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继妃- 第7部分

一位身穿玄色杭绸褙子一脸和气妈妈站丹墀下，一个小丫头正和她回事，见雨澜进了院，这位妈妈便撇了小丫头迎了上来，脸上堆起和善笑：“七姑娘来了，太太已经起来了，堂屋呢，进去吧，四姑娘、五姑娘也是刚到！”

这是大太太身边得用吴妈妈，一等妈妈，大太太左膀右臂，帮着大太太打理着家事，深得大太太信任，是这深宅后院中权力金字塔靠近顶端人物。

“吴妈妈！”雨澜乖巧地行了一礼。

“这可怎么使得！哪有让小姐给我这老婆子行礼道理！七姑娘这是折老婆子寿数呢！”吴妈妈赶忙避往一旁，一副诚惶诚恐样子。

说话间已搀起了雨澜胳膊，替下了晓月，向东耳房而去。嘴里亲切地和她唠着家常。

大太太规矩大，晓月这等小丫鬟是进不了她房。

雨澜心里暗暗赞叹。要说这个吴妈妈，还真不是一般人物，对谁都是一团和气，即便是她这个极为不得宠庶女，也没有一丝怠慢。刚才那一连串话语动作行云流水，不动声色间就拉近了与雨澜距离。熨帖舒适又让人不知不觉间心生好感。

雨澜前世职场上也遇见过几个这样人物，个个都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既会做生意又会做人。经常是把别人卖了别人还帮着数钱。

吴妈妈亲自挑帘，雨澜便进了大太太宴息室。

大太太坐紫檀三围屏罗汉床上，三十多岁年纪，容长脸柳叶眉，一身大红如意纹妆花褙子，头上带着一对赤金镶红宝石蝴蝶步摇，看着很是威严富贵。

早有伶俐小丫鬟搬过一个锦垫子来，雨澜恭恭敬敬地双膝落地，磕了个头：“雨澜给太太请安。”

大太太受了她礼，却不声不响，也不叫她起来。雨澜低着头跪那，感受到几道幸灾乐祸目光落她身上。

过了好一会，大太太才开口，语气很是不：“昨晚二婶婶去了你小院？”

雨澜老实回答：“是。小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大太太当然不喜欢自己房里养大女儿和二太太走得太近。不过反正她救了二房嗣哥儿，这层关系是怎么也撕掳不干净。大太太就是再不喜欢，她也没办法。

毕竟也是嫡亲婶婶，雨澜和二太太亲近些，大太太也说不出什么来。

“起来坐吧！”大太太果然不再说什么。

从头至尾，竟无一语问候病情。

雨澜起身谢座，大太太这才看见她样子。大太太眼睛里就闪过一丝掩饰不住诧异。人还是那个人，身形五官样貌一点都没变，可大太太就是觉得她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尤其是一双眼睛，以前死气沉沉，就像一潭浊水，如今却活泛灵动起来，宛如一眼清泉，气质这么一变，整个人便焕然有了神采。

大太太不由想起了雨澜生母齐姨娘，那个婉约古典，仿佛画中走出女子，也是拥有这么一双如雾如梦眼睛。雨澜慢慢长大了，与她生母越来越像。再过几年，杨府中所有小姐怕是都要被她比下去了……

大太太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

这边雨澜开始给两个姐姐请安：“请四姐姐安！”“请五姐姐安！”

四娘杨雨霏早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侧过身子只受半礼。五娘杨雨霞大太太眼皮子底下也就收敛了气焰，也站起身来与雨澜相互见礼。

台面上有一套规则，台面下有一套规则，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越是大宅院，面子上越要做得花团锦簇。

大太太罗汉床下首摆着两排紫檀足节回纹椅，却不对称，左边只有两张，右边却有四张。

左边是留给哥儿们做，右边才是几个姐儿座位。

又和四娘雨菲生母冯姨娘相互见礼后，雨澜才按着大小顺序右边第三张椅子上坐了。

冯姨娘与大太太差不多年纪，原是大太太陪嫁过来大丫鬟，从小便大太太身边服侍，进门比柳姨娘还要早几年。大老爷结婚前房里只有一个通房，大太太嫁进来之后就将人远远打发了出去。

但此后两年，大太太除了生下一个女儿元娘，肚子便没了动静，迫于无奈，只得做主将身边大丫鬟给大老爷收了房，

冯姨娘之所以能有这个体面，主要也是因为她婢女出身，毫无见识，又老实厚道，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对大太太从来恭敬有加，不敢有一丝违逆。

冯姨娘容貌不算出挑，生了雨菲之后，越发索然无味，大老爷也就撂开了手，绝足不再踏入她秋香阁。

冯姨娘虽然生下女儿抬了姨娘，大太太面前，却时时处处仍以丫鬟自居，心力地服侍着大太太，晚上就歇大太太卧室外头。

因此虽然一直无宠，大太太待她和四娘倒也尚好。

此刻她就站大太太身后，轻轻地捶着大太太肩膀，那穿着打扮就如一个普通丫鬟一般。

雨澜刚椅上坐好了，雨菲便关切地朝她笑笑，隔着五娘雨霞低声问：“七妹妹病可大愈了？”

