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的意思是……”裴大少奶奶略略明白什么,却又难以描述。
“现在有人在外间收购新闻报纸集团的散股,许多中小股东也高价售出股份,婀娜,只怕这样下去,新闻报纸集团将要易主。”
可是裴大少奶奶却遍体生凉。
“姐夫,爸爸没有决定先一步吸进公司股票罢?”
“你说呢?”姐夫叹息,“爸爸怎么能看着自己一手打拼创建的集团,落到他人手里去呢?”
“这是恶意收购……”裴大少奶奶无力叹息,幕后的人,不完成对集团股份的收购,取得控制权,不会罢休。
姐夫熄灭雪茄,“婀娜,回去教你婆家那老虔婆收手罢。裴家势力再大,能大得过比他们更有背景的人家?”
良久,裴大少奶奶轻喟一声,“姐夫,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们,我知道怎么做。”
姐夫笑一笑,“婀娜,你是你们兄弟姐妹三人当中,最识时务,也最有能力的。只可惜,你要想做裴家的主,还得等裴家的老太婆驾鹤西去才行。你这么在她眼皮底下,委屈自己,有必要么?”
裴大少奶奶苦笑,“姐夫,我婆婆在最艰苦的岁月里,一力将三个孩子抚养长大,在裴家,她有说一不二的无上地位,裴家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会为了媳妇而跟母亲对立,你明白吗?我是长媳,嫁过去就和婆婆同住,每天和丫鬟没有两样,你明白吗?我婆婆在过去吃过多少苦,现在就要十倍百倍千倍地讨还回来。她当初是如何伺候婆婆的,我们这些做媳妇的,就要同样地伺候公公婆婆,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你明白吗?”
裴大少奶奶的姐夫听了,也不由得苦笑,这个小姨子,以前从未和家里说过自己在裴家的处境,原来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光鲜。
“我婆婆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太后脾气,我公公因为在苦难岁月里没能在她身边,总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也让着她。倘使我和婆婆不处在同一战线,温琅就是我的明鉴。”
姐夫沉吟片刻,“婀娜,姐夫劝你留多一个心眼,总得为自己打算不是?”
“我知道了,谢谢姐夫的提醒。”
裴大少奶奶自从自娘家人处得了消息,便不想再插手婆婆和温琅之间女人的战争。
可是是裴夫人的辞典里,却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这一条。
“妈,这事我看还是点到为止的好,我们裴家到底同艺人不同,从来都低调惯了的。假使我们针对温琅,引起别家媒体的注意,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到其他的,反而不妥。”
“你的意思是,就让姓温的这么得意下去了?”裴夫人听不进长媳的劝,“是不是你娘家说什么话了?”
裴大少奶奶浅浅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现在在意的只是我们裴家。”
裴夫人这才点点头,“媒体那边你熟,你去打点,务必要让温琅身败名裂,其他的你不用操心。”
裴大少奶奶这边口上应了,晚上回到房间,只好跟丈夫发牢骚。
“妈这次一意孤行,我怕到时候难以收场,英家是什么背景?英老爷子门生三千,许多都官至国务院,再不济也是地方大员。他们家只是不爱炫耀,真要讲究起来,我们家连他们家一只脚都比不上。”
裴大少爷一边看财经新闻,一边拍了拍妻子大腿,“你也知道姆妈的脾气,她认准了的事情,很难再改观。你也别和她对着干,免得她将矛头指向你。她现在看谁都戳气。”
裴大少奶奶暗暗叹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英三公子不是善茬,这件事没这么容易善了。”
裴大少奶奶话音刚落,裴家的生意就出了状况,玻璃加工的原料因故不能如期运到,料场宁可付违约金,也咬死了说没有原料能运出来。
公公不得不拉下老脸,去找老朋友和同行商借,可是却到处碰壁,工厂里的原料眼见着一天一天减少,可是始终找不到后续的货源。
工厂停工一天,损失就是百万千万计,如果到了交货的时间,没有办法如期按订单交货,那么违约金的数额,庞大到让人咋舌。更重要的是,裴家的牌子,就此便砸了。
更令裴家雪上加霜的是,商务部开始调查裴家高层与海外一家公司员工之间行贿受贿之事,轮番将裴先生和裴大少裴二少裴三少传唤谈话。
裴母为此大受打击。
而八卦小报抖落出裴大少在外头养了一个年轻他十五岁的小情人,并且两人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私生女的劲爆八卦消息,成为了压垮裴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八卦报纸上,长镜头偷拍的,裴大少与年轻女郎抱着小女孩的照片,虽然模糊,可是却不容错辨。
“这一切都是姓温的搞得鬼!”裴夫人在家中尖叫。
家里的佣人躲得远远的,裴老夫人装聋作哑,她一把年纪,早已经见怪不怪。
