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如此幸福的段蓉会勾起她的伤心。
但段蓉不以为然:“我现在算什么幸福?一个月有二十九天半见不着老公的面儿!再说,幸福算啥东西?端看你怎么理解了,你要是自怨自艾,就是托生个公主也天天发愁!”
听听,这就是从没遭遇过风雨坎坷的人才会说的。但蓉蓉的视一切危困如纸老虎的气魄,一直令我羡慕。
“再说,你要怕她不愿意到咱家来,咱们可以一块儿出去吃饭呀,多个朋友多条路,对女人来说,多个朋友就多个说话解闷儿的对象,有什么不好?”
我被她说动了,想了想,决定约谢虹看看。我没对她说段蓉的家庭,只说是我现在最好的朋友。她一听,立刻就答应了,在电话里也很高兴的样子,我们约了时间就挂断电话,因为施洛南进来了。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他问。施洛南这次回香港,半个月消瘦了一大圈儿,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我靠在椅背上,抬高了视线看他:“没什么,跟朋友约逛街。你怎么?施总亲自登门,有何吩咐?”
“我要真有吩咐,就不亲自来了。”
说的也是。我笑笑。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张报纸,上面是我前几天胡乱写的大字,练了这么久,我的行草好像越来越退步了,所以一怒之下,改练狂草……
施洛南认的艰难无比,最后把报纸一放,摇摇头说:“你这写的都是什么?我简直一个也认不到了。”
“那当然,狂草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也不认识,别说其他人了。”
我的话逗的施洛南一乐:“你是说你就跟那笑话儿里的县官一样吗?”
我不解:“什么县官儿?”
施洛南说:“是笑话儿里的,说有个爱写草书的县太爷,每回宴饮酒足饭饱后都喜欢挥毫泼墨,然后把作品送给与席的人。有一回他把自己的酒后狂草送给女婿,女婿第二天派书童来问,说未识泰山大人训示,特来请教。县太爷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看完大发雷霆骂那童儿,你看不懂昨天怎么不问?老爷现在也不认得了!”
我忍不住大笑,没想到施洛南也会说笑话。而且说的不赖呢。
见我笑,施洛南也笑了,仿佛松口气的样子说:“把你逗的高兴了,我也好开口求你办事。”
我稍稍一讶:“你求我?喂喂,别开这玩笑,你可是我的BOSS。”
“是真的,”施洛南缩起面孔,笑意立刻没有了。他看上去又开始公事公办的说:“这件事,我拿不准你会不会同意,所以只能先找你商量。是这样的,我父亲,就是咱们‘龙夏’的当家人,元旦的时候要过来,他想见见你。我不知道你怎么理解我们的关系,但我希望你能答应。”
我楞了一下:“元旦?元旦还早得很呢,现在才十月份。”
“所以要提前知会啊,”他竟有些羞涩的样子:“确立了关系,后面几个月我才能安心工作。”
是这样……这人还真是满心眼儿里就只有工作,他干脆跟工作结婚得了。
“好啊,那我也报名参加形体课去,好好修炼修炼。”
施洛南似乎认为我的回答太不慎重,楞了楞,疑惑的问:“那你是……答应嫁给我了?”
我抽口凉气:“你刚才那算是求婚?”
“当然了!”他倒说的理直气壮的……我哭笑不得:
“我只答应见你父亲而已。”
“可是见双方的老人就意味着确定婚姻关系,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我心里咯噔一响,“双方”……抱歉,我没有家长可以给你见。
施洛南似乎也感到不妥,沉默一晌说:“总之,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更慎重的考虑,然后给我答复。”他说完就出去,把我一人甩在屋里。有这么求婚的吗?我又好气又好笑。
大概施洛南过后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应该,下午又打电话约我晚饭,我想了想,答应了他。倒不为别的,因为他约的那家是我一直都喜欢的鱼庄,在郊县。平常很难有机会去的。
下了班等他工作完我已经快饿瘪了,但想想空出肚子可以吃更多,也就不计较。
在驱车往鱼庄去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话。还没结婚就这样无趣,往后的婚姻生活实可堪忧。不过那么久以后的事,不想也罢。 。。
55
打开的车行CD里流淌着萧邦的钢琴曲,对于萧邦,我实在无法欣赏,都说了,我就是一俗人。几年前经过一家音像店时被里面拉赫曼尼诺夫那支著名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吸引得挪不动脚步,于是把交响乐奉为天籁,回家上网狂搜来听,结果却无情地判定,俺就是那听古典交响音乐会能在剧场里打瞌睡的那种人。
施洛南也发现了萧邦让我痛苦,很是体贴的把CD关了,随手扭开电台,冒出来的居然是治疗尖锐湿疣的广告,施洛南顷刻间脸都绿了,逮住那个键钮一顿猛按,直到听见放音乐的,才停下来。
车子拐上高速公路,两旁丘陵,层林尽染。阴霾了一下午的天终于淋起雨,细细的扑在车窗上。
我几乎完全侧过身体望着窗外,因为不想被施洛南看见,我无法控制的随着那首偶然播出的电台情歌而落下的眼泪。
爱乐团的《放开》,此时听来,直仿佛是冥冥中上天给我最后的劝诫。
春去秋来 花谢花开
记忆深埋那片心海
所谓纠缠只是伤害
没有人去灌溉
一切成黑白
只是我还放不开
对你太依赖
只是我还不能够释怀
只是我还放不开内心的阴霾
忘了曾经你把我出卖
一路走来几许尘埃
爱是谁来还谁的债
决定醒来躲开伤害
而命运的安排已无法更改
只是我还放不开
给我个痛快
因为我已不能够表白
只是我还放不开对你的期待
无法忽视真爱的存在
放开、放开……我也要放开。勇敢的放开。
施洛南,我嫁给你吧。我也决定要醒来。这世界上哪里有真爱?
