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温蒂,沈家姆妈同你顶要好,别人我是不给的,你拿回去,摆在枕头底下,闶闶好,效果老灵的。”
温琅一头雾水的看着手里发黄的毛边纸头,周身“啵啵啵”地冒问号。
“哎呀,小戆大,这是生男孩的秘方啊!”沈家姆妈忍不住拧了拧身体,“男人么,嘴巴上不讲,心里总归是希望有个儿子的。我连生了三个女儿,要不是第四个是儿子,恐怕还得继续往下生的。”
说完,沈家姆妈左右张了张,见没有人,很迅速地消失在温琅的视线里,留下温琅,在弄堂深处,石化。
等温琅消化了沈家姆妈留下的神秘言论,捏着小黄纸头回到食肆,就看见了坐在门口台阶上,姿势同外地进城务工的农民没两样的英生。
那么英俊的英生,此时却满脸胡髭,眼神忧郁地坐在台阶上。
虽然胡子拉碴的英生也很塞克西,可是,温琅觉得忧郁小生路线,实在不适合英生。
英生合该就是阳光而无忧无虑的,洒脱一如在高空翱翔的雄鹰,只有倦极,才停下来,稍适休息,然后继续上路。
忧郁小生英生这时也看见了温琅,没有像往常那样,跳起来扑到温琅跟前,缠着温琅要她做好吃的给他,而是继续坐在台阶上扮低沉。
温琅走过去,捅了捅英生的肩膀,“英生,你怎么了?”
“琅琅,我一路上过来,弄堂里的阿姨都在恭喜我,说你有了,还叫我要好好待你……”英生很戏剧化地捂住脸,“你老实告诉我,孩子是不是我的?”
温琅先是一愣,然后要忍一忍,可是到底没有忍住,“噗”地笑出声来,直叫“救命”!
“温……蒂……”英生拿下手,叫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温琅停一停,继续捂着肚子叫“救命”,天啊,如果英生跺跺脚,再拧一拧身体,她的小命就报废掉了。
“你说,你说!”偏偏英生还伸出兰花指来,往温琅身上一阵乱戳,戳戳戳。
温琅当即举起双手,投降。
“我说我说。是我的好朋友有宝宝了,弄堂里阿姨姆妈瞎轧闹猛,安到我身上来了。”
英三少这才收了兰花指与水蛇腰,站起身来,把浑身重量往温琅身上一靠,“温蒂,我饿了。”
温琅推了两推,没推动他,只得作罢。
“警告你,看见君君,不许乱说话。”
“噎死卖灯!”
“我还噎死拉登呢。”
英生正式由温琅引见给君君认识。
君君本来对英生此人,充满了无限幻想,不料今日一见,大出意料。
趁温琅进厨房的功夫,君君也借口跟出去,拿手指捅温琅的腰。
“听声音满塞克西的,怎么真人这么颓废?”
温琅听了直笑,“是啊,怎么真人这么颓废呢?”
“说正经的呢,表跟我打马虎眼!”君君娇嗔。
“我怎么知道啊?”温琅很无辜地摊了摊手,“也许是阳光路线走腻味了,改走落拓不羁型格了。”
君君伸出手,做掐脖子状。
“温柔一点儿,温柔一点儿,孕妈妈童鞋……”温琅不敢有大动作,怕碰到君君的肚皮,只好举手投降。
“哼。”君君在温琅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即刻转换目标,从厨房出来,回到客堂间。
客堂间里,英生正闲坐品茶,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君君走了进来。
英生镇定自若,任君君目光灼灼上下打量,良久,君君轻轻自鼻孔里哼了一声,坐到上首位置。
“英先生同我家琅琅认识很久了?”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快三年了。”英生放下茶杯,微笑。
君君点点头,这位英先生,声音塞克西,可是为人却并不因为有塞克西的条件而显得轻佻,望向她的眼神也清澈干净。
君君始终觉得,如果一个男人,在同时看见她与琅琅时,先是对着她眼睛一亮,然后才转而去打量注视琅琅的,都不值得交往。
而这个英生,看见她和琅琅并肩站在一处,眼神只是礼貌地落在她身上,而后绝大多数时间里,他的视线都追随着琅琅。
此刻琅琅并不在房间里,他也没有一点点多余的肢体动作和眼神。
“英先生喜欢我家琅琅?”君君单刀直入地问。
英生微笑,“是,我喜欢温蒂。”
君君挑眉,他说喜欢温蒂?
“你知道我家琅琅,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么?”她曾经让琅琅处在最最无助痛苦的境地里,但这一次不会了,她要杜绝琅琅再次被伤害的可能性。
英生微微耸肩,“我知道,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过去的经历,才成就了今天的温琅,我所喜欢的,是现在的她。”
“可是过去的经历有时候如影随形,笼罩现实,左右生活,你怎么办?!”君君厉声逼问。
英生想了想,“我会创造许多新的经历,足以让温蒂忙得没时间想起过去。”
君君顿了顿,倏忽一笑,站起身来,走到英生身旁,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上。
英生一侧肩,让君君的手落了空。
“翟太太不用这样试炼我。”
君君一点也不觉得窘迫,“英三少,请不要让我家琅琅再受到任何伤害。”
说完,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温琅端着三碗加了蛋皮紫菜的鲜肉小馄饨走进客堂间的时候,看见正言笑宴宴地交流旅行心得的君君与英生,脸上浮起微笑。
有知己挚友若此,人生夫复何求?
