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说话人,四姑娘日子又岂会不舒坦?
不过二太太却无意提点大太太。大房女儿要是嫁得太好,她心里也不舒坦。倒要看看你能给这几个女儿找一门什么样亲戚!
雨澜却有自己看法:老太爷位中枢,王家又手握兵权,自来将相结交都是大忌,这门婚事不论谈到何种程度,到了老太爷那里,一准会被PAss,索性现少浪费些力气倒也不错。
雨霏将帕子用全身力气攥手里,她垂着头,没人看得见,她眼里,全是怨毒。倒不是可惜这门亲事,王家门第她也瞧不上,让人恼火是大太太敷衍态度,这么多贵妇面前,她态度如此倨傲,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提亲?大太太究竟安什么心,要把自己留杨府里养老不成?
思忖间,有丫鬟传报:永安公主并银月公主到了。萧家太太一时都去迎接,不一会儿两位公主便进来了,两位公主分成两个圈子,各有七八个姑娘围着说话,萧家几位姑娘就围永安公主身边,十姑娘正挽着她胳膊,显得十分亲热。
贵妇们刚才没有好好给两位公主请安,呼啦一下子全围了上去。大太太瞧着就有些腻歪,就没有上前去凑那个热闹。她是皇太后嫡亲侄女,身份尊贵,可她身上毕竟没有天家血脉,两位公主面前就矮了一截。
好不一会儿银月就应付完了一众贵妇,排开众人走到杨府三位太太身前,施礼后甜甜叫着:“大舅母、二舅母、五舅母!”
大太太得了面子,这才容色稍霁,拉着银月手和她寒暄起来。
45贵女齐聚炫富攀比
正说着;忽听一阵长笑;永安公主道:“……常听人家说,萃锦园里亭台水榭,荷塘假山;有京师‘小八景’之称;反正戏台子搭好了还要一段时间,大舅母何不让姑娘们一道去园子里见识见识;免得都这里拘着难受。”
萧大太太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既有此意敢不从命!”
永安公主道:“谁和我一道去?”立刻便有一群贵女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萧家三姐妹和孟茹当然率先响应。
永安却看向银月:“皇妹可有兴趣陪我一起走走?”
银月笑道:“皇姐有命,我哪敢不从!”
杨家几个姑娘都看向了三位太太;大太太就一挥手:“你们也去吧,切记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冲撞了贵人!”
永安便上前挽着银月胳膊,带头走出院子。后头一干小姐们鱼贯跟出去,留下太太们院子里嗑着瓜子聊天,等着看戏。
亭台楼榭,廊回路转。萃锦园里果然处处都是景致,众位贵女众星捧月般环绕着两位公主,说说笑笑,一边游园一边品评园内景色,十分高兴。
工部员外郎女儿林小姐问道:“永安公主殿下,您穿衣裙真是用翠云裘裁制而成吗?”
萧十姑娘云芊嗤笑道:“表姐穿出来,那还有假不成?”林小姐立刻被她刺得满脸通红,谁知萧云芊又补充了一句:“倒也是,这么珍贵料子,错非我们萧家,等闲人家是见也难见到。”说罢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杨家诸女。永安公主则是面有得色。
五军都督府郑参军孙女郑沛兰道:“我瞧着云芊姐姐衣裳也是极好,料子不像是普通货色,您这一身衣服又是用什么布料做成?”郑参军是靖海侯老部下,郑沛兰自然要帮着萧十姑娘说话。
众人眼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萧云芊身上了。
萧云芊早就等人称赞她衣饰了,一听这话立刻脸上放光,得意洋洋地道:“我这只是西洋布,可比不得表姐翠云裘。”大楚常年禁海,禁止海外贸易,外国布料也就极为罕见,一般都是刚一出现,就被达官贵人天价买走,其珍贵程度虽未必比得上翠云裘,可相差也不会太远。
就有人问道:“西洋布?哪里出产?”
萧云芊笑道:“听我们家管家说,这种布料是从暹罗国传过来!那才真叫万里迢迢呢!”
“暹罗国?”众人都抽一口凉气,“那是多远地界儿啊!”其实大伙根本不知道暹罗国哪。
“这不算什么!”萧云芊傲然道:“我们家里可不光只有暹罗国洋布,”她伸手指着萧云蕊:“九姐姐衣料是从倭国运来,”指着萧云蕙道:“十二妹衣料是真腊国运来!”又指着孟茹道:“表妹衣服衣料是高丽国运过来。全是外国洋布!”
众人细看时,萧家诸位姐妹衣裳料子果然与一般国产衣料不同,只看其外,便知这些异国布料份属精品,绝不苏松杭嘉四府出产衣料之下。而且是一人一个样,不带重样,也许场诸位小姐家中偶或能拿得出一两样西洋布来,但像萧家这样,那就绝无仅有了,这就不光是富贵了,这也侧面说明了萧家熏天权势。
一时众人看向萧家诸姐妹目光就加谦恭了。
雨澜却听得心中一动,禁海是大楚国策,自前朝开始,海上便时有倭寇来犯,不但海上杀人越货,有甚者甚至登陆沿海城市,杀人抢劫无恶不作。近年来愈演愈烈,为害极大。太宗皇帝登基不久,便下诏实行了极为严厉海禁。敢犯者凌迟处死,家眷一律流配三千里。
只是海外贸易利润实太让人垂涎三尺,自然便有人置国家律法于不顾,冒着杀头危险进行走私贸易。看今天萧家随便拿出这么些珍贵布料,而且早就听说萧家富可敌国,恐怕经营私货贸易少不了这个炙手可热家族。
这可是犯禁事情!
