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眼前一比,之前没收话本偷看信函之类,不过和风细雨而已,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暴风雨前奏。
“这个……天府祭司……”
他斩下偃甲人头颅时,不只从阳,华月和风琊也在场,但是后两者远没有前者难搞。原因是各方面的,不过从私人角度来说,最麻烦的问题在于,从阳跟自家妹妹是发小,沈夜能封了从阳的口,却没法让沈曦闭嘴。
而且看妹妹那神情,显然已经联想到了,百年前砺罂试图杀害她的那晚,被带回流月城的人正是谢衣……当时将谢衣洗去记忆改造为初七之事,从阳也有份。
看本座的妹妹,多聪明——沈夜心酸且欣慰地想。
“……如果她问起,该怎么说……小曦你自己拿捏分寸吧……”
“我懂。”
一边说着,沈曦伸手指向门口的方向,“很晚了,哥哥也早点休息吧。”
被妹妹下逐客令,沈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因为心虚的缘故,他没敢再说什么,就算妹妹一大早就指鹿为马说时间晚,他也不敢造次……又看了初七一眼,然后才出去。
沈夜还没走出多远,就发现初七也默默跟上来了。
“怎么,小曦有其他事?”
初七微微摇头,因为已经重新戴上面具的缘故,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来。
“曦小姐说……神殿之中再安全不过,毋需属下在旁……”
面具能掩盖相貌和表情,却掩盖不住低哑声音中透出的茫然无措。
沈夜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示意初七跟上。关于怎么让妹妹消气这个问题,他现在更加没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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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匪夷所思……”
昨天晚上亲眼目睹谢衣惨遭大祭司斩首,今天下午得知被砍的是偃甲人,真正的谢衣其实是百年前在自己手下被改造……
大脑重启之后,从阳只想说这他。娘的都什么破事!
抬头看了看脸上还挂着寒霜的小伙伴,天府祭司又觉得有点安慰,毕竟这里还有个被坑得更惨的。
“那个,我说句公道话啊……”
从阳打量着小伙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事吧,谢、咳……初七也是受害的一方,你没必要把脾气发到他身上吧?”
“哼唧!”
“你没去旬会不知道,大祭司的脸黑得那叫一个……啧啧,他旁边的柱子后面也是怨念丛生……”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猜到当时初七就藏在柱子后面。
“都说了,是因为神殿里很安全啊……”
沈曦顺手抄起一个靠枕,对着从阳用力砸。“才不是迁怒呢!”
“行行行,你说不是迁怒,那就不是迁怒吧……”
从阳一叠声地安抚着炸毛的小伙伴,刚想躲开迎面咋来的靠枕,却见李狗蛋立起上身凌空飞跃,被沈曦扔出去的靠枕顺着抛物线落进了张开的嘴巴里,接了个正着。
落地摇了摇尾巴,萨摩耶犬讨好地凑到沈曦面前,送上靠枕。
没有讨厌的面具脸妨碍自己跟小曦玩,真是太好了!
欢脱地蹭着小姑娘的李狗蛋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在捂脸的饲主内心是如何纠结。
——现在唯一开心的也就是这只傻得冒泡的蠢狗了吧?笑这么灿烂当心被初七偷偷逮去剥皮啊!
“不过有个地方你不觉得奇怪吗?”
眼看小伙伴接过李狗蛋叼回来的靠枕,又要往自己这边扔了,从阳果断岔开话题。
“大祭司现在完全没必要把初七就是谢衣这件事告诉你吧,真正知情的人,本来只有他跟我师父,两个人都不是嘴碎的,大祭司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唔,你这么一说……”
沈曦放下靠枕,托着下巴,赞同地点了点头,“哥哥的行为确实有点反常……昨天晚上除了砍偃甲人,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吗?”
“突然多了个徒孙算不算?”
“……呃,这个……”话题跳跃度太大,沈曦费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应该不算吧?”
