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问她拿郭了了的那份。
窗子外面的阳光正盛,撒在霍璟然的身上,却透出些零星的阴霾来。
他的眉头紧锁,眼睛死死盯着最后一行的“妊娠十五天”,像是想用眸光将那张薄薄的纸烧穿。
她怀的,是他的孩子。
087 天真的浪漫
霍璟然走回病房,就见郭了了盯着桌上的饭盒望眼欲穿,那表情跟十几天没吃东西的小狗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摸摸她的脑袋。
“饿了?”
郭了了的视线紧紧顺着被他拿起的饭盒,由高到低的上上下下,最后近距离停在自己的眼前。
她这才明白,霍璟然坐在床头,举着筷子,是要亲自喂她吃。
“我知道你的手不方便。张嘴。”
郭了了乖乖地咬住他夹过来的一片香菇,嚼了嚼,问道:“我身体没有问题吧?”
霍璟然的心头蓦地一堵,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摇头,又给她送了口饭。
郭了了立刻松了口气,但还是不由嘀咕道,“我就说嘛,是你们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摔了一跤么,能摔出什么毛病来。”
霍璟然从值班室出来,就一直在想,他该如何告诉郭了了。短短十几米的路程,他去的时候健步如飞,回的时候却是举步维艰。
他在脑中不断模拟,模拟开口的时机,说话的方式,讲述的口吻……可是,就算他再有本事,也没办法将“你怀孕了”这一事实讲得像个笑话一样。
而且,这并不是笑一笑就能过去的坎儿,这比让郭了了接受她得了个小病小灾要困难多了。
他们各自的感情还陷在泥淖之中,连块完整的浮木都没有,如何空出一个舒适的位置留给未降生的婴儿?
天底下真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儿了。
“璟然,你怎么了?”郭了了见他举着一只龙虾半晌不动,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要是觉得剥虾麻烦的话,就放下吧。我也……不是很想吃。”
霍璟然回过神来,话里透着无奈,“你的表情都出卖你了。”
“呃……”
“对了,介意和我说说孙如的事么?你看起来好像挺在意她的。”霍璟然长长的指尖触到油腻腻的虾壳,还是忍不住蹙了一下眉,洁癖跑出来作祟,但为着郭了了,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嗯?你怎么知道孙如的?”
“我看了报纸,所以才给你打电话。”
“程铭是被冤枉的,孙如也好可怜,左政不是人!要不是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我一定要曝光这事。”
郭了了气呼呼耸着肩膀,脸都涨红了。霍璟然看准时机,把剥好的虾丢进她嘴里,她立刻美滋滋地笑了一下,和之前怒容满面的模样判若两人。
“救了你?要不是他,你根本不会受伤。”霍璟然拔了一张纸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过去,一针见血地提醒。
“对哦。”
霍璟然看着她恍然大悟地向自己眨眼睛,立刻摆出一副“我该拿你怎么办”的表情。
然后,郭了了又开始和霍璟然绘声绘色地说左政的坏话,不过霍璟然听到后来倒是挺佩服这个男人的。
毕竟他的思维方式没有郭了了那么小家子气,他自己也是个商人,女人在利益面前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调味剂而已。
不过霍璟然倒是愿意,为一个女人,筑一座属于她的城堡。
他想要这样子天真的浪漫。
088 虎头蛇尾
“如果你想的话,这件事,我可以出面帮忙。”霍璟然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低头看了看手心,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嫌弃的模样,又抽出一张,继续擦拭。
“哈?”郭了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瞧霍璟然眼睑微垂,漫不经心的闲散样子,就好像他问的不过是一句“今天天气如何”的玩笑话。
“你认真的么?”
“怎么,你怀疑我的能力?”
“不是啊,问题是你干嘛要掺和进来?”郭了了纳闷地纠紧眉头,尴尬地笑出声,“我们除了是高中同学之外,顶多只算普通朋友吧。而且我和程铭还有孙如都不算熟啊,他们的老板都还未发话呢,你不觉得你站出来帮忙太草率了么?”
“普通朋友……”霍璟然反复回味这四个字,竟似牵出了一丝苦涩,郭了了后面说的话他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听进去。所有自诩的强大、深沉、克制,原来在世间最朴素的说辞面前,是能如此轻易便土崩瓦解的。
“我们,只算普通朋友?”
郭了了看到霍璟然毫无焦距的眼中自己懵懂错愕的脸,她不明白,现在是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字眼的时候么?再说了,就他们俩这种连对方的交际圈里随便五个人都数不齐的窘态,要算至交啊知己什么的,有些困难吧?
