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警官!”邵主任的关节有些老化,走楼梯有些缓慢,但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俞飞的同一级台阶上,“俞飞啊,你别担心,玲玲没什么大碍。她没被鳄鱼咬到,只是送小孩子到医院的时候跑的太快,把脚给扭了,手上稍微擦破了点皮。刚才给医生看了,给消了炎,涂了些红药水;她的脚也好在没伤到骨头,医生说,没几天就能恢复。”
“哦,那……那麻烦邵老师你们多照顾她了。”俞飞淡淡地挤出个微笑,故作自然地说道,“您也知道,她母亲身体不好,而我,您看……这……”
“嗯,我知道。俞飞啊,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玲玲的。”
“那就谢谢邵老师了!”
“这是应该的,你放心吧。”
“哦,对了,邵老师,跟您说一下,这个鳄鱼案子是我们组来接手负责。”
“是吗?!那你可以好好查查,这鳄鱼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的,真是吓死人了。”
“好,我一定尽力。这样,我现在要尽快赶到你们幼儿园去勘察现场,先走了,玲玲的事就麻烦你了。”
“行!去吧!路上当心点。”
“好,再见,邵老师!”
“嗯,再见。”
互道告别后,俞飞快步下楼而去。邵主任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缓慢地一步一步走上楼去了。
就在俞飞小跑着,快要出急诊大楼大门口时,突然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双手插在上衣两侧的口袋中,缓步悠然地朝里走来,那人也看见了俞飞。在大门口上,二人同时停下了步伐,相对而立。俞飞紧紧地皱着眉盯着来人,来人则避闪着他的目光。
“怎么,你?”俞飞冷冷地询问道。
“不好意思,俞警官,是陶玲玲打电话让我来的,我本不想来的,但……”来人双手依旧插在裤袋中,说话显得底气不足,目光始终没有正视俞飞。
“玲玲她在二楼,骨科!”俞飞为自己嘴里蹦出这句话,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说完,快步走出了大门,钻进了一辆刚下完客的出租车扬长而去。让来人连回话的机会都没有。
来的这个人叫刘平安,是海安市刚刚冒出尖儿的年轻画家,只比俞飞小了两岁。他一身不羁、不整、不雅的装扮。脸是阴柔、阴郁和阴森的。当然这只是俞飞的看法,客观说,这刘平安还是颇为帅气和有艺术家气质的。只是他头发长而凌乱,但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眼睛不大,眼眶却略显凹陷;脸庞削瘦,皮肤煞白,胡子倒是刮的很干绝,光洁的下巴使其看上去更加阴柔;鼻梁倒是挺高,但太秀气。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休闲式毛衣,一条破旧的牛仔裤上沾有好几道深深浅浅的,色彩不同的涂料的痕迹。
刘平安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用余光瞥见俞飞夺门而出,他并没有回头,继而依旧双手插在口袋里悠然地往大楼深处走去。他一步一步地上到了二楼,看见陶玲玲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陶玲玲也一眼看见了他。
“平安,你来啦!”陶玲玲的脸上顿时有了激动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刘平安不疾不徐地走到陶玲玲面前,好奇地问道。
“有一条鳄鱼把我的学生咬上了,我把他送到医院,路上自己也摔伤了。”说着说着,陶玲玲有些哽咽。
“哦!”
“你就‘哦’啊?”陶玲玲开始呜咽起来,“关心的话都没有吗?”
“那你没什么事吧?”刘平安很不自在的咕噜出一句。
“我的脚扭了!疼……”陶玲玲一把搂住刘平安的腰,脸贴在他的腹部开始哭了起来。这是在巨大的惊恐与紧张之后的自然释放,紧绷的神经缓解时的惯性反应。
“别!别这样!很多人看着呢!”刘平安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显然不太适应,插在口袋中的手终于伸了出来,想去推开陶玲玲似觉不妥,但实在又不知如何是好,双手半举着无所适从。“玲玲,陶玲玲,别这样!陶,陶玲玲……”
在刘平安的一再要求下,陶玲玲这次放开了他,端坐着用手擦了擦眼泪。刘平安见状便伸手去掏口袋,想拿纸巾给她,摸遍所有口袋,就是没有,只得作罢。
“谢谢你愿意来看我。”
“呃……”刘平安表情依旧很淡然,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医生看了怎么说?”
“嗯,医生说只是扭伤,过几天就会好的。”陶玲玲依旧在微微啜泣。
“哦!”刘平安双手又插回了上衣口袋中,“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不是,邵主任一直陪着我,现在她去帮我借轮椅了。”陶玲玲顿了顿,扬起脸,看着刘平安道,“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这个……我……不好意思,恐怕不行!”