从阳摊了摊手。“那我就真不知道了。”
“这个问题,在下或许能够解释。”
两人闻声扭头看向门口。
理论上应该在昨天晚上就死了的【偃甲】人的脑袋出现在房间门口,而且能动能说话……就算是大白天也能吓出一身冷汗了。
然而比沈曦和从阳反应更快更激烈的是李狗蛋。
萨摩耶犬惨叫一声弹起来,窜到饲主背后,双爪用力捂着紧贴地面的脑袋,北极熊一样庞大的身体努力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房间里已确认是活物的仨里面,其实沈曦的胆子是最大的——被公主病厉鬼和逗比干尸闹了几十年想不胆大也难,她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抄起手边的靠枕,冲着人头砸了过去。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从阳抖着手指向人头,声音也在发颤。在她身后,沈曦也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符咒捏在手里,这还是当年刚刚接手李裹儿的时候,清和给她以防万一的。
话说小伙伴你连吸血鬼和木乃伊的棺材都敢玩了,难道还怕人头诈尸么?
“等等不对啊!”
惊吓过度之后,天府祭司的脑子反倒好使了些。“你不是偃甲么?这样也能诈尸?谢衣的偃术已经能造出活人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啊……”
沈曦用没有拿符咒的手捅了捅小伙伴,“如果是偃甲人,构造跟活人应该有点差别,没准砍头不会死呢?”
“这个……要不一会儿我去问问师父吧……”
提心吊胆提防靠枕的人头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这是被彻底无视了吗?
帮沈曦养了十多年女鬼,他大概已经明白,女性转移注意力跑偏话题的速度有多匪夷所思了。
人头花了些时间言简意赅地解释过自己并不是诈尸,沈曦和从阳总算坐下来,重新开始之前的正经话题。
“所以,你是在得知自己并非真正的谢衣、而是他制作的偃甲人之后,对自己进行了一些改造,变成了脑袋离开身体也能够独立思考和行动的模式?”
沈曦做完总结性描述,然后蜷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其余三指竖起,视线牢牢锁定面前的人头,大有你敢不说我就让你有来无回的意思。
“我现在有三个问题。”
瞟了一眼碰到谢衣相关就变得斗志高昂气势惊人的小伙伴,从阳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和李狗蛋抱在一起默默围观。
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比较暴躁,又遇上了宿敌……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第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谢衣?”
“李裹儿发现此事后,告知在下的。”偃甲谢衣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温和笑意。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死者的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其实跟生者是不大一样的。好吧,自己虽然是偃甲,但是也被厉鬼划分到了生者,最起码是活着的,并不是一件死物。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就把沈曦气得够呛,感情还是她自己间接导致的咯?!
天府祭司偷眼看看小伙伴漆黑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把瑟瑟发抖的李狗蛋抱紧了些……师父救我!
“第二个问题,你到捐毒有什么目的?”
“无可奉告。”大祭司和小曦问的问题简直一模一样,该说这俩不愧是亲兄妹吗?
“还没认清现状吗?”
连续两个问题都被偃甲谢衣堵了回来,沈曦要是能忍,就直接成圣了。
“现在的事实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在下界时间比我久,应该更理解识时务为俊杰是何意。若是再顾左右而言他……”
沈曦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人头后面拖着的发辫,冷笑道。
“我就直接把你的辫子绑在矩木上倒挂着,跟呵呵呵作伴去。”
继承自谢衣的记忆里,就有砺罂那标志性的笑声……偃甲人脸上的浅淡笑容顿时裂了。
既然都最后一个问题了,还是给点面子,能答就尽量回答好了。
想起十多年前沈曦种的矩木枝上结出人头果,再将人头倒挂、脑内代换成眼前这个……从阳很不厚道地喷笑,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捂住了嘴巴。
“第三个问题,你刚才说哥哥会将初……谢衣之事对我坦白,是因为你的缘故,作何解释?”
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于是偃甲谢衣毫不犹豫地卖掉了名义上应该是自己师父——之前近九十年里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大祭司。
“若是我未曾发现自己乃是谢衣所造偃甲,就此死亡,想必大祭司也不会将这件事告知小曦……”
他有选择性地说道,“然而在下尚在人世,被带回流月城,又有少许行动能力,大祭司唯恐哪日小曦发现……大约是想着,坦白从宽罢。”
沈曦又哼了一声,不好意思,在她这里,自首可没有宽大处理。
——只不过,沈二小姐内心并不想对自家兄长从严,于是在这个前提下,就只能让初七躺枪了。
“那你现在该怎么称呼?”
“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吧?”
“……我现在就挂你!”
一旁憋得很痛苦的天府祭司终于忍不住了,揉着李狗蛋放声大笑出来。
听这两个傻缺说话还要忍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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