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是半个正人君子,半个傻瓜。你与凡人一样也爱美,也欣赏美;但是凡人不能悬崖勒马,你却能。就凭你的这张考卷,我给你打60分,不但放你一条活路,还尽量保你过关。要知道,我可是立下过宏誓大愿,要杀尽所有打过我主意的男人的呀!只有你,是唯一一个得到了我的饶恕,可以活命的人。如果你要感谢,那就感谢你自己的悬崖勒马吧!“
这一篇说辞,可笑而又可怖,说的人依然满面含春,侃侃而谈;听的人却如堕五里雾中,莫测深浅。吴永刚凝神敛眉认真分析她所讲的话,前面半篇,说得倒还有理,但是后面半篇,简直不知所云。就凭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还想杀尽所有打过她主意的男人?做梦去吧!
娜达莎见他沉思不语,也知道自己的话他理解不了,就梗了梗脖子,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用极为鄙夷的口吻说:
“我憎恨世界上一切男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包括我自己的爷爷和爸爸在内。男人只爱两样东西:第一爱金钱,第二爱女人。钱越多越好,女人也是越多越好,而且越漂亮越好。两者发生矛盾,只能放弃一样的时候,他们宁可放弃女人,绝不放弃金钱。我爷爷爱过我奶奶,可是为了金钱,他可以把我奶奶出租给许多人。我爸爸也爱我妈妈,更爱我。他可以跪在地上,吻我妈妈的脚;他可以趴的地上,让我拿他当马骑。可是为了钱,他比我爷爷更狠,不但哄着我妈妈去干她十分不愿意干的事情,还把我这个他最喜欢最宝贝的独生女儿拿去当赌注。本来,他也许想利用一下我的美色,设一个骗局,从人家那里赚一大笔钱回来的,没想到人家比他更精明,结果我到了人家的手里,钱他一个也没捞到,落了个人财两空。……”
从她的叙述中,吴永刚已经理解到:这是一个在下层社会中畸形发展的家庭里长大的女人。由于偶然的原因,上帝给了她一张十分漂亮的脸,却因为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原因,上帝给了她一个十分贫穷的家。于是她的父亲就想利用女儿的美丽来求得经济上的彻底改变。但是他的计划落空了。从此她在许多个男人的手里转来转去,最终百灵鸟变成了夜莺。她的堕落,与她的父亲甚至爷爷有关。因此她才会得出“天下没有一个好男人”这样错误的结论。他打断了她的话,解劝说:
“出于许许多多我不了解的原因,大概主要是为了钱,你爷爷做过对不起你奶奶的事情,你爸爸比你爷爷做得更甚,也许都是事实。可这总是个别事例,不能用你爷爷和爸爸来概括天下所有的男人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亲手把女儿推进火坑的父亲,还能叫做人么?”她见吴永刚居然出来为天下的男人打抱不平,倏然变了脸色。“他后来落一个走投无路,卧轨自杀,完全是咎由自取,是作恶多端的报应,我一点儿也不同情。只恨他死得太晚了。像他那样的恶人,佛祖怎么不早十年把他打入第十八层阿鼻地狱?他要是早死十年,至少我不至于受尽人间的一切苦楚吧?我曾经想过,哪怕父亲把我卖给人家当丫头做小老婆呢,都算他还长着一颗人的心。我也曾经有过你这样的想法,以为天下就我爷爷和我爸爸最坏,是我的命不好,让我赶上了。别的男人,不一定个个都坏,更不会个个都这样坏。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见识的男人越来越多,才发现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个男人是好的。……”
“你这一棍子,打击面未免太广了吧?”吴永刚忍无可忍,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是你了解男人还是我更了解男人?”娜达莎呼地坐直了身子,怒形相向。“男人在男人面前,一个个都装得那么一本正经,一个个都说自己是正人君子。只有在女人面前,只有在最漂亮、最具有魅力的女人面前,他们才能够原形毕露。所以说:女人就是男人的照妖镜。女人越漂亮,照妖镜的法力也越大。我不幸是个混血儿,是男人们心目中最漂亮的女人之一。更不幸的是我干上了出卖色相这一行,所以在我这面照妖镜面前,男人们所显露出来的丑态也更彻底。”
“那么说,你是阅尽了天下男人的女中豪杰啰?”
