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右手边,自然是雨澜见过一面银月公主了。只见她穿着水红交领宽袖衫,淡粉百褶裙,头上松松地挽了个垂牡丹发髻,发间累丝金凤阳光下射出黄澄澄光芒。
她穿着虽然不比永安公主华贵,但却胜大方得体,一点不会让人忽略了她存。
赵王今年只有十五岁,既没有加冠也没有大婚,座虽然都是女眷,却也无须严格避讳。
于是满屋子贵妇贵女们一起跪下给赵王并两位公主请安。永安和银月两位公主扶着文氏重坐回到座位上。小丫鬟搬来椅子,紧挨着文氏设了座。
熙攘了一番,赵王叶敏瑜又要带着永安公主和银月公主给文氏磕头祝寿。
文氏推辞了几句,终于还是受了。
刚才是国礼,现是家礼。
文氏得了天大脸面,笑得合不拢嘴,脸上难掩得色。
只不过每个人都觉得太过隆重了。赵王和永安、银月毕竟是天家血脉……
雨澜隐隐觉得这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秀”,作秀目是什么,因为信息太少,雨澜不好判断,但肯定与大楚高政治圈层权力分配有着直接关系。
永安公主紧挨着文氏坐下,与一众命妇说了几句,就一唱一和地说起了萧贵妃丰厚赏赐来:“内办朝冠十顶、色花样宫绸、宫缎、妆缎、蟒缎各五十匹,金锭银锭各二百对,碧玉瓟十对,琥珀碗十对,夜光爵十对……整整拉了四大车过来。”
贵妇们一开始还无所谓,到了后面,赏赐东西越来越好,众人也越听越是咋舌,表情也就渐渐端肃起来。许多机灵点甚至开始思忖:如此珍贵宝物若是皇上不亲自点头,皇贵妃又怎能从内务府宝库中拿出来,这是不是可以说明,皇上也对萧家加器重了呢……
众人不知不觉间对萧家又多了一分敬意。有些朝中保持中立官员家眷,已经开始考虑回家怎样向丈夫描述今日萧家盛景,劝丈夫不要站错了队伍!
银月也是若有所思,永安公主后宫里仗着皇贵妃势力横行霸道,银月和她关系并不好。可今日她非得拉着自己过来萧家拜寿,自己不好拒绝,好像是被当做枪使了。
她眼中恼怒神色一闪,转眼又堆满了娇憨讨喜笑容。她目光人群中一扫,立刻瞧见不远处站着雨澜,银月又高兴起来,偷偷冲她眨了眨眼睛。
雨澜报以一笑。这些日子银月隔三差五就差妈妈送信过来,一会儿填词一会儿作诗,偶尔还会猜个灯谜,一开始每个姐妹都有,杨家诸女被她如此折磨了一番,个个叫苦不迭。慢慢就只有雨澜有这份荣耀了。也就没人因为这个而妒忌她了。
众女不知道是,银月再和雨澜通信,就只说俏皮话联络感情,再也不玩那些酸腐玩意了。
这边赵王见永安和文氏说起来没完没了,他一旁听得百无聊赖,目光便肆无忌惮地场贵女们身上巡梭起来,眼神有几分阴厉又有几分锐利,看得人极不舒服。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古人讲究个非礼勿视,叶敏瑜这样已经算十分无礼了。可他是当今皇上亲子,贵为亲王,又是出了名骄横残暴,动辄鞭笞大臣,打杀下人,谁敢说个不字。
赵王目光扫到雨馨时候,多停留了片刻。
雨澜也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他目光倒不是色,而是像审视一样没有生命东西,如同一件瓷器或者一个花瓶。仿佛生命他眼中,不值一提。
雨澜身边雨晴,为了躲避赵王怕人目光,干脆将身子藏了她身后。雨澜便冲银月努努嘴,目光斜睇了睇赵王。
银月微微一笑,露出一个你且放心表情。
她很找了个插话空当,先是一声长笑吸引了大家目光,然后不慌不忙地对叶敏瑜说:“四哥既然已经给老寿星磕过头了,和我们一群姑娘媳妇子坐一处,你不嫌无聊吗?何不到外院去与众位大人痛饮一番!今天外院宾客盈门,四九城十八衙门有头有脸可都来了,怎能少得了你这位少年王爷?”