第三十二章
英生从温琅处出来,离开弄堂走了没多远,便有辆黑色红旗汽车缓缓跟了上来,不紧不慢,尾随在英生身后。
英生慢悠悠走了一站路,才十分泄气地停下来,然后脚跟一旋,迎头朝红旗汽车走去。
黑色红旗汽车后座的门随即打开,年轻男人微笑,“上来罢,三公子,搭我的顺风车回去。”
“安亦哲,你的能耐越发大了嘛。”英生笑一笑,牵动一脸胡子,坐进车里,“连我到埠的时间和行踪都在你指掌之间。”
安亦哲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眉骨处碰了碰,“好说,三公子看不上的东西,只好便宜我了。”
英生上下打量安亦哲,对方则悠然一笑,任他打量。
“老爷子知道不知道你公器私用?”英生与安亦哲是真正意义上的发小。
安父是英生父亲多年的老部下,从警卫员一直做到英部长的机要秘书。英生与安亦哲自小一起在机关大院长大,进同一所机关幼儿园,上同一间附属小学,直升中学,又考进同一个高中,如果不是英生坚持,以英家和安家的交情,打个招呼,让两人被同一座高等学府录取,也不过小菜一碟。
可是,英生不肯。
英生知道,和自己同岁的安亦哲,有他的理想抱负,如果顺从了长辈,一直在他的身边,充当他的保姆角色,那么,他失去的,是自由翱翔的梦想,而安亦哲失去的,则是在他所擅长的领域一展抱负的机会。
英生不想阻碍亦哲的脚步,一如他不想别人阻碍他的。
他不知道亦哲是否能理解他的用心,可是他却眼看着亦哲由清俊稳重的理想主义者,一点点蜕变成长袖善舞的实干家。
这中间或者多少有些出入,可是丝毫不影响亦哲一步步接近他最初也是最终的目标。
看着安亦哲意气风发的模样,英生殊不遗憾。
“今次准备在本埠停留多久?”安亦哲倒了一杯矿泉水给英生。
英生摸了摸胡子,“你们一个两个地都往这里跑,我哪里能安心走开?”
“我以为你会死不承认。”安亦哲笑了,少了些许的讽刺,多了些关心。
英生点点头,“或者十年前我会死要面子,死不承认,可是人过三十天过五,如果连这点都想不明白看不开,那就真真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这句话,打击面很广啊。”安亦哲学英生的样子,摸了摸脸上并不存在的胡子,“间接直接地打击了一大片啊。”
英生很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你替我传个话,我懒得一个个地通知,就说谁还想过来参观的,一并报名付费,一块儿组织了,别分批分期地来,烦!”
“这就开始护着了啊……”安亦哲颇玩味地笑,“这话我可不敢跟二姐说,二姐非把我撕巴了不可。”
“那就找你哥,我二姐夫在场的时候说。”英生促狭地霎眼。
安亦哲听了,也不由得“扑哧”一笑。
英杰那么强硬的女人,偏偏见到老公安亦军,就如同见了一帖药,服服帖帖,连嗓门都没高过。
英生指着安亦哲,“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笑话二姐夫,回头我告诉阿姐诶,让她给你排头吃。”
“顾好你自己罢,三公子。”安亦哲嗤之以鼻。
英生搭安亦哲的车,回到家里,安亦哲从老爷子处取了些文件,原车离去。
英生不参与这些,正如他自己所坚持的,他不想阻碍亦哲。
偌大的房子里,一时显得静谧无比。
英生的哥哥嫂嫂连同侄子,同老父老母住在一起,只是这个时间,兄嫂都在上班,侄子泽普还在学校。
英生姐姐姐夫另有住处,当年英杰坚持要与丈夫住在外头,英生私下认为,恐怕是姐姐不想姐夫在岳家觉得不自在的缘故。
据家中的助理说,母亲出门去参加妇联活动了,英生放松下来。
英生不怕父亲板起面孔教训人,可是最怕母亲忍着眼泪强做笑颜的模样,所以一般他都是夜半来天明去。
助理送了茶过来,悄悄告诉英生,“老爷子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三公子。”
英生点了点头,一顿训诫是免不了的,这是他每次回来的功课。
果然,过了一支烟的工夫,老爷子身边的助理过来敲门了,“三公子,老爷子请你到书房走一趟。”
英生在心里“嗻”了一声,起身跟着助理去了书房。
英老先生的书房,设在房子二楼的东翼,十分宽敞明亮,透过玻璃窗,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