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停了下来,“嘎吱”一声,门开了。不知何故,严冬紧张得手心里直冒汗,他感觉有个人正在慢慢地向他靠近,站在床边端详了他一阵子,像是在揣测他有没有睡着,然后又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严冬重新睁开眼睛,心里犯起了嘀咕,那个人是谁?是哥哥还是嫂子?三更半夜跑过来干什么?想到这里,他摸索着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只见一个黑影从后门闪了出去,他也跟了过去。
模糊的月光下,黑影朝后山走去,一路东张西望着,鬼鬼祟祟的。从背影来看,此人正是严贵阳。奇怪,他这个时候跑到后山干吗?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严冬不敢惊动他,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没多久,严贵阳停在了一个窑洞口,他再次四处张望,然后把堆放在洞口的树枝搬开,像猫儿似的钻了进去。
一阵阴冷的风迎面扑来,霎时间将严冬吹得浑身冰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酒意也完全醒了。
月光下,窑洞如一口偌大的棺材,横躺在苍茫夜色里……
【5。神水失效了】
三天后,村长和常宽又跑来了,常宽表示愿意提价到一万两千元买下太岁。李秀莲有些动心了,推推严贵阳说赶紧卖掉吧,也算是赚得够本了。严贵阳横眉一竖,立即下逐客令,把村长和常宽轰了出去。
严冬再次生病了,可能昨天晚上喝太多酒的缘故,伤了胃,疼得他躺在床上直哼哼。李秀莲赶紧端来一碗神水给他喝,结果不但没用,反而疼得更加厉害,疼得严冬全身直冒冷汗。李秀莲一看,吓坏了,喊来医生又打针又吃药,折腾了大半天严冬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严贵阳纳闷了,平时不管什么病,只要喝下神水就能好,今儿怎么不管用了?还没等他纳闷完,其他村民也纷纷出事了,全都是喝完神水之后开始腹痛。这下子事儿闹大了,一大群人抄着家伙跑到严贵阳家兴师问罪来了,把严贵阳夫妻俩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严贵阳怎么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终于让他想到了两个字——报应!这两个字立刻就像炸弹似的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开了,他变得惶恐不安,失神地盯着水缸,目光呆滞而混乱。
村民们陆陆续续在严贵阳家门口示威了一天,最后还是村长和常宽好说歹说才平复了纠纷。
天黑时分,严冬醒来了,他看了一眼哥哥和嫂子,小声说:“不会是太岁水失效了吧?常宽先生说如果没有妥善保存的话,太岁也是会败坏的……”
李秀莲狠狠地打断他的话:“别提那个人,我一瞧他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没来之前神水还好好的,被他一看就出事了,现在又假惺惺地做好人。”说到这里,李秀莲抹了一把眼泪,神经兮兮地问,“冬子,你别说,这事还真有点怪,会不会是他搞鬼呀?他想让神水失效,然后让你哥卖给他?”
这时候,站在旁边发愣的严贵阳开口了,声音听起来疲惫而空洞:“行了,秀莲,你先回房里,我有话跟冬子说。”
待李秀莲返回房间,严贵阳抓过一瓶白酒,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跟喝白开水似的。严冬见势不对,马上把酒夺了过来,安慰道:“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喝酒也不能解决问题啊!”
严贵阳什么也听不进去,把酒抢了过来再一顿狂喝,转眼间那大半瓶酒便所剩无几。严贵阳的眼睛也红了,脖子也粗了,瘫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哥,你、你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还没弄出人命,神水失效不是你的错,我看……嫂子说的没错,可能是常宽搞鬼,要不怎么之前都好好的呢……”
“报应,这是报应啊!”