曾经有人对我说,他对我的爱,是不论遇到什么样的阻碍也不会放弃、不论遇到任何风雨也不会改变的,坚定的爱。他曾经说,要找一个美丽的地方,造一所漂亮的房子,让我快乐的生活。他说不论我去的多远,他都会空着属于我的位置等我回来……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爱?都是骗人的。不只是爱,还有亲人、家,我都没有了。我早已无处可去,也没有人再等我回来。
终于到达鱼庄门外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从车里出来,一转身,却意外的看见谢虹。她正从厅堂里踱出来,低着头玩垂下来的丝巾穗子,像个有心事的小孩子。我看见她大为惊喜,正准备跑上去叫她时,却又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里面大步流星的走出来,亲热得从后面揽住她的腰。
我盯着那个男人,在那一刹那,他仿佛变成了蛇发的美杜莎,把我死死的钉在地下。
――徐少魁……他竟然是徐少魁……
他们都没注意到我,径直向大门右边的停车坪走去,徐少魁打开车门坐进驾座的时候,我忽然猛醒,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冲过去就挡住了他正准备关上的车门。
我想我的动作一定非常、非常的不优雅。但,我无法容忍。
“你,给我解释解释吧?”我狠狠的瞪着他,浑然没想过,我有什么资格要人家的老公向我解释他的婚外情。
但徐少魁呆住了。我想在这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我此时的愤怒。
我约见了谢虹。单独去见她,而对段蓉撒了个谎,取消了我们原本约好的三人行,段蓉还觉得很可惜,特意叮嘱我要多关心那位朋友,大家都是女人,理当惺惺相惜。我心里揪起,我不知道谢虹在跟徐少魁滚在床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还有个妻子,她与他那可怜的妻子“大家都是女人”,“理当惺惺相惜”。
见面的地点是谢虹定的,却好巧不巧正是世纪广场一楼那间咖啡厅。走进去的时候我想,像我这种在感情上完全失败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插手别人的家事?但如果这种事是出在我身上,我相信蓉蓉所做的第一件事,一定与我现在一样,去劝说那个女人退出这场夺爱战争。
“坐。”谢虹坐在椅子里,在这个深秋的午后宛如一朵冷艳开放的罂栗。
“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找我,”她点燃一支烟,优雅地夹在指间。
“那你怎么打算呢?”明人之间无暗话,她这么坦率,我也开门见山。
“怎么打算?”她嗤笑一声,弹着长长的艺术指甲:“你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章黎,你从小就这样,太认真,在这世上混不开的。”
我盯着她,连侍者来到都没有看见。
“请问……”
“热咖啡。”我打发掉他,只是盯着谢虹,从心底深处抽口凉气。
“你的意思,你对徐少魁不是来真的?”
她吐出个烟圈,长长的金属耳环在明亮的秋日阳光下直晃眼。
“从我二十岁以后,我就没想过对男人认真。”她翻起那双大眼睛充满嘲讽意味的看我,从宽大的落地窗中射入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她画着很浓的妆,几乎盖去岁月的痕迹,可是再多化妆品也遮掩不了那眼神背后空洞的沧茫。
我胸口发酸,如果能够开在阳光下,相信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躲在黑暗里。每一个人走什么样的路,难道仅仅是她自己的错吗?可是,又能有谁来为你的人生负责呢?除了你自己,谁也不会。
“谢虹姐,”我声音干哑的叫她:“如果你不是真的爱徐少魁,就跟他断了吧。他有妻子,他很爱他的妻子,这个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因为他当年就是找我做的媒追她的。”
谢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