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澜双手持香,庄重地一拜再拜。想到永生永世再无与爸爸妈妈相见可能,禁不住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殿外极不和谐地传来一阵喧闹声。
大太太眉头一皱,心想碧云寺这是怎么办事,杨府人此上香,又都是女眷,住持应该封了寺庙不准闲杂人等进入才是。怎么外面来了男人,而且听声音不止一个样子。
雨澜跪蒲团上,惊讶转过身去,看向殿门方向。连腰间手帕落地上都不自知。
须臾间,门口一下闯进七八个男人,穿着统一制式簇半身甲,腰间是清一色悬着钨钢佩刀。个个膀大腰圆一脸精悍。一个知客僧人点头哈腰地跟领头一人旁边,低声解释着什么,一脸为难神色。
那人长得极有特点,一颗脑袋大如笆斗,粗眉大眼,相貌粗豪,嗓门是极大,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你少给老子啰嗦,我不管这里有什么贵人,我只知道我家王爷一会就到。闲杂人等就得一律给老子滚蛋,冲撞了我家王爷,你担待得起吗,嗯?”
大脑袋牛眼狠狠一瞪,目露凶光,那僧人立刻吓得腿脚发软,一时期期艾艾说不出来话来。
听见“王爷”两字,一众女眷心中都是一凛。
大太太出门时候也带了十几个侍卫出来,她们一众女眷上香,侍卫们便找了几间雅静禅房歇息,听得动静,都出了房,从大殿侧门一股脑涌入佛殿中,将大太太等人护身后。
这些侍卫可不是普通人,十几个人将外头大氅脱了,露出穿里面衣服和兵刃来。神色不善地望着几个兵痞子。
飞鱼服,绣春刀!赫然是锦衣卫!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凶名远播天下,普通人光听名字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从来都只有他们找别人麻烦,今日却被欺到头上,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大太太和二太太对望了一眼,一起商量了几句,毕竟是见过大场面人,大太太急忙叫了领头张百户吩咐一番,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冲撞得罪了贵人。
张百户得了大太太不得妄动吩咐,只得悻悻然地上前交涉。他毫无诚意地作了个团揖,声音阴沉地说道:“这位军爷,不知哪一位王爷府上高就。兄弟几个现今都杨元辅府上办差,这次陪着太太奶奶姑娘们来此进香,为是给太后祈福禳灾,还望各位军爷行个方便。”京师王府多少还有几个,锦衣卫也不见得就个个都怕了。
大脑袋等人见了对方穿戴,自然认出了他们身份,不但没有露出丝毫惧色,反而一个个跃跃欲试起来。
大脑袋一阵爽朗大笑:“我管你是羊阁老狗阁老!现滚蛋还来得及,啰嗦老子把你们一个个打断狗腿,将这群小妞全都卖进窑子!以为老子会怕你们几个鸟锦衣卫?”
要是别阁老也就罢了,让一让倒也无妨,可谁不知道自家王爷和杨培实是死对头,既然遇见了,自然要羞辱一番,想必王爷也是乐见其成。别看此位长得粗鲁,却是一个粗中有细人。
张百户怒喝一声:“你竟敢侮辱当朝元辅,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子就骂那个老东西了,你能怎么样!”
“好!好!竟敢狂言至此,单凭这句话,本大人便可治你个不敬大臣之罪!”张百户怒气上涌,立刻便将绣春刀拔了出来。
余下锦衣卫也纷纷拔刀出鞘,冲了上去。
“哈哈!来得好!”兵痞子们不但丝毫不惧,反而兴奋异常,这些人兵刃也不用,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迎上去。
一时间刀来拳往,破空声、呼喝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刀光雪亮,杀气腾腾,杨家一门女眷哪里见过这个,早已吓得惊呼失声起来。只雨澜躲人群后面,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斗殴现场。
这场莫名其妙群殴开始得,结束得。稍一接触,十几个锦衣卫已经纷纷被卸下兵刃,变做滚地葫芦。总算他们手下留情,锦衣卫们都只是皮肉小伤,倒没有伤及性命。一个个趴地上尤自咒骂不已。
能被派到杨府护卫当朝首辅锦衣卫,武艺自然都不会弱,谁知碰到这些大头兵,竟然不堪一击。
丫鬟婆子们早已吓得簌簌发抖,大太太等人早也傻了眼。
大脑袋一阵大笑,见一群女子都怯怯盯着自己,不由大为得意,猖狂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老子滚蛋!难道真要等着老子将你们一个个全都卖进窑子去!”
大太太长这么大没有受过这种羞辱,一时又气又怒,全身都抖了起来,刚要上前责问,却被二太太拉住了袖子。两人别看家里斗得厉害,可出了门却还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道理两个人谁都明白。
“算了大嫂!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先走再说!”大太太传了口粗气,想想也是,遇见这样混人也丝毫没有办法,忙命婆子们上前扶了受伤锦衣卫,就欲离开佛殿,这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年轻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威严、清冷,充满磁性。
“发生了什么事,怎地如此吵闹?”
十几个佩刀带剑侍卫簇拥着一位身穿藏青色绣蟒直裰,腰悬佩剑年轻人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是他?雨澜眼睛顿时直了,同时恍然大悟。不光是雨澜,这边厢所有雌性动物都有刹那间都有些失神。
颀长身材,白皙皮肤,漂亮到让人发指脸,强大压迫力,还有冰冷孤傲气质。
不是晋王叶邑辰还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补全了!
