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媛知道沈从仕这样安排,必是宁焕臻要与自己说正事了,心中虽不大情愿,但也没有拒绝。
上了马车之后,傅媛就一副“有什么话快说”的表情,靠着马车壁一言不发的坐着,等宁焕臻开口。
宁焕臻见傅媛的样子,心上已经明白了几分,缓缓开口道:“这些年你还好么?”
傅媛原本心中只是有些闷气,但一听了这话,不觉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的讥讽道:“自然没有你过得好!”
宁焕臻神色一顿,不言语半响,才道:“你家的事……”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傅媛很是不耐烦的说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要和我来说我家的事?你找我为了什么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就说你能不能答应我的条件好了。”
“你说你要什么条件。”宁焕臻目光一黯,瞬时恢复了往常在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要你下诏,今世不得杀景王。”傅媛从容笃定的说道。
“你,哼。”宁焕臻冷冷一笑,“不愧是夫妻情深。”
傅媛也不管宁焕臻的讽刺,淡淡然道:“他若是不娶玉华公主,就是一世不得翻身,你就连一条命都不能给他留?”
“好,你若能说服他亲自去退婚,我就下诏保他一世平安。”宁焕臻面如冰霜的说道。
“多谢主隆恩。”傅媛舒眉垂眸,双手抱胸的靠着车壁,有些阴阳怪气的对面前的宁焕臻说道。
气的宁焕臻甩了袖子,侧过身去,不愿再看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但傅媛却似乎不想就此罢休,还是用那样的语气问道:“不知陛下打算让我什么时候启程,如果陛下能恩准的话,我倒是想年前就动身,毕竟过年嘛,总是要和家人一道菜算过年。”
“你当真非得如此?”宁焕臻倏然回头,一桩星眸入勾的看着傅媛道,“你在景王府的几年,你当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和宁焕景之间根本就是有名无实!”
傅媛脸色一白,惊得一时无话可说,但转而就冷笑道:“陛下平时日理万机,竟还要关心我们这些小小的家务事,着实让小人受宠若惊,诚惶诚恐了。”
宁焕臻任由傅媛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傅媛,傅媛被他看得心烦意乱,就索性闭了双目,靠坐着休息。
这样的事实,从傅媛最不想听到的人口中说了出来,傅媛此刻的心情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
或是觉得心凉,或是因为防备之心,傅媛相抱着的双手下意识的就抱得更紧了。又觉得手臂上那处疤痕隐隐的作痛起来。
“你怎么不接着说了?”宁焕臻那冷淡的声音在傅媛耳畔响起。
傅媛眉头不知觉的就拧到了一起,她依旧闭着眼,用如深渊中冰冷的幽泉般的声音说道:“宁焕臻,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会杀你?”
话音才落,傅媛身子一直,募的睁眼,那双如沉墨一样的眼中,戾气肆意。
“哼。”宁焕臻轻笑一声,“有好些年没见你生气了。”
傅媛直直盯着宁焕臻那张依旧风轻云淡的脸庞,突然吸了口气,又闭眼靠了回去,无论宁焕臻再说什么,她都不再说话。
傅媛心中暗暗念着当日她对着自己父亲发下的誓言,她知道如果此刻她手中有一把剑的话,方才也许真的就已经刺过去了。
“……若违此誓,吾父生生世世堕落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秦中禾了解傅媛的个性,就让傅媛用自己发誓……
傅媛心中一遍遍的念着这句誓言,眼中就落下一行清泪,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偏偏要自己发下这样的毒誓,还是为了眼前这个薄情寡义的宁焕臻!
“你……怎么了?”宁焕臻伸手想去为傅媛拂去脸上的泪水,但手伸到半空,就又收了回来,却被突然睁眼的傅媛逮了个正着。
傅媛冷眼看着宁焕臻的动作,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道:“宁焕臻,你和我在六年前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你现在是一代明主,我是罪臣之女,若有对相互都有好处的事就聚头商量一下,若是要说情分可以免了,你的情分我已经领教过了。”
言尽于此,二人便一路无言,到了沈府,傅媛依旧与钟芸说说笑笑的进去,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因今日有钟芸在,几人也不便豪饮,只是以茶代酒,清谈雅坐了一会儿,就用了晚席,便纷纷告辞回家,临走前,沈从仕拉了傅媛进书房说了几句,傅媛一一答应了之后,才出来与钟芸坐车回钟府。
华光晏一路将二人送到了钟府门口才走,傅媛见时候也不算太晚就与钟芸约好隔日再来看她,转头与焌儿回了林府。
回到茗香院之后,傅媛便吩咐烧水,洗了个澡。洗干净了今日身上出的一身汗,然后就穿着中衣坐在房中的热炕上,拿着闲书消遣。
琴香和雪英则坐在炕沿上做针线功夫,只有焌儿一人闲着无事,外面天又黑了,也不好出去练枪,就在房中走来走去。
“今天玩了大半天了,你怎么还没有玩累吗?”琴香见焌儿用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着剑招,就问道。
“你知道什么?这是以前老爷教我的,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就比划比划,免得生疏了。”焌儿说的煞有介事,然后就用双指在空中唰唰的比划着。
“老秦教你的?”傅媛回头去看焌儿比划的剑招,想起这套剑法,秦中禾也曾教过自己和当年还是太子的宁焕臻。
琴言听傅媛叫秦中禾老秦,一下就看住了傅媛,傅媛有所察觉就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就没有再听小姐这样叫过老爷了。”琴香说道。
“哦,是吗?也许是今日想起太多以前的事了吧。”傅媛说道,“真不懂为何我爹就非要力保他坐稳这个皇位?”
