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旧梦守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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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旧梦守空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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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了一下眉头。“你站那别动,等我。”他冲我说了一句,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绍凯有些摇晃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一拳挥到刚才打他的一个人脸上,那个人当即就摔到地上。这一下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我。绍凯跑过来拉我,说:“快跑啊!”
  “你……你……”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拐进一条小胡同,看了看后面的人没有追上来,我甩掉绍凯拉着我的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你还真去砸场啊你?”
  绍凯好像支撑不住的样子,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头向后倚着墙壁,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转身想去大路上打一辆车,他却好像以为我要走突然站起来想要抓住我,我看他身体晃了晃就要站不稳似的赶紧回身撑住他。“喂……你瞎动什么啊?”182的大个子现在全要我来撑,我只能紧紧抱着他,但感觉却更像是他把我整个裹进怀里。有好一会儿我只能听到绍凯在耳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渐渐才终于有小声的话传进耳朵:“死丫头……你这一天去哪儿了……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你知道吗?”
  “我就在附近转转啊……”我鼻子嘴贴着他的胸口说话声音瓮声瓮气,“是你找我找疯了吧……”
  “知道还说,我以为你和我赌气又去那种地方,可他们不让我去后面找你。要是知道你不在那儿我早还手了……一群孙子……”
  我轻轻向后退了一点,为了好好看看他的脸,颧骨上有很深的擦伤,嘴角肿着还带一点血,身上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笨蛋,你不是让我走的吗?你还找我干什么呀?”我突然就哭了出来。这次终于有了感觉,仿佛胸腔里有一个水泵,不停向外输出,我都被自己大滴大滴向下滚的眼泪吓倒了,更何况是从没见过我哭的绍凯。

我的当下与幼年(4)
“你别哭啊,”他慌得不行的用手捧我的脸,眼泪就落进他手心里,最后他把我拉回怀里,低头乱七八糟地吻我的脸,“我是混蛋我是混蛋,只要你不哭怎么都行……不哭……”
  我都算不清这是绍凯第几次为我受伤了,可能伤好了他自己就不记得了,可是我心里想的却是,我怎么还啊,怎么还。我怕早晚有一天他会发现我能给他的仅仅是一半而已。甚至,就是一个死去的空壳。
  从那之后到现在差不多一年我和绍凯再也没有吵过架,只是除了心疼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了解我哭泣的含义,也看不到我在源源不断的泪水中看见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记忆。绍凯对我的好是系在我腰间的绳索,我渴望依靠它爬出泥潭,又担心会将他一并拖下去。
  一直在琴房待到中午,反反复复弹那几个和弦音,长久地陷在回忆里。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害怕一个人待着,我不愿意回忆占据我的头脑,因为它会让我丢失掉对于真实的感知力。已经活过二十年,我越来越懂得触手可及的温暖是多么珍贵而脆弱,也许只是稍稍松手就有可能追悔莫及的永远失去了。墙上挂着的日历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走过去翻了翻,离除夕还有二十五天。
  我穿好外套,揣上钱,走出家门。我想到有一件事该去做了。
  我出生的地方叫做安城,是一个小却美丽的地方。在我的记忆里安城是绿色的,春天的柳树,海棠;夏天的槐树,香樟;还有长青的松柏;它们或站在路两旁,或立在庭院里,一年又一年。在我的记忆里安城里住着的人都是懂得生活的,他们有条不紊地工作,忙碌之余却不忘记早中晚餐的合理搭配,以及下午茶。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亲陈年无论春夏秋冬都起得很早去散步,然后回来给我做早餐。他在阳台种了很多花,现在想来都是兰花,吊兰,君子兰,蝴蝶兰……我曾经一度迷恋仙人掌,买回两盆精心的照料,可一个夏天过去它们就烂掉了。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妈妈这个人的存在。
  据陈年说妈妈当年是文艺兵,他第一眼见到妈妈就感叹世上竟有美得那样脱俗的女孩。可他一辈子都是老实人,当时混在那群机灵圆滑的小兵中毫不起眼,但他会写一手漂亮的楷书,又通晓诗词歌赋,在一次艺术节时他在黑板上写下“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被当时坐在底下的妈妈尽收眼底。后来他自学考上了大学继而留校任教,十分让人钦羡,妈妈也终于成了他的准新娘。这一段上一辈的爱情没有山盟海誓,甚至没有一个正正式式的开始,但我也能够想到,他们有多幸福。只是这样的幸福因为我而终止了。
  爸爸妈妈结婚三年都没有孩子,这急坏了两家急着抱孙子的老人,奶奶甚至搞来各种偏方给妈妈吃,外婆更是每天跪在佛前祈愿。在这样的压力下,第四年初妈妈终于怀了孕,在爸爸精心照料下除了害喜很严重外身体一直非常健康,谁也没有想到在手术台上会出现难产的状况。当时麻药都过了孩子还是没出来,无奈之下医生决定剖腹产,并询问等在手术室外的陈年,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爸爸对我的讲述就截止到这儿,他没有告诉我他当时的选择,是在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外婆告诉我,当时爸爸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地说,保大人。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谁会愿意为一个从没见过的人而放弃掉朝夕相处的爱人。只可惜,妈妈并不知道。

