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青岚张了张嘴:“凭什么?”
嗤笑了一声的小三很是同情的看向地上的巫马青岚:“你在赤狄那么久,依然看不明白吗?这就是人性,这就是你生存的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你形势比人弱,自然要受欺压。你问,为什么?凭什么?我来告诉你,凭的就是今天是我站在这里,而你,只能像一只臭虫一样趴在哪。”
“你……”巫马青岚虽是受了伤又有些混沌,可仅存的撑着他活下去的却是心底的那股傲气。
“怎么?不服?不怕告诉你,我不光要你现在趴在那里,我要你从今往后都趴在那,永远也直不起身来。你想要出人头地?做梦!你想要别人不把你当狗看?你不配!”小三说的似乎有些喘,稍稍喘了口气,才眯起眼睛对着涨红了脸的巫马青岚说道:“不管是在楚家还是在赤狄,小四待你都不薄,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害她?还要置她于死地?你也是畜生!不知感恩的畜生!每日里只知道怨天尤人,抱怨老天爷的不公,却从不去想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你总问凭什么,那我现在也来问问,害得你骨肉分离的人。是我!强迫夕颜到赤狄的人是顾青和阿尘,你凭什么找小四?就因为她脾气好总是对你笑,你就以为她好欺负?可以做你发泄地出口?你动不了我们。却去伤害小四,你不光是不知感恩的畜生。你还是只只会夹着尾巴咬人的狗!”小三说道激动处,一掌拍在墙上,激起无数地灰尘,倒是害得自己咳了许久。
“她……夺人夫君总是事实。”想到那张愁苦的容颜,巫马青岚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那里面一个硬硬的东西咯疼了他的手心。似乎只有如此,他才能确定自己是活着的……自己是有理由活下去地。毕竟还有一个娇弱愁苦的人儿在远方等待着他将她带回自己的夫婿身边。
“夫婿?”哂笑了一声的小三,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在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巫马青岚:“谁是谁的夫婿?先不说顾青想娶的、应该娶的人是谁。她真的嫁过去了又怎样?凌凤关谁不知道顾青娶了妻子之后入了洞房才不过半盏茶地功夫就冲了出来,从此整整一年不曾踏入家门一步,直到去年夏天才与自己的夫人重归于好,这里面的原因,你不会不知道吧?”
见巫马青岚似乎还是一脸地那又怎样?,小三有些气不过的失笑道:“也好。看在你一直守在赤狄那个鸟不拉屎地地方,姑娘我就大发善心地告诉你。你的那个夕颜被丈夫甩在家中这一年间都做过什么!孝敬公婆?错!她仗着楚家家大业大,在顾府颐指气使。处处贬低顾青也就算了,居然连顾老将军也不放在眼里。多次出言顶撞。就算在街上偶遇顾青。她想地也不是如何补救,只是一味的想要踩到别人头上。因为她是楚家的小姐,而顾青,当时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小都尉!恐怕连她自己都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庶出的五小姐罢了。
你当她那么稀罕顾夫人这个位子?我告诉你,那是因为除了这个位子她什么也没有!她想方设法提高自己在顾府的位子,也不过就是为了能站的更稳当些。你也在楚家待过,她是这么样的人,你居然还是看不清楚?难道不知道顾青当初提亲的时候,嚷嚷着不想嫁的人,就是她吗?小四抢了他的夫婿?笑话!那本来就是小四的。”
“不……她不是你说的那样!”巫马青岚有些迷惘了,不会的!不是的!那个温柔的递给他手帕的女孩,那个笑着为他擦汗的女孩,那个把母亲留给她的玉坠送给他的女孩,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个人说的那样不堪?就算是……也是被逼的!因为她和他一样,都是生活在底层,不得不武装自己,才能活下去的人。
“……罢了,”小三摆了摆手,似乎失去了再跟这个冥顽不灵的人说话的兴趣:“你自己好好回想回想吧,夕颜是什么样的人,你在楚家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就算她现在变了,那也不能成为你伤害小四的理由。”
“那她就活该被人伤害?”手心处那个硬硬的东西,一突一突的跳着,布料下面是夕颜送给他的那块玉,小小的,浑浊的,却是她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没有人合该被伤害。”居高临下的看着巫马青岚,小三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想要与不公的命运抗争,却选择了错误的方法。当时自己的一念之差对他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放他自生自灭,也许他会活的自在些,不学那么多、不看那么多、不懂那么多,也就不会怨那么多。转了个身,小三不忍再看他:“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个有担当的人,就不该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小四她……什么也不知道,你却要让她承担别人的错,你这样、又公平吗?”