“为什么?!”陶玲玲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起来。
“我还有事,过几天有空了再来看你吧。”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陶玲玲依旧很激动,“难道就不能为我放弃一下吗?”
“对不起,玲玲,真的不行,我真的有事。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吧。”
“不要!”她一把用双手抓住刘平安的一只手,生怕他会转身就走,“我特别想你现在就能陪我,好不好?”
“说了,今天有事!”刘平安用另一只手使劲将玲玲的双手从自己手上撸下去,“如果不是你一直在电话里缠着,我原本不想来的。”
陶玲玲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光泽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脸上升起了与之前俞飞相似的失望与落寞的神情。刚想再抬起去抓住刘平安手的双臂霎时僵住,继而缓缓落下,无神的眼中酝酿出了新的泪水。
“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刘平安依旧很冷漠。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于强硬,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过几天有空了再去看你。”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在陶玲玲的视线中消失,脚步都未曾停留。
陶玲玲慢慢低垂下了她的头,一缕长发飘然垂落,微微摆动。豆大的泪水开始滴落,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这泪,究竟是因为身体上的疼还是心头上的痛,或许只有陶玲玲自己才清楚。
在远远处刻意回避了好一会儿的邵主任,见到刘平安离去,这才推着借来的轮椅缓缓走了过来。
肆 开庭归来
当林世杰踏进位于上海中环高架旁的某写字楼里的律师事务所大门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他一手提着公事包,一手胡乱地抓着件西服,衬衣的领口敞开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脸上难掩一副沮丧的表情。前台的小姚乍以为又是哪个蹩脚的推销员不请自来了,再定睛一看,是林世杰,便马上抱以微笑并打招呼。
一见到小姚笑脸相迎,林世杰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把公事包和西服往高高的前台桌案上一放,整个人故作无精打采般地靠在前台,佯装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冲着小姚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哎,小姚啊,我看我是要去找个道士来驱邪了,最近也不知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都是这种倒霉的,变态的,狗皮倒灶的,让人恶心的案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怎么啦,今天这庭开的不顺利啊?”小姚看见林世杰这副戏谑的表演,就知道他只是遇到一个小麻烦,问题不大。小姚与林世杰差不多同时进的这家律所,共事近三年,对林世杰玩世不恭的习性也是了解的。
“哎~~”林世杰作仰天长叹状,“今天在庭上被法官痛痛快快地糗了一顿。”
“哈哈,是哪个案子把我们林大律师给折腾成这样啊?”
“册那,就是那个王梅的破案子!”说到这里林世杰的语气显出了他的极度不满,做捶胸顿足状,夸张但轻微地锤击着桌面,“后悔啊,真不该接这个案子。”
他们俩的谈话很快便把在外间办公的助理们都吸引了,纷纷涌来听林律师讲述这个案子。其实,这个案子标的不大,当事人也不是什么名媛巨贾,演艺名人,案情也并不曲折离奇。但之所以在整个律所里能人人尽知,实在是因为这个案子太有特色,富于了浓烈的市井小市民气息,故为大伙所津津乐道。
说来,二十多天前,也就是国庆长假后刚复工才没几天。那日下午,阳光明媚,暖融融的房间便使得律所里的有些人开始昏昏欲睡。但上班时间岂能酣睡,只得苦苦支撑。然,欲睡而不能又是很痛苦的,正当有些人像犯大烟瘾那样没抓没挠之际,突然从门口方向飘来一阵浓烈异香,直杀心肺,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从混沌中惊醒过来。浓烈的香水味使得众人纷纷侧目,才发现所里已经进来了一名身材曼妙、化着浓妆的艳丽的女子,此人便是王梅。但见她,眼影浓抹,烈焰红唇,头顶搁着一副夸张的太阳镜,两个闪着银光的巨大圆环悬于耳垂,乍一眼就想到体操比赛中的吊环项目。如果细看,还可以发现她脸上涂抹的粉的分量可是不少呢。
穿着上,是那种堆积了大量时尚风格的物什,却最终混搭出了一种俗不可耐。浑身上下件件都带有浓浓的“七浦路”味道。一抬手,细如春葱的手指上有着刷成黑色的指甲。
她一进门便对小姚说是庄老板介绍她来的,要找林世杰律师委托办一个案子。在小姚便拨内线询问林世杰是否会见她时,王梅便站在前台,嘴里嚼着口香糖,身体不停地抖动,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之后小姚得到回复,引领她去林世杰办公室,她那浓烈到刺鼻的香水味便散播到了全所的每个角落。林世杰办公室的门一关上,马上就有人起身去打开窗户透气。还有人故作夸张地用纸巾塞住了鼻孔,直呼受不了。
王梅在林世杰办公室里呆了很久,正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谈那么长时间,有好事之人便开玩笑说,快拨120,林律师被那个女人的香水熏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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