于是她下意识点点头,霍璟然只是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普通朋友,是个什么概念?霍璟然的朋友不多,于是他困惑了。但是当这四个字经过口腔的时候,他竟然觉得心脏在隐隐作痛。
相比亲眼目睹白寒依和别的男人结婚时的那种铺天盖地的锥心之痛,这种痛,似乎更加的磨人,更加的噬骨。
以至于,他有些分不清,有些找不着方向,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陷在如此诡异的深渊中了。
霍璟然将手插进衣兜,那里放着郭了了的全身检查报告,一张薄薄的、平平无奇的纸,此刻却像烙铁一般烫人。
他苦涩地抿起唇,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荒唐得像是个笑话一样。让他如何去和自己的普通朋友说:你怀了我的孩子?能不能让我来照顾你?
“璟然?”郭了了看着他缓缓起身,不确定问道,“你要走了?”
霍璟然点点头,郭了了立刻说:“那你路上小心,谢谢你来看我……”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连背影都看不到了。郭了了挥别的手僵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又是这样虎头蛇尾的对话!
郭了了心里憋着一口气,憋得她快要抓狂:知道他难搞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他到底要干嘛?什么事都放在心里难道不怕得抑郁症么?能不能一次性给她个痛快啊?
要不是手还伤着,她真想很有节奏地将床板给拍塌了,太能折腾了这个男人!
左政站在医院的吸烟室里,看着身材高挑的霍璟然从他面前匆匆走过,嘴角挑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他掐灭燃了一半的烟,拿起手机,“我相信已经有结果了。”
089 你怎么上来的?
所谓非常时期非常缺人,鉴于郭了了只残了一只手而不是废了整个脑袋,所以在她可怜兮兮地向主编告假之时,女王大人阴恻恻地笑了笑,只说了三个字——“滚回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果决地把电话用摔的方式给挂了,那“砰”地一声巨响给郭了了幼小的心灵和耳朵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于是次日,郭了了不得不将自己团成团,以便更快更直接地滚到报社,扑到在主编的石榴裙下,山呼“女王万岁”。
但是,当伤员郭了了提着吊起来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前一脚刚迈进了报社的大门,后一脚,所有的同事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齐刷刷抬起头来,怔怔看了她良久,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
郭了了被这低到了负数的气压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忍不住双腿发软,她本能想逃,却发现自己连转个身的气力都没有,只好窝囊地背靠着门,防止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就连正在专心致志看报纸的主编,也似受了感染一般,探出头来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她淡定地将视线收回,冷冷地发号施令:“愣着干嘛?都快给我做事去!”
下一秒,众人就像是定身术被解了一般,敲键盘的敲键盘,打印的打印,校对的校对……瞬间忙得风生水起。
郭了了出了一身冷汗,终于能把憋着的那口气呼出来,她就觉得跑一天新闻都没有刚才那死寂的一分钟让她心力交瘁,实在太遭罪了!
这时,林果捧着一叠文件,蹬着酒杯跟的高跟鞋,正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长长的直发被走路带起的风捧起,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十个毕加索都别想画出来。
“果子,你来得正好!刚刚那是怎么了?我……”郭了了话还没有全部问完,胳膊就被林果架住了,她弓起的身子眨眼间被一股怪力提得笔直,林果毫不含糊地拿眼睛瞪她,“你跟我过来!”
“诶,果子,你慢点呀!”郭了了直喘,真心觉得自己丢人,穿板鞋还追不上人穿高跟的。
林果连鄙视她的功夫都没有了,严肃地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道:“我问你,你怎么上来的?没被堵么?”
“啊?什么被堵?我从后门进的啊。”
林果脑门上的灯泡“叮”地亮起来,对哦,她们报社确实是有一个后门的!
只不过那里有一条又长又臭的水沟,并且常年暗无、天日的,感觉很阴森,于是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当它不存在了。
不过郭了了每每上班来不及了都爱往那过,谁叫那里离她家近呢,从正门走得绕四条半街,郭了了虽然有时候犯二,但数数还是在行的。
林果满脸的佩服,扶额叹道:“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奇葩,还是该说你运气好了。你自己看、看吧。”
郭了了顺着林果大拇指对着的方向放眼望去,就见报社楼下黑压压的一片,比昨天孙如公寓门口的人潮有过之而无不及。
090 这篇东西不是你写的吗?
郭了了其实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再一次看到这人挤人挤到毫无立锥之地的景象,她很悲催地头皮发麻,脚下打滑。
林果双手抱胸拿眼角余光瞥她,侧过头吹了一下刚刚涂好的亮红色手指甲,抱怨道:“老娘今天出门不顺,被小西那兔崽子出卖了,刚刚被人围了十多分钟到现在胸口还闷呢。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当你闺蜜竟然会有这种人身危险。了了,姐姐我其实很脆弱的啊……”
看着林果扭着上半身装柔弱,郭了了反常地没起鸡皮疙瘩,她只是瞪大眼睛,用力咽下一口唾沫,颤颤问道,“你别告诉我……这些人,全是来采访我的。”
林果眯起眼睛笑得特别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说呢?小西只指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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