我的当下与幼年(5)
大概是因为生我,她耗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坚强,变得敏感易怒,与之前判若两人。摔东西,大喊大叫,或者一个人脆弱的哭泣。起初陈年以为她只是身体不适导致的心情烦躁,属于正常现象。到后来愈演愈烈才想到要去看医生,诊断证明开出,是病例已经开始多起来的产后抑郁症。我从记事起就每天看着妈妈的遗像出神,奇怪的是我看不到爸爸嘴里描述的清丽脱俗,只觉得那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睛像是要对我说什么。我想她一定是恨我,恨我让她痛不欲生,几次在手术台上昏死过去,恨我让她变得臃肿不堪美丽不在,恨我抢走爸爸一半的爱……只有这样想我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抱着六个月大的我坐上我家六楼的阳台。
  那时陈年和外婆都在家照顾妈妈和我,所以及时发现了,他们惊慌失措却强装镇定的对着妈妈连哄带骗好半天才终于将她手里抱着的我接下来,就在陈年抬头想要去将她抱下来时,她的身影从窗口一闪而逝,紧接着楼下传来刺耳到疯癫的尖叫。
  “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啊,我没有想到你真会跳,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啊……”爸爸在妈妈每一年的忌日时都会冲着她的照片不断呢喃。
  而我,成了死神手上抢下的孩子,或者说,是用亲生母亲生命换下的孩子。
  多么壮烈的,充满悲剧性的人生开端。
  “梦梦,人家都说女儿像爸爸,可你像你妈妈。”这是陈年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四岁时这样说,六岁时这样说,十岁时这样说,十四岁时这样说,直到十九岁我离开他。我觉得他面对我看到的全部都是幻觉,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个延续,妈妈生命的延续,他爱的延续,至于我本身是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
  是的。十九岁那一年我离开他,离开安城,离开记忆。我在深夜收拾好行李,扭开门锁,走进一片漆黑的楼道,最后把不会再用的钥匙放在门口的垫子底下。整个过程中有几下明显的声响,但屋里的灯没有亮起来。我拖着行李下楼时幻想他第二天清晨看到桌子上只写着“我走了”三个字的纸条时的反应,会寻找却不会绝望,会惊讶却不会过激。他就是这个样子,淡定得好像全世界都与己无关。更何况在他看见那张纸条时我和绍凯已然在去往离城的火车上。
  离。也许只有这个字才最适合我,所以我的生命里才总是不厌其烦的上演一出出别离好戏。
  “绍凯……”
  “嗯?”
  “没事了……”我只是想确定身边还有人陪而已。
  走出院子是一条下坡路,坡下不远就有一间邮局。我走进去买了信封邮票,想了想又随便挑了一张明信片,拿起一旁有些漏水的钢笔在背面写上一句话,然后用糨糊封住投进铁皮箱底。
  “我很好,不用担心。”
  去年也曾这样做过,准确无误写上那边的地址,而这边则是胡乱编造。我不知道陈年有没有回过信,哪个人又恰巧收到了它。
  我根本连自己这个举动的意义都找不到。
  冬天的离城夜幕降临的特别快,我倚着院子灰白的墙壁想要看暮色四合的瞬间,可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它就彻底黑了下来。我把锅放到炉子上,煮开水,然后把刚刚顺便带回来的菜切一切放进去,又下了点挂面,整个家里鸡蛋都找不到,所幸我将佐料都备齐全了。绍凯他们对于食物一点要求都没有,每次我给他们做吃的,他们都一副大恩不言谢的表情。想到这儿我就有点想笑,坐在院子里一面吃一面等他们回来。

我的当下与幼年(6)
我确实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学着煮之前完全不会的简单的饭菜,学着适应随时都会出现的音乐节奏,学着喜欢时而霸道无理时而又贱巴巴来哄我的绍凯。
  我……在学着喜欢绍凯。只是“学着”两个字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
  “喂,你们快点!”离好远就听见他们几个的声音,没几秒钟门就被撞开,绍凯第一个跑进来,转身对后面的阿毛,小哲喊,“你们又慢了,没劲!”
  “这门照你这么撞早晚会散的,”我迎过去把他背的无比重的贝司摘下来,转身想要放到屋里去,他却不由分说俯下身来抱我,“怎么这么高兴啊?”
  “一会儿再跟你说,还有吃的么?我饿了。”绍凯边说边走向炉子,掀开锅盖笑着朝阿毛和小哲喊,“兄弟们,快过来!”
  我坐在台阶上看着他们围着炉子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把整锅吃了个干净,“你们怎么跟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啊……”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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