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热泪,烫伤我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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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热泪,烫伤我的手背-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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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丫,可怜的小东西。杨梅忽地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胸口,一股痛楚徐徐从心口升腾开来。

  丫丫是姐姐杨英的女儿。往事一幕幕后出现在眼前。

  桃叶下葬后,富宽就精神恍惚,神神痴痴的,开头那几月,富宽爹娘还以为是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两个可怜的孩子,大一点的叫小洁,小一点的叫小梅,小洁寄放在姑姑家,小梅出生时受了些阻,底子差,由爷爷奶奶留在身边精心喂养。

  一年的丧期过去了,爹娘四处张罗着给富宽找媳妇,一是想早结给富宽冲冲喜,免得整天痴痴呆呆,二来也想早点添些人丁。

  因为是二婚,而且前妻是血盆鬼,在邓家洼又是单门独姓,饶是富宽高高大大,相貌周正,没多少的姑娘敢上门,最重要的是富宽的精神状态太差劲,零零散散的见过几个女人,都没能成功。

  桃叶过世的第三年开春,富宽去割青草喂牛,蹊着池塘边的松土掉进塘里,淹死了。那些天发春雨,连续半月,雨倒天倒地的下,跟往年有些不一样,有人曾忧心忡忡地说:怕是要出事啊。

  果然池塘边的土被雨水浸透,富宽踩着塘坎上,来不及呼救,就随着泥土沉下了池塘最深处,化成一堆泡沫。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被池塘淹死呢,村里人都说,是桃叶把富宽带走了。

  富宽爹娘哭得肝肠寸断,两位老人被巨大的痛苦冲昏了头,他们宁可相信是桃叶把丈夫唤走了,也不愿承认是精神不济的富宽自己淹死的,痛哭失声的两位老人,咒骂着桃叶,满心的怨恨。在爷爷奶奶无休止的诅咒声中,杨梅心里滋生出惧怕来,那池塘里飘荡着魂魄,魂魄周围妖娆着无数双手,牵牵绊绊,含磁带钩。自此,无论柔波荡漾的池塘水,还是浪潮滔滔的激流,只要一近距离直视那水,杨梅条件反射般的神经经孪,不可避免地眩晕。

  这个苦难的家庭,就靠着姑姑家帮一点,大伯家援助一把,一家人总算是慢慢地熬过来了。

往事重现(三)
十五岁那年,姐儿俩初中毕了业,俩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比桃叶那时候还俊。

  修长的腿糜鹿一样从村头村尾奔走,满月似的面孔笑意盈盈穿过绿油油的小麦田垄。

  村人们无限的羡慕又嫉妒:啧啧,都是喝的同一口井的水,同时吃得一个地方的五谷杂粮,杨家那俩丫头生得好模样,妖精一样的。他们都说,是桃叶葬得了好地方,开始显灵气了。

  “辛水秀,文人夸,澄清形正美女娃”,亦云“西方逢水,养女如花”就是说明西方有水,能生出美丽漂亮的女孩子。杨梅家是杂姓,不能住进邓家洼大村落中,只在一个稍微偏远的半山头砌了房子住下。

  坐北朝南,往西翻过一座山头,就是一个不怎么大的湖。很小的时候,太阳往西山边倾斜,往西山头一沉,杨梅就屁颠屁颠奔着太阳的方向,让倒影将自己本来就瘦高的身影拉得老长。追着太阳翻过半山腰,山脚下的湖泊就在眼前了,可那太阳,还笑眯眯地转移到更为远的另一个山头上。从此,追逐夕阳成为杨梅生活中一种莫可名状的快乐。

  没想到,这西方经常被鸭子们洗澡埋头觅小鱼小贝的小湖泊,竟成了将她姐妹俩滋润得如花般的神圣之所。

  也幸亏它们听话,不然杨梅还真拿它们没办法,也许是从小听父亲的故事太多,杨梅从小对水面格外的敏感,哪怕处在水面上望一望,就犯一种眩晕症。

  鸭群很听话,杨梅在池塘边“猡猡猡”一呼唤,它们便成群成队告别水面,摇晃着上得岸来。从湖泊里将那一群麻鸭摇摇摆摆地赶上回家的路,杨梅想,这鸭子走路真好玩,腿不长吧,走路还一摇一摆,也不怕碰着肚子。慢慢地,杨梅就发现几乎所有的鸭子肚子下正中央凸起一股来,奶奶说那就是鸭婆的生蛋的蛋道。果然,觅食玩耍了一天的鸭子,晚上睡梦中就能下蛋。第二天就能从鸭窝里捡出一个个鸭蛋。

  那些蛋道不明显的母鸭,下蛋相对而言要少,有时候粮食紧张的时候,爷爷奶奶商量着减少一些鸭子,所以那些蛋道不明显的,就被卖掉或是杀了打打牙祭。虽然爷爷奶奶对待她姐妹俩总是一脸的漠然,但在生活上,只要有些好吃的,都尽量留给姐妹吃。这些温暖的片刻,又成为姐妹生活中的唯一感受亲情温暖的途径。

  杨梅仍然觉得很恐慌,很失落,很残忍。对于每只宰死的鸭子,她很少吃肉,实在馋了,只喝点汤。她觉得,那些蛋道不凸显的鸭们真可怜,她也曾听二奶奶说起过,有些没蛋道的鸭也很会下蛋呢,有些有蛋道的反而没怎么下蛋,下的只是空气。

  与年龄不相称的悲哀掠过杨梅的心头,那向外凸显蛋道还能决定一只鸭子的命运呢。要出人头地,必须要凸显自己!