裴二少奶奶有先见之明,婚后和二少住在外头,不用天天看婆婆脸色,此时更是免受波及。
只得裴大少奶奶,躲避不及。
“妈,你消消气,温琅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她是谁?一定是她在英家那边吹枕边风,不然哪有那么巧,她一搭上英三,我们裴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裴夫人在客厅里团团转,最后停下脚步,“我们去找她,让她知道,我们裴家不是好惹的!叫她回去告诉英三,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妈——”这是一步昏招。裴大少奶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裴夫人已经“噌”地上楼换衣服去了。
这一刻,裴大少奶奶听见了大厦将倾的声音。
裴母杀上门来的时候,温琅正在杀鸡。
上次来过的傅女士致电食肆,中午要带家人过来吃饭,定了三个人的位子。
温琅暗暗想,如果不是英大哥一家三口,大约就是英先生英夫人一行。
心下不是不紧张的。
有英生陪在左右是一回事,自己独自一人,则是另一回事。
不知道傅女士的身份时是一回事,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英生屡次玩笑地做求婚状,可是她到底还没有完完全全地做好准备,重新接受一个人,一段感情,一场婚姻。
对温琅来说,现阶段,是最最美好的时光。
英生喜欢她,她也喜欢英生,这就够了。
温琅害怕重蹈覆辙。
那样浓烈甜蜜的爱情,也终成灰烬。
只一次,已经叫人对爱情和婚姻望而却步。
温琅愿意将这份喜欢,当做一个甜蜜的小秘密,存在心间,细细品味,却如何也不想将之拿出来,晾晒在阳光之下,因为过度的光热聚焦,而干涸枯萎。
然则心里头,对英生的家人,到底多了些不同的感受。
一挂断傅女士的电话,温琅便将养在天井竹笼子里的老母鸡拎进了厨房,一手抓住老母鸡两只翅膀的跟部,一手操起两个小人标志的菜刀,往鸡脖子抹去。
老母鸡在温琅的手下垂死挣扎,两只鸡脚胡乱扑腾。
恰在这时,天井里传来嘈杂人声。
“……这是厨房重地,闲人勿进……”
“……叫姓温的出来!”一管老妇的声音穿透了温琅的耳膜。
温琅吓得手一抖,半死不活的老母鸡从手指缝里掉落在花砖地面上,没头苍蝇似地满地乱扑,鸡毛鸡血飞扬四溅,有不少飞溅到闯进厨房里的不速之客脚背上。
温琅呆呆地一手拿着菜刀,一手做抓老母鸡状,顺着那沾了鸡血滴子的,穿一双吉米·周牌子平底鞋的贵妇脚,往上看,往上看,往上看,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曾经令自己对人性都生出怀疑与恐惧的,盛怒中的,老妇人的脸。
第四十八章
“姓温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裴夫人怒向胆边生,每次见到这个女人,她都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与她同来的裴大少奶奶只能苦笑着,向温琅微微颌首。
温琅如同中了葵花点穴手,足足愣了数秒,才一点一点地,恢复了肌体的正常功能,弯下腰去捉地板上犹在垂死挣扎的老母鸡,一边慢慢地说,“这里是厨房,有什么事请到外间去说罢。”
裴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骂山门的冲动,“还不找干净毛巾来给我擦鞋?!”
在一旁拦驾不成的小丁几乎要开口骂三字经,可是思及温琅,忍了又忍,还是咽回肚子里去了。
“小丁麻烦你,替我将这只鸡烫一烫,把毛拔了,开膛处理一下,鸡汤炖起来。地上的血迹也麻烦你清洗一下,免得招苍蝇。”温琅慢条斯理地吩咐小丁,一边走到水槽边上,将菜刀上的鸡血洗干净,插会刀架上去。免得自己一时恼恨,飞刀而向。
小丁听了直瞪眼睛。这点事按部就班地做下来,没有个把钟是完成不了的,老板这分明就是想差开她,不让她到前头去给她壮胆嘛。
温琅只当没看见小丁弹眼睛,只是朝裴夫人和裴大少奶奶点了点头,“两位如不嫌弃,请到前面客堂间去喝一杯清茶,我洗洗手就来。”
裴夫人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裴大少奶奶先一步搀住婆婆,“姆妈,我们先到前头去罢,我帮你把鞋子上的鸡血擦了。”
裴夫人两相权衡,终于还是不甘不愿地任大儿媳妇搀出了厨房,离开后天井,到前头客堂间去了。
温琅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又揭开正在焖着的大锅,看了一眼里头的南瓜清炖牛肉的汤头,又取过汤勺,舀出一点汤和一块牛肉来,倒在小汤碗里,尝了尝肉的酥烂程度,叮嘱小丁十点半的时候加盐十克,开大火滚一滚,就可以关火。
“温蒂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小丁始终不放心。
温琅笑一笑,“大家都是文明人,顶多一言不合,一拍两散,有什么应付得来应付不来的?”
小丁皱一皱鼻子,“我看裴老夫人不像文明人,根本还当自己是封建社会老佛爷。”
温琅闻言,失笑。是,小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