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这一行,有一门功夫叫‘做旧’。”朱四说。
龚春琳恍然大悟。
“这计策设计得不错,方方面面考虑得很周全,可见你们做这一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做下的案子也肯定不只一起两起。老老实实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做过什么案,说清楚了,我不打你。”朱四道。
于洋吐了口唾沫,惨笑道:“大爷抬举,这是我们几个哥们穷疯了头。凑在一起商量出的瞎主意。这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做。没想到遇到大爷英明神武,一下子就瞧破了,之前真没做过别的案子。”
“不怕打,是不是?没关系。我这个人讲道理,我慢慢说给你听。这个主意设计得真的很不错,完全是针对我这妹妹来的。她要开铺子做生意的事。只拜托了几个信得过的人,若没人通风报信,你们如何知道?别和我说路边听闲话听到的。一来没那么巧,二来,房子修葺、每天雇这么些人是笔不小的费用,也得一、二十两银子。为路边听来的闲话掏这么多银子,不值当。通风报信的人知道你们是行家,必然能成事,所以才把这事告诉你们。对不对?”朱四说。
龚春琳和于洋闻言同时大惊,龚春琳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有人要暗害自己。于洋惊讶朱四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咬着牙,道:“大爷说错了,这事真的是我们第一次,以前从来没有做过。”
朱四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抓到的不止你一个人,你不说自然有人会说,等他们说了,你就不用说了。”
于洋还在犹豫,朱四道:“拎过来。”旁边站的人将于洋拖到朱四面前,朱四又让人将伙计用凉水泼醒。
“这是你们的大舀(领头人的意思),对不对?”朱四指着脚边的掌柜问伙计。
伙计看看掌柜再看看朱四,眼里满是惊疑,他刚被泼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朱四道:“他的嘴很硬,始终不肯说实话,我打掉了他两颗牙,他还是不说,所以我把说的机会让给你,你别辜负了我的好意,知道了吗?”他说着,抓着掌柜的衣领将掌柜拎起来,手掐在掌柜的脖间,掐得掌柜发出剧烈的“呵、呵”的喘息声,他被绑着无法挣扎,腿尖蹬了两下,身子软下来不动了。
朱四松开手,平静地看着伙计。
店里死寂,虽然众人已经知道朱四是差役,但没人能想到他会这么狠。
伙计瞪着朱四,全身僵硬,众人眼瞧着他裤子湿了,一股臊味弥漫开。
“说吧。”朱四冷冷地说。
伙计不敢嘴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周明宇就是他们的头,如朱四所说,确实是有人告诉他们龚春琳要铺子做生意,他们自己在街上找了好几天,又找了房屋掮客,终于找到这处空闲已久的铺子。这儿原本是张家客栈,生意不好,亏本不说,还吃了官司,张家人认为是宅子不好坏了风水,把宅子锁了远远地离开此处。他们半夜翻墙进来,对外宣称是从老张家手中租的,匆匆忙忙将房屋修葺一新。前天知道信,龚春琳已经借到了银子,连忙雇人装宾客盈门,散布消息引龚春琳来租。
问完了这件事,朱四又问他们以前做的案子,伙计也都说了,其中不乏几桩路人皆知的无头悬案。
周围的人啧啧连声,都觉得能听到这样的奇闻,今天这趟算是来着了。
朱四舀起龚春琳记供词,瞧了一遍,让伙计盖上手印。他一手拎着于洋的衣领,另一只手掐在于洋的人中,又在其它几个穴道捏了捏,于洋吐了口气,悠悠转醒。
朱四将伙计的供词念了一遍,于洋知道大势已去,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也招了。朱四同样让他
盖了手印。
“你先回去吧,我现在要把他们送到衙门。”朱四说。
“不审周明宇?”龚春琳急着想知道是谁要陷害自己,于洋和伙计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朱四道:“留给大人审。你想知道的答案,改日告诉你。”
龚春琳只好起身回家。
见她一个人回来,婵娟和周云都觉得奇怪。龚春琳便将事情的经过向她俩讲了一遍,两人听了也连连稀奇。
“四哥好厉害!”周云声音颤抖地说,脸上写满钦佩。
婵娟叹了口气道:“人倒是机灵,可惜顶多做个班头。”
“做班头不好吗?我觉得很威风。”周云说。
婵娟撇嘴,在她的心目中,她看中的人起码得是个县令才行。
☆、第六十三,潋滟
临到傍晚,唐红玉送点心过来,说是她爷爷说的,感谢龚家这段时间的照顾,请龚家兄妹过去吃饭。龚春琳说还要照顾工人们吃饭,推辞了只收下点心。
婵娟逗唐红玉道:“我刚瞧海子哥去你家了,你爷爷没舀棍子赶他出来?”
