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传出了业大口和贱伢*芳妹子的风言风语,连细节都讲得活灵活现。初闻传言,业大口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一腔火气全集中到了小满身上,决意寻个机会把这个唯一的知情人狠狠惩治一番,因为他估计芳妹子是绝对不敢透露半句的。稍微冷静下来后,心里不免窃喜,觉得比起贱伢这个冤大头来,自己至少沾到了腥味,亏得少多了,待到完全镇定下来,竟觉得小满可爱得很,给自己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可以设法金蝉蜕壳,轻松上岸,却把屎盆子扣到贱伢一个人头上,既可以报刘家拒婚之羞,还可以借此打压对方势力。
贱伢呢,无缘无故遭此冤枉,只觉得颜面尽失,寝食难安,也许是气昏了头,压根就没多想,对于老婆的大吵大闹,只是一味狂怒的辩解与争吵。刘家的争吵声一连几天都时断时续,尤其到了晚上,更是吵得邻居睡不着觉。
而易家只听见女人的独角戏词,业大口则一反常态,自始至终沉默不语,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丈夫的沉默更加激怒了易堂客,引来寻死觅活的斥骂追问:“做贼心虚了吧?冇得屁放了吧?早晓得有今日,当初就应该把裤裆捂紧一点,都做外公的人了,在屋门口也有点头有点脸,怎么不晓得给崽女想一下。。。” 村里人不免纷纷猜测议论。
业大口待老婆折腾累了,才道貌岸然的解释起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把事情真相告诉你,贱伢搞完我才进屋,根本就冇碰芳妹子,之所以不做声,一是我相信自己冇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心安理得;二呢,其实第二点我到如今都在问自己,搞不清是自作聪明还是脑壳进水,我想自己是支部班子主要成员,应该维护书记威信,出了丑事两个人担总比一个人扛好一点。”
易堂客满脸狐疑,问:“真的啊?”业大口马上发誓:“如果我讲了假话,就。。。”易堂客急忙制止;说:“刘家贱伢把我屋里纳在裤带上头,你还攒劲帮人家打圆场擦屁股,值得不呀?”业大口说:“他不仁我不能不义啦,毕竟也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些不。”
易堂客心想:“男人家想事总跟堂客们不同,或许有他的道理,不然怎么只读得半年多私塾,就当得这么大的干部呢,不过我还是要帮他把这个事撇清。”便花了几个晚上,把所谓的事情真相跟要好的女人通告了一遍,大家联系此前的猜测一分析,全都恍然大悟似的。
业大口估计消息发得差不多了,才在第三天晚上挨家挨户寻找老婆,在解放家里找到后,冲着她高声大骂:“到处跟着别个乱传么子,无凭无据的,吃了饭就溜出来,要是冇人告诉我,我还不晓得你在搞这样的名堂,回去!”不由分说就把老婆拖回家里。
这样一来,几乎瞒过了所有社员,连贱伢夫妇后来也分辨不清谣言的起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业大口不仅及时化解了危机,还将坏事变成了好事,将屎盆子稳稳的扣在了贱伢头上,而刘家忙于内战,过了好几天才得知消息,挽救不及了。
古语曰:闻三人成虎,十夫揉椎,众口所移,无翼而飞。贱伢裤裆里就这样稀里糊塞满了黄泥巴,还硬被说成了屎,叫人百喙莫辩,还很快被叫到乡里,由谭书记进行诫勉谈话:“国祺同志啊,你要注意了,如今到处地方在议论你哪!我当年力,力排‘重’议提拔你的时候,就有好多人反对,搞起满,满街风雨,你也要顾一顾我的面子呐。”
谭书记虽然书也读得不多,但特别好面子,每次发言训诫之前,只要有可能,事先都会向秘书悄悄请教一下技巧,学几句话来现炒现卖,所以讲自己的口语话时就异常顺溜,玩文绉时就会磕磕巴巴。
贱伢赶紧替自己辩解,说:“好酒讲不酸,酸酒讲不甜,我真的。。。”谭书记打断他的话,说:“不管蒸的煮的,我当然希望都是假的,但不管怎样,毕竟无风不起浪不,好在这样的事是,民不…告官不‘揪’,你今后要慎之又慎哪啊,管他真的假的,你把裤裆缝起来不就冇事了。”
贱伢苦笑着说:“缝起来不就屙不得尿了,谭书记,我真的…”谭书记再次不耐烦的打断他,异常严肃的说:“我冇心思跟你嬉皮笑脸,要不是想挽救你也不会喊你来,你如果还觉得好笑,你就上趟街咯,看哪个旮旯巷里冇在议你。”
身心疲惫的贱伢病了一场,业大口借着探望的机会,极为体贴地聊起谣言源头,说:“你想过是哪个捏出来的冇?”贱伢强打精神努力睁圆熬红的双眼,血丝浓密的眸间带着明显的迷惘,摇摇头说:“想不出,按理讲呢王山屋里有可能,仔细一想呢可能性又不大,哪个会主动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戴绿帽子哩。”