39遗失绣帕雨澜心惊
众人出得碧云寺,一时谁也没有了说话兴趣,于是各自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本来计划拜完了菩萨要寺中吃一顿素斋,如今自然是不行了。
到家时候早已过了饭点儿,众人都有些饿了。大太太叮嘱众女儿下人不要将晋王事情到处宣扬,就打发众人各自回房了。
雨澜带着晓月和晓玉走向绿静斋,半路上碰见一个来报信小丫头:“钱妈妈回来了,正院子里等着姑娘呢!”
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雨澜听罢大喜过望,立刻加了脚步。
刚走近院子,就看见数米开外门口站着一个妇人,看上去四十多岁,一身粗布衣裳,肤色偏黑,眼角额头已布满皱纹,正望着院门口方向出神。
正是雨澜乳母钱妈妈。
看见雨澜,钱妈妈紧跑两步,一下子跪地上,哭着喊了一声:“七姑娘!”只是一瞬时间,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雨澜十分动情,眼眶也早已红了,赶紧上前扶起她道:“钱妈妈,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这两年可苦了你了。随我到屋里,我们好好说说话。”
晓月和晓玉也含着眼泪上前见过钱妈妈。
雨澜拉着钱妈妈进了堂屋,自己坐床榻上,又叫钱妈妈坐自己身边。
钱妈妈再三推辞,就是不肯坐。雨澜道:“两年没见了,妈妈你还是那么客气。”硬叫晓月摁着她那坐了。
雨澜拉着钱妈妈手,摸着她手上一层老茧,长叹一声感慨道:“才两年时间,妈妈你老了许多。庄子上可是太苦了!”
钱妈妈抹了一把泪:“庄子上有吃有喝,只是干些粗活累活,苦倒是没有多苦。就是时常惦记着姑娘,想着姑娘身边没个可靠人,我这心里就难受。今儿瞧着姑娘过得好,长得也越发水灵了,我心里真是高兴!”
下人们拜高踩低手段雨澜早就领教过了,不用想雨澜也知道,钱妈妈这样犯了错被撵到庄子上人肯定倍受欺凌。她不由一阵哽咽,“都是我没用,没有早点把妈妈接回来!”
钱妈妈轻拍雨澜手道:“姑娘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也难。这回要不是姑娘求了老太太恩典,我也不能再回这里来,账房上已经与我说了,老太太升了我做二等妈妈,每一个月都有八百钱月例……”钱妈妈露出开心笑容,“姑娘还挂念着我这个老婆子,我比什么都高兴!”
钱妈妈是河间府人,雨澜出生那年她家里闹时疫,丈夫得病死了,她没了活路。便带着尚襁褓中儿子逃到了京师,眼看着活不下去,正巧杨府七姑娘下生,四处寻乳娘,就被一个远房亲戚荐了,签了卖身契,到杨府做了雨澜乳娘。
整整奶了雨澜五年。
她大字不识一个,为人却忠厚老实,知恩图报,从没有一点儿坏心眼,把雨澜当成自己亲女儿那样疼爱。
齐姨娘死那几年,雨澜年纪小,日子过得苦,大太太时常克扣绿静斋用度,钱妈妈常熬夜偷偷绣了小件物品卖出府去,补贴家用。她就像护着小鸡母鸡一样庇护着雨澜,帮她度过了那一段艰苦岁月。
雨澜继承了原主记忆和情感,对钱妈妈自然也有着十分深厚情感。
雨澜细细问了钱妈妈这两年庄子上情形,钱妈妈只是报喜不报忧,钱妈妈又问起雨澜情况,雨澜就挑挑拣拣将这几年情况说给了钱妈妈听。
见雨澜杨府已经渐渐站稳了脚跟,钱妈妈笑得十分开心,连连夸奖:“姑娘长大了,懂事了!”
两年时间没见,主仆二人都彼此挂念着,有说不完话。两人回忆着昔年往事,雨澜道:“八岁那年夏天我得了重感冒,发烧得厉害,怎么喝药都不退,太太不叫库房供应冰块给我们,是杨妈妈跪管库房婆子面前苦苦哀求了一个时辰,才淘弄了一些冰屑,帮我退了烧,妈妈待我恩情,我永世不忘!”
钱妈妈憨厚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我该做,姑娘还提它做什么!当日齐姨娘待我那么好,我要是不好好报答姑娘,我还算个人嘛!”
钱妈妈大字不识一个,但她身上却时刻展现着人性美好光辉:淳朴和善良。雨澜暗暗下定决心,日后有了能力一定好好报答她。
雨澜出去了一个上午,连午饭都没吃,这时小丫鬟领了食盒过来,晓玉已次间摆好了饭。就来招呼雨澜吃饭。
“姑娘,该吃饭了!”
马车上颠簸了两个时辰,雨澜真有些饿了,就站起来,“钱妈妈也没吃饭吧,和我一块吃吧。”
钱妈妈连忙拒绝,“那怎么行,姑娘您吃您,我一旁伺候就是了。”
雨澜不由分说拉着她进了饭厅,钱妈妈推脱不过,与雨澜坐了一张桌子吃饭。坐凳子上她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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