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耿耿的“警卫员”,三步不离左右。当然,这是负有特殊任务的,只要他敢于越过雷池一步,枪声立刻就会在他背后响起。
出人意料的是,苏登政委的一营人深入敌后,一路上不但没被拥有36个营兵力的强敌吃掉,反而扩大了队伍,果然在掸邦地区又开辟出一块代号为“零五”的新根据地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苏登带了一个营到达东掸邦的荡菩雅山,正好碰见缅甸政府军和自卫队在夹攻一支崩龙族的部队。苏登政委立刻出兵助战,赶跑了政府军,消灭了自卫队,解救了这支民族军。于是两家结盟,建立了革命根据地,部队也迅速扩大了三倍。只是苏登政委日夜操劳,只一年工夫,头发就全都白了。
1972年的大年初二,有两个缅共的“中央大员”由苏登政委派一个连护送到了东北军区。李必雨前去迎接,发现护送的一个连只剩下42个人了。也就是说,途中经过激战,牺牲了一百多人。不过总算把这两个中央大员安全地护送到了。
这两个中央大员,一个叫耶博巴当的中央政治局委员,是个瘦高个儿老头儿,一个叫耶博昂明的是中央委员,是个黑得像非洲人的矮个儿老头儿。此外还有一个身材苗条的女红卫兵玛薇。她原是仰光大学学生运动的中坚分子,也是中央根据地的歌舞能手。但是她行动迟钝,目光呆涩,面部表情木然,嘴角老是挂着一丝儿苦涩的惨笑,不爱说话,好像是受刺激很深的样子。
一个能歌善舞的大学生,而且还是学生运动的中坚分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说起来,这个人物有一段相当辉煌又相当惨痛的遭遇和历史。从她的身上,就可以看出缅共所进行的“文化大革命”种下的是什么恶果了。
1963年秋天,缅共与缅甸政府在仰光举行和平谈判。为了促使谈判成功,地下党发动各种外围组织积极配合,各学校的学生会领袖就组织学生上街游行请愿示威,玛薇和她的未婚夫芒苏敏都是当时最积极的学生会领袖。谈判破裂以后,缅共撤回勃固山区,这些公开表过态的学生运动骨干也受到了政府的通缉。他们无处存身,就带领一批进步学生进入勃固山区中央根据地。玛薇和芒苏敏都是那时候投笔从戎,穿上了人民军军装的。
德钦丹东对这批学生十分重视,先把他们送进中央马克思列宁主义学院学习,毕业以后又派他们到中央多次表彰过的模范部队“战无不胜部队”去经受锻炼。
1967年3 月7 日,中央根据地搭起了竹席台子,挂着大学生们连夜画出来的马恩列斯毛画像,召开了一次有当地大多数军民参加的群众大会。德钦丹东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号召一切革命青年都要向这些大学生学习,然后由中央办公厅主任德钦漆当众宣布接收他们入党,并且当场就宣布他们是“模范党员”。
这时候,中央根据地的“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了。这里的红卫兵和革命派创造性地发展了中国的“文化大革命”,运动进行得更热烈、更干脆、更彻底:凡是不执行主席路线的,统统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不论职务高低,统统都要判处死刑。1967和1968的两年之内,从中央政治局委员杀起,一直杀到了连排级干部。为了节约子弹,执行死刑不采取枪毙的办法,而是一律用竹杠和匕首。
其实,早在1960年以前,缅共中央内部就存在着意见分歧。首先是党的主席德钦丹东号召向中国革命学习,一再提出“赢得战争,夺取政权”的革命路线,主张以武装革命建立人民政权,但是却一再被否决。德钦丹东为了实现他的主张,四处活动,想方设法拉拢态度不太坚决的中间派。为此以缅共元老、政治局委员芭鼎为首的反对派在1960年提出了“主席不服从中央决议,就应该撤换主席”的提案;1062年又提出了对主席不信任案,要求德钦丹东辞职。但是投票结果,赞成派和反对派票数相等,双方相持不下,矛盾无法解决,党中央内部的路线斗争就这样潜伏下来了。
事情一拖拖到了1967年,中国爆发了“文化大革命”,德钦丹东立即召开了政治局会议,做出了“中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缅甸革命的灯塔”的决议,德钦丹东的路线明显占了上风。于是中央根据地也成立了红卫兵组织,到处革命造反,口号越喊越响,思想越来越左,手段越来越辣。芭鼎先是受到批判,但是他坚决拒绝检查。于是德钦丹东做出了撤消芭鼎及其追随者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决定,交红卫兵批斗,然后处以死刑。
芭鼎的死刑就是玛薇等十二个女红卫兵执行的。她们每人手拿一根竹杠,把芭鼎老人拖到一个土坑旁边,执法队队长先向芭鼎当头一棒,把老头子打倒在地,接着另十一个女红卫兵每人一杠,芭鼎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还没有死。于是执法队队长抽出匕首来一刀捅进老头子的脖子,几个女红卫兵立刻用脚踏在老头子的肚子上用力踩。鲜血从脖子上喷射出来,她们用一个脸盆接住,等接了满满一盆之后,十二个女红卫兵围上去用那盆鲜血洗手,还说“这是用修正主义分子的血洗掉我们身上修正主义的污秽”!