业大口大不以为然,说:“那也不一定呢,那电影里头打仗就经常有同归于尽,说不定他们就是这样划算的;另外呢,满伢子在屋里穿出穿进,也有嫌疑。”
贱伢大感意外,说:“不会吧,他这样细,晓得么子男女的事咯。”业大口说:“唉,你就莫大虫做兔子打呐,如今新社会呢还算细,要在旧社会养得崽出了哩,上次他屋里也被我们赶了猪哪;我屋里崽伢子还蛮懂事,近一向到处帮我探消息,他讲可能是林伢子先传出来的,林伢子屋里是贫农,爷娘老实巴交的,跟集体又冇么子恩怨,怎不会平白无故编排我们两个的谣言不,还不是从哪个伙伴那里听来的,而满伢子跟他耍得最好。”
贱伢陷入了沉思,业大口也就告辞走了。
贱伢病好没几天,反右补课的指示就下达了,业大口穷追猛打,又想出一个一箭三雕的办法,更是把他搞得焦头烂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15 一脬好屎千万不能做尿屙了
一脬好屎千万不能做尿屙了
小满师傅王木匠出生木匠世家,手艺精湛,床、柜、凳等木器上边的龙凤、福禄及各类飞禽走兽雕刻得栩栩如生,方圆几十里都有徒弟,经常有慕名前来拜师学艺的年轻后生,提些片糖、橘饼、米酒等包点做见面礼。业大口说他耍技术权威,收受礼金,剥削徒弟劳动,雕龙刻凤还是思想封建落后的表现,符合中央《划分右派分子的标准》通知中的第一条:反对社会主义制度,宣扬资产阶级剥削。他却翘翘不服,社里便召开了批斗大会。
大会刚开始,业大口就学着过去官府衙门的做法,有意给他个下马威,强迫本地的徒弟轮流打他,小满无论如何不肯动手,业大口说他包庇右派立场不稳,逼着他陪斗。小满初生牛犊不怕虎,坚决不肯跪下,业大口勒令两个师兄把他按到地上,然后让其他师兄开始轮流打他。
金家人开始没料到会牵连到小满头上,磨磨蹭蹭直到好晚才去,金婶母女看见台上正在打小满,来不及多想就冲了过去,玉品一把抓住打人青年的手腕,随后赶到的金婶冲着业大口怒喝道:“要打就打我!都是门高树大的男人家,冲个细伢子发么子狠!”
贱伢因为去年揪右派不力挨了批,同时也怀疑小满可能是造谣者,也就听之任之,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做声,眼见业大口又开始大呼小叫的喊人要捆玉品,才起身拦住,挥挥手让大家走开,对金家母女说道:“斗右派你们来吵么子吵,下去,下去。”连推带搡把她俩赶下了台,于是打人停了下来,大会随后进入了深挖阶段。
小满不仅被打了一顿,还在贱伢的默许下,同木匠及王山一起被确定为右派,并报送到了乡里,因为年龄太小,乡里也不能决定,就请示了县委,县委书记亲自给谭书记打了电话,明确指示年龄不符合要求,并说金家是有希望改造好的富农。业大口不肯轻易罢手,拉上贱伢专程跑到乡里争辩,理由是在农村历来有男子十五当门户一说。
谭书记大发雷霆,说:“碰哒你娘的鬼,现在是新社会,你懂不懂?那过去女人还缠裹脚布呢,还有童养媳呢。”
小满虽没被划作右派,但不得已停止了学艺,金家上下也吓得够呛。小满大骂贱伢是白眼狼,发誓不跟抗日玩了,家贤说:“桥归桥,路归路,日伢子又冇得罪你,你们玩你们的呐。”小满说:“就不。”然后对玉品说:“姐姐,就莫嫁给他,其余三个随便哪一个都要得,我都同意,气死他。”
玉品笑起来,说:“好咯,我听你的,你讲嫁哪个就是哪个。”嫂子说:“气他不是空的,刘家贱伢正好巴喜不得哩。”小满说:“姐姐,那你就偏偏嫁给他,气死这个贱畜生。”玉品笑说:“么子时候变成墙头草了,啊,你先莫急咯,想清楚再告诉我一声,总之我听你的,要得啵?”家人又全都笑起来。
从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贱母听说此事后万分气恼,教训儿子说:“得人好处千年记,得人花戴万年香,这么多年人家帮衬我们孤儿寡母还少了,冇得金家屋里,讲不定我们几娘崽的骨头还不晓得摊在哪个旮旯里晒太阳,讲了好多次对金家屋里要仁义一点,你都当耳边风,喂碗饭给野狗吃还晓得摇尾巴,救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倒反过来咬起恩人来了,你要气死我是啵?”
贱伢近来本就心烦气躁,老母的话又无疑是火上浇油,便梗着脖子恶狠狠地抢白道:“一个狗屁富农撒点小恩小惠就念了几十年,生就是个叫花子相,刘家屋里会给你念起永世都翻不得身,你就冇想一下他屋里从你身上剥削好多去了,冇得你们这些哈巴狗半夜呼天光替他屋里做事,他一屋人会过得衣饭无忧,跟神仙一样啊?撒得小恩小惠出啊?猪脑壳,怎么不早点去死咯,望哒你就瞎眼。”
贱母被呛得又羞又气,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到镇医院住了一向不见好转,又坚决不到县里去治,贱伢便硬着头皮打发老弟去请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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