“不敢当。我不是女中豪杰,而是个女中魔王。不瞒你说,十多年来,我接触过的男人已经有一千个以上了。这上千个男人中,有大腹便便的百万富翁,有叱咤风云的军政巨擘,有文质彬彬的专家学者,有风流倜傥的才子诗人,还有满脸横肉的土匪恶霸。可以这样说:构成男人世界的一切成员,我都见识过了,品尝过了。我可以保证,他们在我面前所表演的一切,你是绝对没有机会看到的,因此也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我没有必要把我所接触过的男人们的种种坏水、丑态一一给你详细介绍。男人总是向着男人说话的。你为了维护你们男人的尊严,当然肯定不会相信、不会同意我的结论。”
“这倒不一定。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民不与官斗,男不与女斗’,原因就是打起官司来,官总是向着官和女人。要是按照你的说法,男人只护着男人,而当官的又多是男人,那么打起官司来,女人就输定了。”
“你不护着你们男人,我可要护着女人啦。因为女人总是弱的居多。以前我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我几乎走遍了整个泰国,每到一个地方,都只有任人蹂躏、任人践踏的份儿。我只有女人最原始的本事,那就是在没有人的地方躲着偷偷儿地哭,只抱怨佛祖给我安排的命太苦了。再不然,就是相信自己前世作了恶,今世活该得到这样的报应。后来逐渐想通了:男人们拿我取乐,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拿男人们取乐呢?
所以那一段时间,我拼命地玩弄男人,想出许许多多花样来,要男人们照着我的吩咐去做,要让他们把所有的丑态都在我的面前淋漓尽致地表演出来。我把自己变成观众,欣赏他们的表演;我称自己是‘驯兽员’,要让一切毒虫猛兽都在我的鞭子底下乖乖儿地听我的指挥。可是这种‘恶心的表演’,捏着鼻子欣赏了一些以后,也就没有兴趣了,甚至越来越恶心了。我正感觉到无可奈何的时候,佛祖忽然给了我无穷的力量,让我变成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巨人。从此,我可以向一切男人报复了。只要你动我的脑子,想从我身上得到满足,我就让你乐极生悲,从此毁灭。我变成了一个复仇女神,谁沾上我谁倒楣!这后一阶段,我振作起精神来,杀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已经被我杀了多少个男人了。到现在为止,能够逃脱我的魔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知道我是个红颜魔女的,也只有一个人,那还是你!这得感谢你自己的悬崖勒马。我撒出去的这个魔网,是真正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而且网开三面,只捕杀自己钻进来的色魔,绝不错杀无辜!我曾经对佛祖起过誓,什么时候我碰见一个不入我的魔网的,或者进了我的魔网又能让他逃掉的,这个人就是真正的男人,我要把我的故事讲给他听,甚至可以听从他的吩咐,做他的奴仆。“
说完了这些话,她似乎满足极了,两手一捧后脑勺,哈哈一阵狂笑,身子往后一仰,瘫倒在地板上。
吴永刚不由得全身猛一哆嗦。这个女人,艳如桃李,却毒如蛇蝎。她微笑着侃侃而谈,说得如此轻松又如此愉快,而所谈所讲的,竟是她如何报复杀人的故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从她的简单叙述中,已经可以猜知她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了。所有这些苦、这些罪,都是男人带给她的,包括她自己的爷爷和爸爸在内。苦难多,仇恨深,报复得也重,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难道她真有这样大的力量,能让男人沾上她就倒楣?别是她以此来宣泄自己的积郁,以求得暂时的自我陶醉,片刻的自我安慰吧?他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去,颇具戏剧性地问:
“娜达莎,你这个人间的尤物,女人中的强人,别是拿我这个傻瓜打哈哈,故意说一些耸人听闻的大话来吓唬我,给你自己抬高身价吧?再不然,就是你受的刺激和苦楚太多了,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对男人生杀予夺,所以就这样信口开河了。我相信你有此心而无此力,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不是这样?”
娜达莎颇不满意地噘了噘嘴,又摇了摇头:
“你怎么对我的话始终不相信呢!告诉你,我跟你说的,全是实话。这是我对佛祖起过誓的,我能懵你么?”
“那么你是用什么方法来杀这些男人的呢?”
“嗨,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呢!我跟你说得那么清楚,而你居然还不相信,还不懂得。你真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跟你这样的大傻瓜说话,实在太累了。干脆说吧,我身上有毒,谁沾着我就逃不了也活不了。明白了啵?”
“是什么剧毒,这样厉害?口服的还是注射的?你自己沾上了怎么办?”
“唉!”娜达莎长叹了一口气,翻身坐起,脸对着脸大声喊叫:“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是艾滋病的携毒者!这回你明白了吧?”
吴永刚一愣,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本能地往后躲了躲,脸刷地白了。
娜达莎却故意往他身边靠了靠,还伸手抓过他的手来抚摸着,温柔地说:
“别害怕,我的主子!艾滋病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染的。甚至连接吻也不传染。用不着躲得我那么远。看你吓的!我发现自己得了艾滋病,都没像你那么害怕过。一想到从今往后我可以无所顾忌地惩治那些臭男人了,我倒高兴得捧着后脑勺仰天哈哈狂笑起来了呢!告诉你,我怕的是梅毒,所以我不惜花费昂贵的代价,去购买各种进口的预防梅毒的药品。因为梅毒是能够医治的,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