不一会就小心翼翼地捧了那柄白玉如意出来,交到雨澜手上,王妈妈眼睛立刻就直了。
毕竟是大宅院里婆子,王妈妈自己虽然没有这么好玉器,但却是识货。她见那柄白玉如意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仿佛竟是一整块羊脂玉雕琢而成,不要说这么大一整块羊脂玉价值,单是那细腻雕工,就已经价值不菲了。一瞬间,王妈妈眼里闪出了无数小星星,那玉已经不再是玉,而是一堆堆闪着青霜银锭!
王妈妈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你们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和妈妈单独谈。”雨澜竟开口将两个心腹丫鬟撵了出去。
待晓玉和晓月退出书房,雨澜将棉绸包好白玉如意轻轻放到如意方桌上,好整以暇地道:“昨儿延庆王妃归宁,我对对子得了些彩头,老太太开恩,就将这柄如意赏了给我。二姐姐、三少爷也都得了一柄。”
“姑娘才华满腹,老太太慧眼识珠!”王妈妈口中恭维着,眼睛却不离那柄如意分毫。
雨澜似笑非笑,“妈妈见多识广,且看看这柄如意价值几何,可够你还你儿子赌债钱?”
王妈妈大喜过望,“够了!够了!多谢姑娘大恩,救我儿子一条贱命!我们一家以后一定感恩戴德,为姑娘立长生牌位!每日拈香祷告!”
雨澜哂然一笑:“妈妈不必这么急着谢我!听我把话说完。”
王妈妈已经把手伸了过去,又讪讪地缩回来,“请姑娘训示!”
“妈妈!您我这小院里也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您对我怎么样,其实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
王妈妈顿时闹了个大窝脖,“我……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雨澜摆摆手,止住了她话头,摇头叹息一声:“你我毕竟主仆一场,你侍候我经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而且我又是一个心软人,想必这一点妈妈是知道!”
王妈妈无话可说,只能拼命点头。
雨澜续道:“您家里世兄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不过前儿我也与你说了,我手头上确没有现钱了。”又拿了那柄如意赏玩,眼中露出不舍来;“可巧,昨儿老太太就赏了这么贵重东西给我。这也是天意吧!我本想将这柄如意放书房里,当作个镇案之宝。如今看来只有先借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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