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少,但听爸爸介绍,似乎他在这方面颇为自律,这倒是令人另眼相看的一面。
到了客人指定的地点,石榴停了车,看着他走进微微出现的曙曦里。
天快亮了,想想今天是周六,石榴掉转车头开向贾伟达的家。前天姓贾的打来电话,非要与家人通个信,说想女儿想得不行了,甚至威胁说再不允许他往家里打电话,他就要跑回来,哪怕为此蹲上几年大狱。她在电话里臭骂了他一通,但答应哪天把女儿接到腾鳌山庄,让她和爸爸说几句话。当初她派人把贾家的电话撤掉,就是怕他耐不住孤寂往家打电话而惹出麻烦。
《提拔逆淘汰》第二部分(15)
石榴慢慢开着车,思绪又回到刚才老大问自己的问题上来。她告诉他,自己打小就父母双亡,其实只是一个含混的说法。爸爸不在了,这是肯定的,那是“十年动乱”刚结束不久,具体是因为什么导致他年轻轻的就死于非命,她并不清楚,于先鳌说等到应该让她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妈妈应该还在世,但目前身在何处生活得如何却没有准确音讯。随着年龄增长,这几年来,特别是从扬切夫斯基船长手里得到那封神秘的信之后,她一直想弄清楚这里面隐藏着的秘密,但不管怎么问,于先鳌都说到时候会告诉她的。据说妈妈是爸爸做外贸生意时结识的一个俄罗斯远东少女,后来嫁了过来,可是受不了国内沉重的政治气氛和丈夫被迫害而亡的打击,扔下年幼的女儿独自跑回自己的祖国。也正因为如此,石榴才打心眼里感激于先鳌的养育之恩,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回报他的再生之德,不管他做什么,也不管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今天与这个人再次见面,石榴脑海里又涌出那个奇怪的念头,而且挥之不去。她烦恼地摇了摇头。
10
蓝梦瑛之所以对白逸尘离奇死亡一事产生兴趣,说起来也是偶然。那天她在MSN上正与网友闲侃,一个头像忽然闪烁不止,接着发给她一句英语问候:
“How is it going recently(你最近好吗)?”
白灵,是蓝梦瑛读大学时在北京参加夏令营结识的一个朋友。记得她是上海一所外语学院的学生。从北京分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只是偶尔有些网上交流,后来听说她去英国留学,彼此的联系就中断了。一晃五六年,不想今天她竟然又在网上出现了。
于是蓝梦瑛高兴地与她聊起来。
然而,白灵却没回答蓝梦瑛一连串关心的问候,却急切地问她现在是不是在省报当记者;她回答说是在一家经济报,也归省里管。
“那好。”白灵快速打出一行字,“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你现在在当记者。现在我有一件非常重要非常急迫的事需要你帮助,你务必要帮我这个忙。除了你,在国内我实在找不到能够信得过的人了!”
蓝梦瑛奇怪地问她究竟是什么事,那一闪念间,她甚至以为白灵卷进了国际性走私或贩毒案子。
白灵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让她去找市中心医院的纪主任,详细情况他会告诉她的。
“这件事关系到我爸爸一辈子的声誉,我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只是现在我正在撰写毕业论文,还有半年就要参加答辩,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只能拜托你先帮我做些调查工作。你有这方面的职务便利,肯定能帮上我的忙的。我还要给上级领导写信提出申告。”
白灵在网上说。
蓝梦瑛越发糊涂了,追问到底是什么事。白灵却不再细说,只说见到纪主任便会明白了。
就这样,蓝梦瑛打通那个号码,与纪主任取得了联系。职业的敏感令她感觉到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一种挖掘独家新闻的兴奋感刺激着她的大脑。
纪主任已经得到白灵的通知,在家里等候着蓝梦瑛,并且用小半天时间向她介绍了关于白逸尘之死的一些细节。由此蓝梦瑛知道,白灵的父亲原来是这位前行署专员。
纪主任是临海地区中心医院的内分泌专家,白逸尘去世那天早晨,他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几个人之一,后来又以医方代表身份参加了治丧小组的各项工作。由于白逸尘妻子早故,女儿又是从国外匆匆赶回,他的后事便由地委和行署全面负责办理。纪主任交给蓝梦瑛厚厚一个档案袋,里面都是他暗中搜集和复制的相关材料。纪主任说,白灵听了治丧小组的情况介绍后,当时便表示对父亲毫无先兆的突然死亡表示怀疑,要求从北京请专家进行医学鉴定。后来还是地委书记哈文昆出面做她的工作,并搬出省领导的意见,劝说她顾全大局,从维护地委和行署形象同时也是维护她父亲的形象着眼,尽快妥善圆满地办好后事,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同时许诺要在抚恤问题上从优,并对白灵今后的学习生活诸方面予以格外关照。迫于这种软硬兼施,加之白灵急于返回英国完成学业,最后不得不同意哈文昆的意见。