死刑执行完毕,德钦丹东接见了她们。她们一个个光荣地与主席握了手,接受了主席的口头表扬。
接着,红卫兵们又以同样的手段处决了政治局委员耶博特和波扬昂等人。这以后,中央根据地几乎天天开斗争会,天天开杀戒,也不知道一共杀死了多少人。
不久,德钦丹东把这批学生派到下面去工作,主要是要他们去传授中央根据地的革命经验,也就是杀人的经验。玛薇跟着政治局委员博野巴当去了815 根据地,他的未婚夫芒苏敏则去了伊洛瓦底省的“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整顿团”去工作。
伊洛瓦底省是紧挨着仰光的平原地区,离中央根据地勃固也不远。“整顿团”的团长叫波吞迎,是个军事家,理论水平也很高,人称“缅甸的林副统帅”。芒苏敏等人来了以后,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也就跟得很紧。
波吞迎虽然不算是缅共中的“反对派”,但是他对德钦丹东主席的军事路线有些不同的看法。当时德钦丹东提出的“以我们的进攻粉碎敌人的进攻”口号,不准各军区把部队拉到根据地外线去作战,波吞迎认为这样的做法太机械,此外,还说过“政治局应该改选了”这样的话。党内有不同意见,本来是正常的,更不是什么“反动言论”,但是被积极分子添油加醋地汇报到了德钦丹东那里,可就成了大逆不道的“反革命言论”了。于是,波吞迎不久也被打成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被揪回中央根据地,于1968年8 月30日开公审大会,立即被残酷地处死。
波吞迎一死,凡是佩服他、崇拜他的追随者立刻也都成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仅仅在波吞迎被处死的12天之后,还是中央根据地的那个广场,台上挂着的还是那五幅学生们画的马恩列斯毛的画像,一年半以前曾经在这里召开过群众大会,宣布芒苏敏等人为“模范党员”的地方,但是这一次被斗争批判的却是芒苏敏等四个学生领袖了。
他们因为追随波吞迎,说过一些赞扬波吞迎的话,也被打成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批斗会结束,大会主席团指定了四组女红卫兵担任行刑刽子手,她们用竹杠和匕首、用对付芭鼎的同样方法,分别把这四个当年最坚定的革命派、最杰出的学生会领袖、最忠心的模范党员,以“反革命”的名义残酷地处死了。
这件事情仅仅发生在玛薇等人处死芭鼎的几个月之后。当时玛薇正跟着耶博巴当在815 根据地传经送宝,直到几个月之后,才知道芒苏敏的死讯。听到这一突如其来的噩耗,玛薇当场就晕了过去。从此她就变得喜怒无常,时哭时笑,有时候三天也不说一句话。她醒悟到未婚夫的冤死,也因此醒悟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自己人的鲜血。红色恐怖使她寒心,她想忏悔,但是来不及了。
1968年9 月上旬,缅甸政府军77师趁缅共内讧乘虚而入,进攻中央根据地。缅甸人民军失去了优良的指挥员,加上“文化大革命”在士兵中造成的思想混乱,丧失了斗志,在强大的政府军进攻之下,节节败退,不得不放弃中央根据地,撤出勃固山区。德钦丹东在转移的途中,坐在当吾县的一座小山包上休息的时候,本来对他忠心耿耿的随从耶博苗认识到今天的德钦丹东已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不再是当年那个领导缅甸人民寻求解放的革命领袖了,于是从他背后给了他致命的一枪,然后跑到仰光去了。
继任的缅共主席德钦辛,比德钦丹东更左、更“革命”。他们没有从德钦丹东的被杀中得到醒悟,赶紧停止这种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文化大革命”,而是更加疯狂、更加全面地搜查“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继续大开杀戒,弄得根据地内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变成反革命冤枉地被杀。在这样的思想状态中,缅甸人民军不但再也无法团结一致共同对敌了,人人都想到怎样才能活下去。中央根据地有一个县的全体党员集合起来开会,做出了“集体走向光明”的大会决议,全部投降了仰光政府,理由只有一个,革命革到了革命者的头上,他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耶博巴当是在党中央处决了芭鼎之后,奉命带着一批学生到815 根据地传达中央政治局决议并在当地继续发动“文化大革命”的。中央根据地在仰光北面不远的勃固省境内,而815 根据地远在缅西山区,相隔千山万水,还有政府军的重重封锁,要在这样的夹缝中安全通过,相当困难。他们打打走走,一个多月之后方才到达。传达任务完成之后,耶博巴当本打算返回勃固中央根据地的,可是跟随他来的护送部队已经严重减员,他们几次穿越封锁线都没有成功。德钦丹东也没有办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