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关键在于这里,“使用权”,从一出生就开始习惯了被父亲不断改造身体的他,实际上可能缺乏了身为“人类”的意识,除了对司徒空的感情以外,他压根不把自己当一个人看待。
所以张亮经常说,杨帆的人格极度扭曲,属于神灵都拯救不回来的程度,通俗一点,就是“精神失常”。
参加这次战斗,夙给予了“张扬组合”选择的权利,杨帆毫不犹豫地点头,而张亮是反对的。
无可厚非,这次行动是司徒空对夙的考验,夙挑明了说出这一点,也就是说,这根本是有关两人感情以及信任问题的测验,外人插足毫无意义。让一次作战行动变成考验感情的自私行径,而谋取利益则成了附属品,夙当然是希望牺牲减小到最下限。
如果说,碧若的参与是为了和何席优了断,那么杨帆没有理由。
但是,杨帆却说:“如果这次战斗中必须有人死,到那时你就用得上我了,不是吗?”他说话的时候两手附背,军姿笔挺,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眼睛眨也不眨。
金色的眼睛,时刻都泛着杀气,没有人愿意接近这样的人,但他的忠诚,立竿见影。夙在拍他肩膀时,心存一份感激。
于是,这就是为什么杨帆成了“秘密武器”,出现在路西法医院某栋实验楼的二层,进行着夙交代的爆破作业。
他使用两把M16突击步枪,用掉八个弹匣,破坏了最后一个机关时,身上已经中了数枪。子|弹多数嵌入他的上身右半,但没有击中要害,只有一处伤在腿上。不过,他依旧毫无影响地在走廊里奔跑翻滚。
他父亲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生化武器制造专家,同时对人类基因改造有着卓越的成就,要不是隐姓埋名多年,如今绝对能排上世界名人前几位。他的身体被改造得异于常人,抗热抗毒,耐力强韧度好,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感官可以比野生动物还敏锐,再加上从小训练过对痛觉的承受力。只要不是让身体彻底失去机能的巨大重创,都无法使他停止活动。
夜色浓重,杨帆安顿好了霍碧若那个麻烦的女人后,爬楼梯时感觉到体力正慢慢消耗尽了。这对他来说是不常有的新鲜感觉。他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匮乏,记忆中没有激动高兴的时候,也没有流泪的经验。就连觉得累也是很难得的,有这样新鲜的感觉,让他产生了莫名的亢奋。
人总是在有了各种感觉时,才能真正有活着的实在感。对杨帆来说,无论是痛还是累,这都是珍贵的能让他感到自己是“活物”的记忆。
所以实际上他很累了,他身上的伤已经严重到换成普通人的身体早就不可能动弹的地步,或许是留了很多血的缘故,他的大半个身体几乎都被染成了血浆的颜色,沉重而寒冷,让他也因此才觉得无比的困倦。
夙撤出了危险区域,正等着他给予完成使命的信号,这是个关键的工作,如果他这里失败,将意味着整个计划会被皇乙轩设计的机关拖住脚步。
现在,他完成了任务,下一步是……是……
他努力地回想着夙的指示,但是大脑休克的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料。
爬了几格台阶后,他实在迈不起步子了,只好扶着楼梯扶手停一停。枪声和许多人的脚步声都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他想到,自己可能很快会被四面涌现的敌人包围,然后狙杀。
是的,狙杀,他会死。
他对“死”这个字没有什么感觉,就像他对自己“活物”的感觉也很淡,淡得不痛不痒,无关紧要。
对他来说,“死”只是一个与“活”相对的词性罢了,仅此而已。
他抬起左脚,慢慢地离开地面与另一只脚错落开,这个动作并没有使他再上一个台阶,而是重心不稳,朝后倒了下去。
有人接住了他。那个人是个平常让他觉得聒噪得不得了的家伙。
“你……”
“你不得不承认,我出现得很是时候!”
张亮把他的一只胳臂挂在自己脖子上,扶着他的腰,不太温柔,但是足够稳住他。
这个聒噪的家伙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这么多年下来了,你现在总得承认,我这人够兄弟够义气吧!别人都说,最好的兄弟,就是在你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那种生死关头,情人都未必可靠,但是有一个同甘共苦的兄弟,就足够保你活命。”
“闷骚狼……你的废话还真他妈不是一般的多……”杨帆勉强地吐槽了一句,满口的血腥味使得他只要嘴巴动一动,血浆就不断地涌出来。
是血浆,他想在这幅看起来还完整的躯壳内,器官恐怕已经严重受损,没有伤到肺实在是万幸,他还能呼吸,还能抽根烟什么的。
想到这,他便开口:“亮,带烟了吗?”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抽烟?”
“老子有可能下一秒就上西天了,临走前总要再过一把瘾。”杨帆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啰嗦了,絮絮叨叨也不知主题是啥,“妈的,这次伤得实在不轻,也不知道胃啊肠子啊什么的还在不在,你看我下面有没有开个洞?”