“懵懂无知,不代表她无辜。”
小三叹了一口气,对于巫马青岚的冥顽不灵实在是无力的很,这样扭曲的性格、单纯因为别人幸福而去记恨的人,再说什么也都是多余。
“不如我们来做一个试验,”小三缓步停在门前,单手扶在门上,微微侧着头说:“你说是小四抢了夕颜的一切,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在你眼中,这些比一条人命还要重要的一切,对夕颜来说。又是什么样的。”说完,小三再不等巫马青岚的回应。一推门,走了出去。
短短地几步路,小三走的无比艰难,当坚硬的外壳退去后,余下地只是柔软的心。而现在那里面堆地满满的都是愧疚。对小四的……也许,还有些是对身后那个巫马青岚的。生平唯一一次的好心,也许、就是毁了他一切地源头。
如果他没有跟着自己到了楚家,如果他从没有见过什么叫做荣华富贵,如果他没有被教导成文武全才的人,没有登上云端的可能,那么他也许就那样平平凡凡的碌碌一生。但是他看见那扇金光闪闪的大门,甚至他已经有那个资格和能力走在通向大门的那条路上,可却是硬生生的被走在前面的人踹下道路两旁的悬崖。粉身碎骨,再也爬不上来。
眼眶好像有些酸,小三不在意地揉了揉。大概是那柴房太脏了。面前出现一块手帕,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不要用袖子。”
小三认出那声音的主人。毫不客气地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还擤了擤鼻涕。之后又递给白行远。
白行远无奈的看着眼前耍赖地家伙,苦笑了一下,还是伸过手接了手帕收到袖口里:“走吧,将军府说你妹妹最近精神很不好,吃地不多,人也憔悴了。小顾将军想让你过去看看她。”
小三顿了一下,第一次升起怯懦的心:“我不去。”
“心虚什么?那是你妹妹。”
“谁说我心虚了?”小三梗着脖子反驳道:“姑娘我心情也不好!去了,也不见得能让小四高兴。”
白行远叹了口气,抬手在小三躲来躲去地脑袋上择下一根干枯的稻草,戏谑道:“头上叉草,姑娘是要卖身吗?”
“哼,就算公子想买,也未必买得起。”小三很高兴白行远转移了话题,鼻子一仰,很骄傲的说道:“姑娘我可是贵的很呢。”
白行远一挑眉哦了一声:“不妨说来听听。”
“姑娘我是无价的!”
“啧啧,不像、不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小三几圈,白行远摇着头说道:“白某阅人无数,姑娘你可不像个无价的。”
“你……你……”一时半会的没想出什么话来反驳,小三只好一直你你的,没个完。
白行远上前一步,捏了捏小三的鼻尖,趁她发呆的空挡将小三推上了车,落下车帘之前,对这远处的齐王点了一下头,才对缓过神来的小三说道:“不如姑娘先和白某回府,待白某观察几日,再为姑娘估价。”
……估价!估什么价?当她是土豆还是白菜?
帘子落下来的一瞬间,小三终于爆发出一声狂吼;“你去死!”状态,眼前时而浮现起娘亲的面孔,一忽闪,却又换做了另一张清丽的娇颜。
再见时他是困惑的,眼前的这个女孩与当初在楚家时见过的相差甚远,忧郁的眸子,苦涩的笑颜。起初只不过是他乡遇故知的欣喜,让他留恋在右贤王府,只是想多见她几面。可见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是两两相望,无言。
后来是她先开口,细细的叙说着嫁人后的点点滴滴,说着自己的夫婿是怎样的人中龙凤,说着自己是怎样不甘愿的被从他身边带走。
他信了,或者说,他想要相信。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人,早就已经抛弃他,不再理会他了。而那个总会对他笑的人,也早就把他抛在脑后。对别人来说,他总是无关紧要的一根稻草。他曾经是被三小姐偏爱的侍卫,曾经是被四小姐疼惜的少年。他背叛的楚家,因为那个人许他一个前程,因为那个人怕四小姐在异乡孤单,所以要给她留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
可是他想要的更多,所以他去求,求那个人给他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离开四小姐,他一点都不后悔。毕竟她那样的女孩,总是不缺人疼,不是吗?可是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这里,他只不过是个狡诈的南人,赤狄人排挤他,就算他空有一身的本事,却无处施展。到了最后,他变得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同伴,需要一个回到徐方国的理由。那个他本以为会有更好的前程,而毅然抛弃了的国度。所以他信了,那个忧郁的女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变作支持他回到这里的理由。要反击!卑微的人也有骨气,卑微的人也不是任人予取予求,既然被夺走,那就抢回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富贵人也知道,就算是条狗也是有牙齿的!
他必须信,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回来,才有理由活着……只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多么想往自己被夺走的一切的那个女孩,那个在他面前哀哀凄凄叙说着往日幸福的女孩,那个满脸愤恨的抱怨世间不公的女孩……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