这时却听永安公主傲然笑道:“这些也都不算什么!我母妃使尚衣局做了两条百鸟裙,采百鸟羽毛织成。正视为一色,旁视为一色,日中为一色,影中为一色。而百鸟之状皆见,那才是真正旷世奇珍。”
“百鸟裙”名头谁没听说过啊,据说为了给皇贵妃制作百鸟裙,当今皇上动用国家力量,派军队到岭南捕鸟,许多鸟类因此绝灭,造成了一场生态灾难。
众人全都悠然神往,雨霞姑娘也是满眼炙热,嫁入东宫心思一时加坚定。
雨澜却想起那天松风书舍,听老太爷与叶敏淳商议政事,说起连年征战,户部太仓银入不敷出,边关军队连军饷都发不出来,这一干社会蛀虫却只知这里炫富比阔!
不幸是,她也是这蛀虫大军中一员!
雨澜一时有些意兴阑珊,便慢慢落后了几步,到了队伍后。只见刚才见过一面锦衣卫指挥使女儿,那个有些小娇羞马芸娘走后,看见雨澜便冲她一笑。“杨家妹妹!”
雨澜笑着点点头,“马姐姐好!”她对马芸娘还是很有兴趣,或者说她对马芸娘老爹锦衣卫指挥使还是很有兴趣,就抓着马芸娘攀谈起来。
一开始,芸娘还有些扭扭捏捏,后来见雨澜亲切温和,让人如沐春风,渐渐地便也放松了下来。都差不多年纪,说了几句,气氛就融洽起来。
芸娘一旦放开了,还是挺健谈。她看了前面一眼,低声道:“你对‘百鸟裙’不感兴趣吗?”这时一众贵女都围永安公主身边,巨细无遗地问着“百鸟裙”诸般细节,连雨霞雨霏也都挤那里。
雨澜摇了摇头,大楚如今外有突兀、女真虎视眈眈,内有蜀汉国中之国,大一统遥遥无期,南北两京达官贵人们却整日醉生梦死,追逐浮华,雨澜忽然想起一首应景诗,便念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芸娘听得一愣,“好诗好诗!这么好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是你自己做吗?哎呀,不愧是首辅孙女,妹妹你真是有才!”
芸娘一脸崇拜地看着雨澜。雨澜这才想起这时代早没有了大宋朝,当然也没有了这首后世广为传诵《题临安邸》。
雨澜尴尬地咳嗽两声:“这首诗是我书上看到。”
芸娘不愧是情报头子女儿,很有刨根问底精神:“哪本书上看到,这么好诗,我怎么从没看过!”
雨澜满头黑线,“这个……这不是重要好嘛!关键是诗里意思!”
芸娘理解地点了点头,凑近雨澜耳朵谅解地说:“我知道,你是怕姐妹们妒忌你吧!我不会告诉旁人!”
雨澜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芸娘看向雨澜目光里就多了几分同情。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个人之间倒是熟络多了。芸娘甚至主动拉起了她手。“我父亲羡慕有才学人,他自己是个大老粗,却整日里喜欢咬文嚼字装文雅,南北镇抚使想要给他送礼,他都叫人家给他送古本。”芸娘笑笑接着道,“……四岁开始,他就请了女先生教我吟诗作画,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读书,学了这些年诗,也从来没写出一首好诗来……其实我很喜欢绣花,先生教我念诗时候,我就偷偷下面绣花,父亲知道之后气得不行……”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求父亲,他后还是找了纤云阁好绣娘来教我刺绣。”说着就抿嘴笑了,说起父亲时候她满脸满心愉悦,显然父女之间关系是极好,雨澜看得嫉妒非常。
“我是烦刺绣了!坐那里闷也闷死了!”
芸娘也笑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嘛!”
她看了看雨澜,一副欲言又止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延庆王妃是你亲姑姑,银月公主是你表姐,你们两家来往很密切吧?公主你经常见吗?”
雨澜随意道:“我们两家虽然是至亲,可是平时往来也不算太多。”
芸娘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失望表情。“那今天除了银月公主,延庆郡王家里其他人也都来了吧?”
雨澜就有些奇怪,怎么关心起延庆郡王府来了?“好像今日就银月表姐一人来了,延庆王府一向不怎么和这些当朝大臣结交。”想起叶敏淳如今正好就锦衣卫当差,雨澜若有所悟。
“哦!”芸娘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小儿女情态一时显露无疑。
雨澜忽然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敏淳表哥?”
“那天他到我家里和爹爹商议事情,我屏风后面……啊呀,你说什么呀!”芸娘惊觉上当,羞得满脸通红,慌忙用袖子遮了脸,跺脚道:“我再也不理你了!”
雨澜笑得前仰后合,凑上去贴着她耳朵说:“姐姐莫不是喜欢上了我那敏淳表哥?”
芸娘急得跳脚:“你还说,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