其实他自己低头看一眼也没什么,杀人如麻,见惯了开膛破肚的场面,反观自己的就会被吓倒?笑话!
但是啊……他就是不想自己看,实在不想看见自己腹部破开,肠子一路走一路掉的惨状。
男人嘛,什么都是面子尊严放第一位,其它靠边站。
“他|妈|的,真悲催,老子应该先操了司徒空,过足瘾了,瞎顾虑什么劲,帮他小情人卖命,还捞不回本,这样带着遗憾进棺材算什么名堂!”杨帆神志不清,忍不住骂了脏话。
张亮拖拽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继续爬楼梯,赔笑着:“这话你敢当着司徒空的面说?还骂我闷骚,你以为你真奔放啦?你放心,五脏六腑一个没少,下面的功能完好无损,回去我看你怎么慢慢操司徒空,靠!”
杨帆一个踉跄撞上扶手,连带张亮脑门撞在上面转弯的楼梯底部,头破血流,让他忍不住也叫骂了一声。
从高中就做了兄弟,爷两人讲话口无遮拦,索性附近除了他们俩也没别人。杨帆这人平常其实挺低调,除了杀气以外,不太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他也就只有在张亮这个唯一的朋友面前“奔放”点。
硬派男人之间讲话,别指望他们的人品,杨帆在碰撞中身体震动之下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像机关枪一样大发牢骚:“是兄弟的快点给我根烟!老子抽完了这根,这次回去非干了那头狐狸,省的以后后悔,妈的!”
他几乎仰靠地压在楼梯一边的扶手上,气势如同能徒手捏碎一个人那么骇人。张亮错步站在楼梯上,看他身上血流滚滚,右边膀子血肉模糊,连里面白森森的骨骼都露了出来,于是低头利索地找出一只烟。
“喏,就那么一根。”
“谢了。”
“给我留一口。”
“啰嗦!”
杨帆若无其事地用他那骨骼都裸露在外的右手找出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吸一口。张亮是见惯了他非人的体质,否则谁见了这惨状不精神分裂才怪。
杨帆大大地吐了一串烟,烟圈在头顶上袅袅冉升,枪声和脚步声都还远得很,他沉溺地享受这一刻的天伦之乐,置身事外仿佛感觉不到外面的喧嚣。接着,事情就发生了。
事情来得很快,算起来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一秒之内的过程,但那景致回味起来实在如人生一场五彩斑斓的梦。
他把烟第三次咬在嘴边,还没闭上眼去享受,空气里烟尘的浓度过大,刺激得鼻腔痛到连他这样的大男人都忍不住咳嗽。视野中就在这一刻多了许多瑰艳的红,血花如飞散的玫瑰在空气里飘荡,一阵辛辣刺激了嗅觉,简直就和去地域轮回了一遍没两样。
他愣在那里,眼看着张亮的脖子闪过一道银光,切口平整,暴露出来的血管食道还在跳动。在鲜血如喷泉一样猛溅出来的时候,张亮那颗脑袋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它成抛物线状地飞出去,然后一直咕噜咕噜滚到楼梯最下面……
这件事很简单,一刀子,张亮脑袋和身体分家,杨帆下意识地接住了倒下来的躯体,想去接头颅时,没有多余的手了。
张亮死了。
毫无疑问,一个人如果脑袋被齐颈割下,哪怕是当代最先进的生化移植技术也挽救不了。除非杨帆有本事马上把张亮分家的两部分全部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保鲜,即刻找到他的老爸,说不定他老爸又研究出什么新的人体改造技术,在身体各部分器官完全丧失机能前挽回张亮一口气。
但是上述可能性杨帆很快就否决掉,张亮的命在刚才一瞬间已经宣告终结。
他死了。
那一刀堪称完美无瑕,简直能叫之为“艺术”!
它夺走了张亮这个人的命,也使得杨帆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他变成了完全孤立的个体,再也没有人们所说的“朋友”那种东西了。
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地靠在楼梯扶栏上,淡定地取下嘴边的烟,照旧吐了一口烟圈,手臂一松,任张亮没有脑袋的躯体摩擦着他的臂膀滑落下去,倒在台阶上。
如今,他整个人就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血淋淋”的人。
“喂……你小子不是还等着抽一口么,急什么,老子还没过瘾呢……他|妈|的,早知道你今天这么衰,老子先让你吸一口过过瘾,我他|妈|的又不是没教养的人,跟你个死人抢烟头……”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一口气,胸腔里有一股气在流动,填充着心肺,好像会突然爆裂似的,这种痛觉对他来说实在很新鲜。
缓慢地眨了一下金色的眼睛,杨帆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冰冰的像机器一样。但是他胸口上真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那么难受。
他并不太了解这感情是什么,因为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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