说完之后,严贵阳断断续续地告诉严冬发生在一个月前的事情。那一天,严贵阳不知从哪里听说有一种草药能治李秀莲的疯癫病,但那种草药必须深山老林才有,极不好找。他为了治好媳妇的病,二话不说就上山了,恰巧遇到上山采药的牛二,两个人一起来到深山老林,可是一直找不到那种草药。眼看天快要黑了,他们只好打道回府。就在这时,牛二发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子,那屋子破得只剩下几根房梁。牛二眼尖,一眼就看见其中一根房梁上粘着一团东西,也就是现在泡在严贵阳水缸里的太岁。不过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商量着拿下来看看,岂料刚把它拿下来,房梁就塌了,牛二被压在了废墟里……如果严贵阳马上把牛二从废墟里拉出来,也许牛二还有救。可是严贵阳看到奄奄一息的牛二,脑瓜子一热,竟然鬼使神差地抱起一块石头当场就把牛二砸死了,然后把他埋在了那堆废墟里。
回家后,严贵阳随手就把那怪物扔进水缸里。夜里,他梦见牛二满身是血地向他索命,把他吓病了,发起高烧来。凌晨时分,他爬起来喝水,拿了水瓢就往水缸里舀水,没想到当天晚上高烧就退了,而且水缸里那个怪物似乎长大了一圈。他顿生好奇,把水端给李秀莲喝,不到一个礼拜,李秀莲的疯癫病渐渐有了好转,于是他干脆编造了一套谎言,准备卖神水赚大钱。
说到这里,严贵阳一把抓住严冬的胳膊,说:“我不是故意把牛二打死的,我怕惹麻烦,我……我鬼迷心窍。你不知道,他满脸是血,眼睛一直瞪着我,他死不瞑目,他不会放过我的!我怕别人知道,就在后山的窑洞里给他设了灵位,我常去看他,求他原谅我……神水失效了,这是报应!冬子,这是报应啊!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
说着说着,严贵阳倒在严冬的肩上一动不动,醉得像一摊烂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和内疚。
【6。报应来了】
次日早晨,当严冬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一声嘶哑的嚎叫划破宁静,险些刺穿他的耳膜,他一下就听出来那是哥哥严贵阳的声音,声音来自厨房。
严冬浑身一激灵,翻身跳下床,直奔厨房。
进了厨房,只见李秀莲被吊在厨房的横梁上,无神的双眸直视着前方,右手紧紧握拳,像是拼命地攥着什么东西。与此同时,严冬发现水缸里的太岁不见了。
严贵阳抱着李秀莲的尸体号啕大哭起来,一个劲儿嚷着“报应来了”。
村民们闻声纷纷过来瞧热闹,严冬的母亲也来了,一边哭一边安慰严贵阳。
谁也未曾注意到,当严贵阳掰开李秀莲的拳头时,他的脸色刷地全变了,整个人呆若木鸡,不哭也不闹了。母亲以为他受刺激过度,嘱咐严冬扶他到房里休息。谁知他一把就将严冬推开了,嚷嚷着要将李秀莲马上封棺下葬,跟中了邪似的,任凭大家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
严贵阳此举让村民们大惑不解,为什么急着将李秀莲下葬?漫天的流言蜚语骤然间传开来,有人怀疑李秀莲的死另有原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明不白地上吊了?一定是严贵阳不想把太岁卖给常宽,又怕村长找碴儿,所以故意让太岁水失效,大概是李秀莲不赞同他的做法,两个人争执起来,严贵阳只好杀人灭口,再把太岁藏起来。
流言有毒!可是,严贵阳不恼,也不辩驳。这样一来,连他母亲也觉得事情不对劲,“贵阳,你跟妈说实话,秀莲到底怎么死的?如果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不出来解释?”
严贵阳一言不发,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盯着李秀莲的棺材发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母亲还想继续问,严冬摆摆手说道:“妈,您就别问了,哥心里已经够难受了,您别逼他。”
就这样,严贵阳不顾任何人的阻拦,第二天就把李秀莲草草下了葬,连块像样的墓碑也没有。李秀莲入土以后,他就一直守在坟边,趴在坟堆上,谁也劝不走,整个人就跟活死人差不多。
【7。迷途】
当天晚上,严冬就跟父母告别了,他说公司有急事必须赶紧回去,父母因为严贵阳的事心情都不好,所以也没有多作挽留,只说让他天亮后再走。严冬执意不肯,收拾行李以后就匆匆出门了。
出门时,他的眼皮又开始狂跳不止,跟他来的当天踏上火车时一样,跳的是右眼。
天阴得很,几声闷雷在低空翻滚,偶尔一道闪电,仿佛要把天幕撕开。严冬裹紧西装,一边心烦意乱地揉揉右眼,一边快步往村头赶去,那里有出租的面包车,可以把他送去火车站。
没走多久,就碰上村长和常宽。常宽上前与严冬握握手,说道:“严先生准备回去了吗?”严冬点点头:“对呀,公司还有急事。”村长也上前来,微笑着道:“哎,冬子,难得你回家一趟,没想到碰上这摊子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对了,你哥的太岁找到没有?”严冬无奈地摇了摇头。
村长与常宽对视一眼,轻叹数声,他们与严冬寒暄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雷声更响了,好似千军万马在头顶上奔腾,只听“刷”的一声,暴雨疯狂而至,天空就像破了许多口子似的。雨夜中,一辆黄色的面包车若隐若现地停在前方,犹如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孤帆。
严冬朝它跑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黑衣男人,戴着帽子,看不到他的脸。严冬关上车门,一边拍打身上的雨水一边说:“师傅,送我去火车站,快!”
司机没有反应,一动不动的。严冬又说了一遍,他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
严冬的右眼跳得愈发厉害了,车内异常的气氛让他突然有一种窒息感。他把手里的包紧紧搂住,凝神地看向司机,看着看着,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此人正是他哥哥严贵阳。
没等他开口,严贵阳就说话了,声音冷得像冰锥,直直地刺进了严冬的心窝,“冬子,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一滴水顺着严冬的额头淌了下来,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他支吾着:“公司有、有急事。”
“是吗?”严贵阳好像冷冷一笑,接着问,“你很冷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严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