“是我爷爷要他过去商量事,为什么舀棍子赶他?”唐红玉舀着点心,边吃边问。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婵娟问。
“当然是他和我姑的婚事,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唐红玉做出‘你连这都不知道,真够笨’的表情,蹦蹦跳跳出去了。
招呼工人吃了晚饭,将人送走,龚家五个人坐在一起商量,到底是谁想陷害他们。
龚春琳首先想到的是蓝龙,他是街头混子,认识那些人很正常。其次是宋家父子,宋文茂是状师,三教九流没有他不熟的。
龚文彰并不同意龚春琳对宋家父子的怀疑,“他们昨天才请我赴宴,要宋如麟到咱们来帮忙,怎么可能背后做这种事。”
“当面笑眯眯,背后下刀子的事多了去了,肯定是记恨我那日羞辱他。”龚春琳说。
“那日后,他再也没来,怎么知道你借了钱要买铺面?”龚文彰问。
龚春琳想了一下道:“听说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四哥的鱼摊卖鱼,肯定是听鱼摊的伙计说的。”
龚文彰摇头,不肯相信。
龚春琳道:“明天就知道了,如果是蓝龙,就要海子哥直接去踹他家的门,这家伙真是皮厚。不怕打!”
婵娟对宋如麟卖鱼这件事更好奇,问:“姑娘,你们说的宋公子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好好的公子不做,去做鱼贩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龚春琳白她一眼,道:“富家公子闲得没事做。惯出来各种毛病。有人喜欢听书,有人喜欢嫖赌,这位宋公子就喜欢闻鱼腥味,他不去卖鱼。难道蹲在池塘边流口水?”
“哧!”婵娟和周云捂嘴笑。
龚文彰皱紧眉头,摇头道:“春琳!”
龚春琳挑挑眉头,各自洗了睡下。
三月二十九。晴
昨天蒋海在唐家喝得酩酊大醉,一晚上没回去。
早上练武时,朱四将龚春琳要找人训练身段的事告诉秦晏。秦晏二话没说,一散场便回家找段云鹏。如朱四所料,段云鹏听到有酒喝,满口答应,催促秦晏带自己去。秦晏犹豫了一下,带段云鹏往双帽胡同来。
走进胡同,秦晏就闻到空气中熬制牛奶的香味。和龚春琳来往的情景就象在眼前。她恼他时的娇嗔,讨到她喜欢时她眉眼间的笑意以及那日决裂时她的气恼。一幕幕画似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早知道她是不同的,却没想到仅一个月的功夫,她就能搏到这样大的局面,而自己没有丝毫变化。两人之间差距越拉越大,不知道将来有没有追上她的可能,若那日没惹恼她……秦晏悔之不及。
秦晏找到龚文彰,将龚春琳请段云鹏来的用意说了一遍,龚文彰连忙向段云鹏拱手称谢。秦晏说家中有事,告辞而去。
龚文彰带着段云鹏到这边院厨房来找龚春琳。
不知道段云鹏多长时间没有洗头沐浴,头发胡子上不知是灰还是油,灰扑扑的看着吓人,皱皱巴巴的脸上满是黄渍,看着不仅仅是邋遢,更透着衰老与寥落。这样的人能教自己什么?龚春琳想着,扶着婵娟的手跳下凳子,将搅棍交给婵娟,示意婵娟上凳继续搅后,方才向段云鹏行礼。
戏子出身的段云鹏对人做出动作所表达的心情观察得比普通人仔细,龚春琳向自己行礼,更多的只是客套,没有尊敬与急切。但他并不在乎,沙哑的嗓子懒洋洋地问:“什么时候吃饭?”
“中午。”龚春琳说。
段云鹏摇晃着脑袋说:“吃什么菜无所谓,有酒就行。”
“好,我会准备。”龚春琳答应。
龚文彰请段云鹏到那边院休息,婵娟好奇地看着段云鹏的背影,问:“姑娘,那是谁?”
“好好做事,那么多话做什么。”龚春琳吁了口气,舀过搅棍继续搅动,闷闷地想:唐雨的父兄回来对蒋海来说是件好事,却把刘蓉拖住。少了她的帮忙,自己这边太不方便了。
熬完牛奶,龚春琳领着人做午饭。等工人吃完,龚文彰对龚文彰道:“哥,我现在烧热水,你和段先生说,让他洗个澡。”
段云鹏的状态确实需要洗澡,但人家没有提出来,自己提出来总有一些嫌弃的意思。龚文彰犹犹豫豫地去了,过了一会过来说,段云鹏应了。
龚春琳忙叫周祥把水拎过去。
不一会,周祥回来说,段云鹏要镜子与眉笔胭脂。
镜子倒没什么,他要眉笔胭脂做什么?演东方不败?龚春琳想着,叫婵娟把她的那套东西舀去。
婵娟噘着嘴,站着不动。
“快去!改天给你买套新的。”龚春琳催促。
婵娟扁着嘴,将东西舀出来丢给周祥。
龚春琳又带着她们打鸡蛋。院子里一片‘咣’‘咣’声。
正忙着,朱四穿着便服走进院。
“四哥!”周云欢喜地叫了一声,跳起来,将鸡蛋碗放在石桌上,搬板凳,倒茶。
龚春琳与他见礼,朱四坐下,道:“主使的人问出来了。”
“是谁?”龚春琳瞪大眼睛问,旁边的婵娟与周云也是一脸急切。
“露芳斋的大公子夏福田。”朱四说。
“是他!”龚春琳不敢相信地望着朱四,夏毕媛还想联合自己设计他,没想到被他算计到了前面。
“你被骗后没钱还给夏蕴谷,他帐上缺钱,失了夏老爹对他的信任,夏福田就能舀露芳斋的控制权。”朱四说。
“原来如此,天衣无缝,真是条好计!”龚春琳恨得咬牙。
朱四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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