大老爷基因不错，但这位四姐姐随了生母，容貌并不出众，好性子倒是柔顺，之前雨澜病了那么久，姐妹中间只有她去绿静斋看望过几回，还带了些药材过去。

雨澜心中一暖，心想毕竟不是个个姐妹都像仇人，要不这日子也真没法过了。微笑着回应：“已经大好了，倒多谢四姐姐记挂着。四姐姐送去药，我一直吃着呢。”

“有空去秋香阁玩，我们打马吊！”雨菲眨眨眼，压低了声音。

雨澜高兴地点点头，原主人整天像个锯嘴葫芦似，人脉太窄，亟需拓展，想这么一个大宅门内讨生活，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不成。

两个不得宠庶女隔着一个鼻孔朝天一脸不屑得宠庶女聊得欢，不一会儿，姨娘们也先后到了，只是一直不见柳姨娘。这时外面就有丫禀道：“二少爷、三少爷来了！”

不多会儿，进来两个少年，前头一个十四五岁，面目清秀，身穿红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华贵非常。后面一个十一二岁，比不得前头哥哥风流倜傥，但也容颜方正，身穿茜素青色直裰，外罩淡青色水纹鹤氅，年纪虽小却处处透出一股少年老成稳重。

两个人恰恰相反，一个十分高调，一个十分低调。

兄弟两个上前给大太太行礼问安，大太太吩咐他们起了。温和地问起了他们饮食起居以及功课情况。

两位少爷年纪已经大了，早已搬出二门，外院辟府独居了。请完安，两位少爷还要去外院族学上学。

二少爷杨承业，大房庶长子，柳姨娘生。

三少爷杨承宗，大房庶次子，宋姨娘所生，生母已故。

没有嫡子，继承家业，支撑门户，将来靠只有这两个庶子。

因此每次见了这两个儿子，大太太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她出身高贵，嫡亲姑母做了太后，又嫁给了当朝首辅长子，可说是事事顺遂，但世间事又哪有个十全十美？也不知喝了多少汤药，求了多少次菩萨，大太太始终也没能生出儿子。

光是这一点就让她婆家抬不起头来。

两位少爷又与座小姐们厮见，又是一番热闹。别人都叫承业二哥哥，只雨霞把二字省略了，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无比，生怕别人不知他们是嫡亲兄妹似。大太太脸上就有些不好看。

她和柳姨娘擂台打了十几年，如今柳姨娘儿女双全，尤其还生了大房长子，她越发不能拿柳姨娘怎么样了。

三少爷承宗并不多话，见到雨澜时候目光却她身上多留了片刻，眼神中有着深切关怀。雨澜心领神会，报以一个温柔微笑。

私底下，承宗这个弟弟和她是极要好。表面上，两个人却淡淡，若走得太近，难免招来大太太忌讳。

大太太招来一个丫鬟问道：“去瞧瞧馨姐儿，梳个头要这么久？哥哥姐姐们都来了。”

八姑娘雨馨，大太太嫡女。大太太生了三个女儿，大姐儿是大房第一个孩子，早已出嫁。三姐儿养到三岁时便夭折了，小女儿雨馨便当成了眼珠子一样捧手心里，娇生惯养，是刁蛮霸道。都十二岁了，还养大太太院子里。

丫鬟悄没声息地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笑声。

杨雨馨风一般卷了起来，给大太太请了个安，就扑进了大太太怀里，娇憨地道：“母亲，母亲！今儿早上您让厨房张财家做桂花糕吧，我想吃桂花糕了。”

“好！好！”大太太脸上写满了慈爱，轻轻抚摸着女儿头发，“我这就叫人知会张财家。”站屋里一个小丫鬟很有眼力价地跑去报信了。

大太太道：“还不去见过哥哥姐姐！”

雨馨小嘴一撅：“我干嘛要给他们见礼，不过都是姨娘生！”

雨澜偷偷打量着几位庶子女表现，承业脸色有点挂不住，承宗却是面不改色，雨霏面色一黯，瞬间便回复了过来，只有雨霞满脸不痛，眼中是不加掩饰地射出嫉恨光芒。

大太太脸也沉了下来，“放肆！长幼有序，这话也是你说吗？都说亲年纪了，还是这么没规矩。”

雨馨见大太太发了火，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走过来与哥哥姐姐们见礼。

又闲话一番，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柳姨娘影子还是没见。大太太将手中茶碗如意小圆桌上重重一顿，发出响亮一声，冷冷问道：“柳姨娘怎么还没来？是要我们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都等她吗？”

几个屋里站着姨娘都是神色各异。姨娘们大太太这儿是没有座位。

雨霞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柔柔道：“昨晚上父亲歇了荷风院，一早服侍父亲上早朝，姨娘寅初便起了，父亲怜惜姨娘，让我给太太带个话，今天早上定省，看他面子上就免了罢！”

不像解释，倒像示威。

大太太脸上阴云密布，“那你为何不早说？”

雨霞垂下头来，轻描淡写道：“是女儿一时疏忽，见了兄弟姐妹们高兴起来，倒把这事给忘了。”

是你想所有兄弟姐妹及姨娘到齐时候再说出来，好落大太太面子吧。

看来大太太与柳姨娘斗争十分白热化啊。雨澜暗暗欣喜，这样子，大太太就会把绝大部分精力用荷风院，那她这个无足轻重小庶女就安全多了。

说白了，对大太太而言，她只是个纤芥之疾，而柳姨娘才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