但在飞回英国的前一天,白灵悄悄打通纪主任的电话,把自己的几点疑问向他提了出来。处理后事的几天里,她认定这位医学专家是个心地善良而且正直的老人,因为自始至终他不肯在官方拟就的死亡结论上签字,而是在“胰岛素注射过量”几个字后面附了“高度怀疑药物中毒”这样的意见。
《提拔逆淘汰》第二部分(16)
纪主任向蓝梦瑛介绍说,所谓“高度怀疑”,其实他也没有确凿证据。从死亡现场看,的确不存在什么值得怀疑的现象。白逸尘最后注射的那盒进口胰岛素是哈文昆送给他的,产于俄罗斯,就质量而言,当然比国产同类药剂要精良得多,据说中央一些重要人物患这类病,都使用这个品牌的药,而且不通过关系根本搞不到。哈文昆确认这十支药是他命令行署驻俄商务协调办在莫斯科买的,当时他还对白逸尘说,用着看看效果怎么样,如果确实不错,以后就让驻俄办负责定期购买。地委书记对行署专员这样关心,谁也说不出什么,何况经对余下的几支药剂化验,证明不存在任何问题。但纪主任在查看死者的血液检验报告时,却注意到记载有死者生前服用过强力镇静剂,其成分可能是异丙酚、氯羟安定或咪唑安定。假如说作为领导者患有失眠症或睡眠节律障碍需要靠药物辅助入睡,情有可原,但异丙酚和氯羟安定多用于全身麻醉的诱导和维持,主要应用于门诊手术,这两种药对心血管有抑制作用,严重时能导致呼吸暂停或引起记忆缺失,属于控制使用的药物。白逸尘不是大夫,可能不明白这些专业性问题,那么,是谁给他擅自下药的呢?倘若说是白逸尘要求注射的,执行注射任务的人也有责任向他说明白其中的危害性啊!何况,如果这几种强力镇静剂与胰岛素同时使用,那问题就严重了。
纪主任说,一年多来,负责每天给白逸尘注射胰岛素的是鲸鸿宾馆的服务员尹七七。从她的叙述看,事发那天晚上一切正常,白专员像往常一样洗漱后上床,然后让尹七七给自己做胰岛素注射。在服侍白逸尘喝水之后,时间不长,尹七七便看到201房间里的灯光熄灭,她也就回到自己屋里就寝。她是哈文昆的外甥女,记得那天早晨哈文昆把她骂得够呛,以至于她又惊又怕又委屈,整整一天粒米未进。
纪主任感到有疑点的还表现在上头对这起事件结案的速度。白灵从国外回来后,第二天,地委和行署就举行了盛大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随后白逸尘便被匆匆入殓。当纪主任在治丧小组会议上提出对相关医学档案进行封存以便进一步查明死亡原因时,负责这项工作的副专员兼公安局长姜大明武断地拒绝了他,并宣布,白专员的死亡事件就此画上句号,省里已经批准按照公伤处理,对死者而言已是极尽哀荣了。而更匪夷所思的是,白逸尘注射胰岛素后遗留下的两只安瓿一直没有找到,据说被当做医疗垃圾处理了。
今天天傍黑时,蓝梦瑛忽然接到纪主任电话,说他的小孙子在放学路上,有人塞给他一封信,叮嘱他回去交给爷爷。纪主任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封恐吓信,威胁他别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和那个女记者搅在一起。蓝梦瑛一听大为紧张,急忙说您赶快报警啊!纪主任笑着说,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可怕的?只是奇怪,是什么人耳朵这么长,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蓝梦瑛说自己马上过去,看看恐吓信再决定如何应对。纪主任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多加小心,我一个老头子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天黑了,你不用往这里跑啦!
“不行,我一定要过去!”
开上自己的卡罗拉,蓝梦瑛汇入下班的车流,径直向纪主任家驶去。纪主任住在城东中心医院的宿舍区,那是一片老旧楼房,路况也不好。蓝梦瑛借着昏暗的路灯,小心翼翼地拐上一条街巷路,再往前两个路口,就是纪主任家那幢六层楼。她左右打量着哪里可以停车,看见右前方人行道上停着的一台北京切诺基大吉普前面有一块空场,便轻摆车轮准备靠上去。
谁料开上人行道距对方还有十多米远时,连车灯也没打开的切诺基忽然猛地发动起来,狂吼一声,发疯般迎头向卡罗拉冲过来。蓝梦瑛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向左急打方向盘,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头刚刚扭开,车尾还在人行道上没来得及下来,只听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切诺基棱角分明的车头结结实实地撞上卡罗拉纤弱的后半身,钢板被撕裂的刺耳噪音,车窗玻璃破碎的哗啦声,连同蓝梦瑛惊恐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在狭长的小路间回荡着。蓝梦瑛感觉到自己的座驾像个玩具一样被切诺基推着向一侧翻倒,她的头部狠狠地撞到车门框上,一下子昏了过去……
《提拔逆淘汰》第二部分(17)
蓝梦瑛醒过来时,只看到外面警灯闪烁,人声喧嚷,许多人正围在车前奋力抢救自己。她明白自己还活着,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