  虽然有人认为是西山畔的湖泊滋滋养了两姐妹。当然,更多的村人们以为桃叶葬得了好坟地,荫佑了两姐妹。

  两姐妹呢,自知杨家在邓家洼的尴尬地位以及由来已久的过结,打小时起,很少言语。跟村里较宽厚和谒的,有时打打招呼。连同跟爷爷奶奶之间,非必要时也不说话。

  杨梅都觉得,嘴巴不用来说话,倒还有吃饭的功能。这耳朵,恐怕最多只有衬相的作用了。

  一家人就这样死水无澜地过着日子。

  意料不到的苦难再一次笼罩到她们头上。

  1994年,伯母下了岗,堂哥考上了并轨制的大学,堂姐还在上高中,一家的生活重担全压在了伯父肩头。伯父家再也无钱资助小姐妹的生活及学费。

  “妹子家上那么多学干么子,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迟早嫁人成家的。”爷爷说得很稀松平常。奶奶则盘算着给姐姐找个倒插门入赘女婿。

  那时候已实施计划生育十四五年,家家的小孩金贵得很。有谁还想着倒插门入赘呢。

  东打听西打听,还真给找到了一家。

  十八里之外的桃花溪有一户,小伙子二十六了叫黑毛。孤儿,黑毛父亲因偷盗劳改三年后再也没归过家,母亲熬了四五年,受不了贫穷,丢下六岁的黑毛跟外地货郎跑了。

  黑毛小时候跟着单身爷爷过,黑毛十二岁那年爷爷也归西后,从此吃了上顿没下顿地过,家底子薄,又没什么亲人,没念过书,只凭一身的力气活给人打打零工,住的爷爷辈传下的破屋,烂锅烂瓢凑合着过,所以二十六岁了还是光棍一条,他是非常乐意倒插门的。尤其是见了天仙般的杨洁,更是喜癫得迈不动步了,恨不得趴在杨家俩老人前面叫爷爷奶奶,立马成了这桩好事。

  十五岁的杨洁哪儿见过这等变故,急羞成怒的她气得跑出门,在同学家躲了十多天,然后跟着别人外出打工去了。

  临走前,她留杨梅写了封信:

  小梅:

  姐姐走了,爸爸妈妈不在,姐姐有义务要照顾好你。但我只能出去打工,我会赚钱给你上学的,学费我会给你寄回来,寄给二奶奶家,这些都不要让爷爷奶奶知道。你一定得上学,不管爷爷奶奶怎么反对,都要上学,上了大学就好了,千万别走我的老路。无论多苦多难,都要挺着,记着,爸妈在天上看着我们。

  姐杨洁留

  

  那时已是大暑的天了,外面的温度已超过38℃,蝉的鸣声就像一把霍霍的小尖刀,一下一下地划裂着杨梅的心。那一晚,杨梅就深度失眠,她无声问着想念过千万遍的妈妈:妈妈,您在看着我们吗,妈妈,我们该怎么办?

  从那时起,她立誓要跳出这个恩怨是非之地,立誓要混出名堂,以报姐姐的似海恩情。

  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出路,就是考上大学,像堂哥一样,考上大学。

  堂哥,这个词在杨梅心头漫过一丝忧伤的回忆。

夭折的爱恋
这个家族里,对杨梅最好的人就只有堂哥了。

  小时候假期时在,堂哥经常回爷爷奶奶家,也经常带给杨梅和姐姐一些图书、玩具,一些新鲜的词汇和想也想像不出的神奇事物,堂哥就是她神奇的百宝箱。

  每天堂哥随着爷爷奶奶下地干活时,杨梅喜欢跟在他身后,听他讲一些城里的新鲜事。六月天里毛桃熟了,讲究的就端一瓢水将毛桃于水里洗一洗再吃,不讲究的就用指甲刮一下毛,往衣角上蹭一蹭便往嘴里丢。可堂哥却不,他细致地将桃洗了,再取了刀削皮,别人两三个下肚了,他这里才开始咬第一口。别人都觉得诧异,他说,都这样啊,城里人吃苹果也削皮的,一个苹果整个削下来,那皮都是一整条不断裂。直听得人们愣愣的,被这传说中的清湛的功夫镇住。

  八月葡萄熟了,一嘟噜一嘟噜摘下来洗干净,人人都是吃完葡萄就吐皮吐籽。他倒好,整个葡萄囫囵吞下去,说是葡萄皮跟籽里含一种什么东西,吐了怪可惜的。村里人就觉得城里人太折腾,好好的东西,非要搞得不合常理,搞出个不一样来,搞得自己难吃才算。

  农村人挑担牵牛,人人都往马路中央走,堂哥习惯性走马路边边上,清晨路边草丛里的露珠把鞋面打得湿透,有时候呢,一不小心踩上了草比丛里隐藏着的猫狗拉的屎,别人都吃吃地笑着,劝他说,你走路中间啊。堂哥懊恼地说,习惯了,因为城里的马路上还画线,走路行车都有规矩的。交通警察叔叔一警礼那就是要罚钱……不知不觉,这城里乡里的差异交接,那一天就过去了。

  杨梅还记得堂哥高二时那个暑假,一见到杨梅的堂哥朝她眨眨眼睛说:哟嗬,梅梅长得可真漂亮!

  就是这么一句话,杨梅少女的心快乐又伤感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对堂哥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愫。她盼望着自己一有空子就围绕在他的身边,她又害怕他出现在自己的跟前。她希望常呆在他身旁,但又害怕独自跟他相处,自己破旧的衣裳、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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