傅媛说的是谁,这房中的人自然都心知肚明,琴香低头将傅媛的话在心中想了想,抬头看着傅媛道:“这个兴许夫人知道些什么。”
“我娘?”傅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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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临行
“我娘?”傅媛转头看着琴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琴香眼微微往下一斜,像是回忆了片刻,才说道:“嗯,当年夫人病重的时候,有一天老爷过来看夫人,就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当时我也没有留心,但现在听小姐这样一说,倒觉得有些蹊跷了。”
“你说说那日我爹和我娘说了什么了?”傅媛微微撑起身子说道。
在秦夫人生病之前,傅媛一直是住在秦夫人的内房,是由厢房的八扇小格子进去,小小的一件内室。后来秦夫人生病,而傅媛每日又要早起进宫念书,怕扰了秦夫人养病,这才搬到了独院去住。
琴香虽是傅媛的婢女,但因曾受过秦夫人的恩情,平日照顾秦夫人又十二分的尽心,所以就依旧在秦夫人房中伺候。
秦夫人也很信任她,傅媛常在宫中,不能时时在秦夫人身边侍候,秦夫人就将琴香当了半个女儿,也时常与她说些体己话,平时说事的时候也不避着她。
但那日秦中禾一到秦夫人的房中,秦夫人就屏退了左右,就连门口的丫鬟都让回避了,当时琴香不再房内,正在小厨房替秦夫人煎药,药好了之后就端了过去,才走到房外,就听到里面似有争吵声。
“只听夫人对老爷说,她好歹是你嫡亲的女儿,你可只有这一个女儿,你就那么忍心,为了别人的江山,要押上她的一辈子……”琴香回忆道。
傅媛颔首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别的呢,可还说别的了?”
琴香摇了摇头道:“后面我就进去送了药,老爷和夫人见了我,就不再说了。只是后来有一回,夫人又单独与我说了些话,我当时也听得不明白。”
“我娘说了什么话?”傅媛从小性子就随秦中禾,平日虽是住在秦夫人房中,但平时却喜欢跟着秦中禾念书,而不喜欢呆在秦夫人的房中学习刺绣女红,所以虽是母慈女孝,但若要说亲近,傅媛还不如钟芸与秦夫人亲近,所以秦夫人那一手的好针线就都传给了钟芸和琴香二人。
而傅媛也只是在秦夫人生病之后,为了哄秦夫人高兴才拿过几次针,绣过几样不伦不类的花鸟而已,后来秦夫人去世,傅媛也后悔自己以前不经常在母亲跟前伺候,现在听了琴香的话,心中不免有些伤心,也不知当年母亲为她操了多少心……
“那日是陆家的夫人来探病,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小姐您,陆夫人说小姐您一个女儿顶的上两个儿子了,以后还是做皇后的命什么的……”琴香眉头微蹙生怕记错了什么,“后来陆夫人走了之后,夫人就落起泪来,我当时也不知是什么事,想夫人总是为了小姐您难过,就安慰夫人道,小姐这样聪明,据说连宫里的皇子都及不上,夫人就不要伤心了。可没想到一说完夫人就更伤心了。”
琴香略微一顿,望了一眼傅媛,才说道:“夫人说,小姐您就是太聪明了。若是笨一些,以秦家的权势,以后稳稳妥妥的嫁一个差不多的好人家,倒可以安稳一世,又说可惜您偏偏生的聪明,又是个男儿心性。然后又说您以后要担这样的重担,哪里还能求一世安康……只是夫人没说是什么重担,奴婢当时就以为夫人是在担心您入宫之后会吃亏,但再后来先帝下诏,指了陆家小姐为太子妃,但夫人还是天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原来如此。”傅媛想到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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