叶敏瑜愉地看了银月一眼,哈哈一笑:“皇妹言之有理!”他随即站起身来,施礼告退道:“老寿星这里女客众多,我一个男子终究不便,就此别过了。下回再进来给您老人家请安!”又朝着众女眷一拱手,毫不犹豫地大踏步走出善安堂。随他而来几个小太监立刻步跟上。
文氏甚至来不及起身相送,忙一叠声地催促身边得力管事婆子跟过去。
雨澜松了一口气,趁大家目光都落叶敏瑜身上,冲着银月挑了挑大拇指。银月见了,立刻露出一个得意洋洋表情,然后一转瞬,又变回了一脸娇憨可爱样子。
叶敏瑜这一走,善安堂气氛果然立刻松了下来,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后续客人陆续到来,善安堂里人也是越来越多。看看人也到得差不多了,文氏便叫了萧大太太到身边说了几句。
萧大太太便扬声道:“各位贵客,萃锦园里早就搭好了戏台子,今儿请了全福班唱全套折子戏。大家都去听听戏解解闷,宴席要过一阵子才开呢。老太太还得到前院去一趟。”众人知道文氏还要去外院接受男客们拜贺。便纷纷站起身来,由萧大太太引着出了善安堂。戏台子是搭水面上,因为折子戏尚未开始,众人便跟着萧大太太来到流杯亭不远一处大院落里,小丫鬟搬来许多杌子高椅,众人分主次坐了,三五成群地聊了起来。
永安公主和银月公主暂时没有跟来。
大太太刚一坐下,就有一个位穿着丁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贵妇人上来寒暄。
“您是?”大太太却不认识。
二太太就一旁笑着介绍:“嫂子,这位是太原副总兵王思仁夫人金太太。祖籍山东登州,王大人祖上曾任太祖武皇帝亲兵,是我大楚功勋之后。”二太太父亲韩国公李老太爷多次出兵放马,与朝中武将熟识,二太太和金太太倒也有过几面之缘。
金太太就福了福身子,“奴家王金氏见过大太太!”大太太起身回了一礼,神色间却颇为倨傲。
大楚重文轻武,金太太丈夫只是一个副总兵,大太太就没怎么放眼里。金太太也不意,见过二太太五太太之后,很是自来熟地坐大太太身边,很热情和她聊了起来。又笑着看向几位姑娘。
大太太就将雨澜几个引荐给给她。金太太眉开眼笑:“真不愧是首辅孙女,这通身气派,不是一般小姐能比。”
就挨个夸起了众位姑娘,什么长得好看啦,气质绝佳了,拉拉杂杂一大堆。夸到四姑娘雨霏,金太太似乎刹不住闸了,整整夸了她半盏茶时间,把个四姑娘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羞得雨霏红着脸低下了头。二太太经过这种事,立刻露出若有所思表情。果然金太太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家里事,雨澜一下子恍然大悟。
王家,这是想和杨家结亲呢!结亲对象很明显就是四姑娘雨霏了,显而易见,来此之前,金太太是做过功课。
雨澜就微微有些奇怪,说亲毕竟是大事,这些贵妇们操作起来个个都小心翼翼,双方没有达成默契之前,谁也不会主动提出来。这种场合谈这种事,若被人拒绝了,岂不把脸都丢光了?
她哪知道,金太太丈夫王思仁仕途正处关键时期,亟需中枢重臣鼎立相助,她早有结亲意愿,奈何她随着丈夫常年住太原,难得回京一次,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雨澜偷偷去看雨霏,她低着头,看不见有什么表情,帕子却被紧紧抓手里,揉成了一团。
显然,雨霏很紧张。
雨澜认真地听着金太太絮叨:“……我有个亲生儿子林哥儿,家里排行老大,今年十九岁了还没有娶亲,从小就跟着他父亲舞枪弄棒,打熬得一身好筋骨。十五岁就跟着他父亲上阵杀敌,前阵子父子俩刚十六王爷麾下和突兀蛮子打了一仗,林哥儿杀了个蛮族小首领,立了点小功,十六王爷就提拔他做了个副千户。”
雨澜听得暗暗点头,副千户是从五品,关键不官大官小,王家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跟着父亲上阵杀敌,并且自己挣了出身出来,显然也是颇有作为少年英杰。杨家门第虽高,雨霏却是庶出,能够挑个这样丈夫已经算是不错了!
雨霏听了心里却微微有些不满意。武将毕竟没有文官那样清贵,大楚近年来战事绵延,嫁了武将注定要担惊受怕一辈子。关键是,她有些看不上王家门第。
金太太便试探着说道:“我家那小子今天也随着他父亲一块儿来了,我与太太一见如故,不若找个时间,带着孩子拜会一下您,也不知太太能否赏我这个脸面?”
金太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大太太有意呢,就把儿子带去给大太太相看。若是大太太不同意,就此打住,谁也没丢面子。金太太这个理由倒是找得很好。
大太太矜持地一笑:“按说金太太肯登门拜访,是我荣幸。可真是不巧,近家里家外都是事儿,宫里太后病情又老不见好转,时不时我也要进宫去侍疾。我看不如这样,等我空闲下来,我一定发帖子请金太太过来。”决口没提她儿子事儿。
金太太脸色就是一僵,随即恢复过来,忙道:“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又应景地说了几句,便去了别处与其他武将家眷们说话。
大太太冷笑一声,心想:“一个小小副总兵,也想求娶杨家女?”
二太太却十分不以为然:这个大嫂,一天只知道盯着封爵官位,却不想想,九边乃朝廷重镇,是抵御突兀和女真前线,国家三分之二重兵集结这九个军事重镇里,地位何其重要,九边总兵比起全国其他地方总兵,地位就明显高了一筹。那是统领一方藩镇诸侯。大太太大概不知道,这位王副总兵极得晋王叶邑辰赏识,他上边太原总兵仇栾年纪大了,眼看就要致仕,用不了几年,太原总兵位子大概就要落王思仁手里了。
四姑娘若嫁入王府那就是低嫁,公公需要老太爷中枢朝堂上援应,还不对她千依百顺?何况王家门风严谨,人口简单,那王公子仅有一个庶出弟弟,比他小了七八岁,婆婆一看就是一个好说话人,四姑娘日子又岂会不舒坦?
不过二太太却无意提点大太太。大房女儿要是嫁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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