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鹏正在和别人下棋,见刘兵进来,连头也没抬,问:“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咋就把你刘大公子给吹到我这小庙里来了”?
刘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敬道:“我这受苦人哪有你这大所长潇洒呀,上班时间还能忙里偷闲。”
周小鹏放下手中棋子,掏了一根烟递给刘兵,自己也抽出一根点着,边吸边问:“你老弟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何指示?”
刘兵笑着在他胸脯上轻轻捣了一拳:“我哪敢有什么指示,是有事来求你老兄来了。”
周小鹏:“说吧,好事还是坏事?”
刘兵:“刚抓了一个犯罪嫌疑人,先在你这里保管几天,怎么样,没问题吧?”
周小鹏:“操,我还以为多大事呢?这还用得着找我,你公事公办不就得了。”
刘兵只得以实相告,“这人还没办手续。”
“什么?没手续你就敢抓人?抓了人还敢往我这里送?这不是存心要我的好看吗?实话对你说吧,你敢抓我可不敢收,要是令尊大人怪罪下来,谁能担当得起?”周小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刘兵:“今天情况比较特殊,我爸到省里开会还没有回来,孙局长又去了地区,等他们一回来我马上就给你补办手续怎么样?难道当哥的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周小鹏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问:“这是个什么案子?”
刘兵:“一个农民,砸了赵家坪村的村委会,毁坏了公共财物,还打伤几个村干部,可能要刑拘。”
周小鹏:“操,我说呢,原来是捅了你岳父大人的马蜂窝,难怪你这么上心。”
他思索了一会又说:“这样吧,人我先收下,但你必须尽快补办手续。”
刘兵:“你老兄就二十四个放心吧”。停了一下又问:“把他放到几号院?”
周小鹏:“你看着安排吧。”
刘兵:“要不搁到五号院,也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长点见识。”
周小鹏:“什么时候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刘兵把杨发才押到五号院值班室,这里的看守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姓崔,别人都称他崔管教,是公安局政委的儿子,和刘兵关系很好。
刘兵把他叫出来低声说:“这老家伙硬得很,完了闹几个人好好修理修理他。”
崔管教:“这你就别操心了,五号院关的全是地痞流氓,这些野兽们的爪子正痒痒着哩。”
刘兵停了一下又道:“不过得掌握住火候,千万不敢闹出人命。
崔管教:“你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婆婆妈妈的。”
刘兵走后,崔管教和另外一个看守登记完杨发才的姓名、年龄、籍贯、文化程度等个人信息后,问:“你犯的是什么罪?”
杨发才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罪,是赵玉虎这个王八蛋要霸占我的苹果园,我不同意,这才发生争执。领导同志,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确实是冤枉的。”
崔管教从墙上取下电警棍,在杨发才面前晃了晃,说:“你以为这是茶馆、旅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话对你说吧,这里是狗庇衙门,好进难出。你趁早给我放老实点,不然的话,有你老家伙的好果子吃哩。”
说完,和另一个看守开始对杨发才进行搜身。
杨发才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人格侮辱,只得忍气吞声,乖乖的将双手举起,任由两个看守搜查他身上的每一个口袋。掏出钢笔、手机、火车票、香烟、现金等,最后又抽下他裤子上的皮带。崔管教填好“扣押物品登记表”,让杨发才在上面签了名,按了手印,然后和这些东西一起锁进抽屉。
黄河作证 第四章(2)
杨发才被带出登记室,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崔管教身后,来到第六监号门口,趁崔管用钥匙开锁的功夫,悄悄扫了一眼这个神秘而又可怕的地方。
这是一座长方形的院子,围墙有五米多高,上面是铁丝网,不远处有一座小岗楼,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正在向他张望。院子北面,一字排开九个监室,每个监室都是铁门铁窗,门上有个拳头大小的了望孔。
随着“哐啷”一声,六号铁门被打开,崔管教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进去。”
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这是一个十五平方米大小的监室。靠北面墙根是一溜通铺,通铺下面是一米多宽的过道,过道靠门口处放了个大马桶,一股强烈的尿臊味熏得他直想吐,但杨发才只能极力克制着。铺上东倒西歪的躺着七个在押犯,见有人进来,都“呼”地一声坐起,用狼一样的眼睛,贪婪地盯着他。
特别是床铺东头靠墙的那个家伙,大约有三十多岁,肥得像猪,满脸横肉,头皮刮得像个巨型灯泡,油光发亮。他左腮上有一道三寸多长的刀疤,又深又宽,皮向外翻着,让人看了直想反胃。杨发才打了一个哆嗦,在心里想,这家伙肯定是个狱霸。
杨发才暗暗叫苦,预感到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崔管教一走,肥猪马上凶相毕露。
他瞪着两只蛤蟆眼,像看外星人那样从上到下把杨发才看了个遍,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接着又用手托起他的下巴端详一番,这才嗡声嗡气的问:“身上有带的东西吗?”
杨发才战战兢兢的答道:“带的东西在值班室全让看守给搜走了。”
“你在外面是干什么的?”
“我是农民。”
“哪个乡的?”
“罗川乡赵家坪村的。”
“犯的什么案子?杀人放火还是**?”
杨发才:“我真的啥坏事也没干,小哥,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肥猪”把两只三角眼一瞪:“没干坏事?没干坏事咋能让送到这鬼地方来?”说着朝他的裆部狠狠踹了一脚,疼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使劲踢了踢杨发才的屁股:“妈的,想耍狗熊,耍狗熊也不行,给老子起来!”
杨发才忍疼站了起来。
此时此地,他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吃晚饭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在押犯,将打回来的玉米面窝头和西红柿烫分成八份。杨发才站着没敢动,他看到别人把其他七份都端走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端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没想到,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在押犯夺下了:“狗日的,一点规矩也不懂”。说着把玉米面馍给了“肥猪”,把西红柿烫倒进自己的饭盆里。
杨发才连气也不敢吭,只得乖乖的站在墙角。此刻,他已经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了。
这群流氓们吃完饭后,“肥猪”拿起杨发才的碗,在门后马桶里舀了一碗尿,上面还漂着零零星星的屎花,端到杨发才跟前,说:“别人都吃了,你的肚子也不能空着,来,把这碗汤喝下去。”
杨发才被气得浑身哆嗦,七窍生烟,真想扑上去用双手掐死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但他还是忍住了。
这时,铁门响了,崔管教和另一个看守走进来。一天一次的晚点名救了杨发才的驾。
熄灯哨响过之后,除了值班室和岗楼外,偌大个五号院变得一片黑暗。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六号监室的灯又亮了起来。但光线很弱,灯泡被几层红布包裹着。
杨发才仍可怜兮兮的站在墙角,用惊恐的眼睛,注视着正在悄悄发生的一切。
从走进这间小屋,起码有四五个小时了,几个小时中,他连坐都没有坐一下,除了挨打和折磨就是站着,他的两条腿早已麻木,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在想,今生今世,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人间地狱。
“肥猪”跳下床铺,走到杨发才跟前,用手把他低着的头往起托了托,凶狠的说:“怎么样,老东西,咱们的节目还没演完,现在重新开始吧。”
接着又对身边两个二十多岁的流氓说:“你们准备伺候,记住,不能手软。”
这两个流氓打手早就在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说:“你就放心吧,老大。”
“肥猪”把手中的硬币高高抛起,几秒钟后落了下来,结果反面朝上。
“肥猪”拍了拍杨发才的肩膀:“老东西,看来你只有吃面包了,这是天意。”
杨发才在心里暗暗叫苦,知道今日十有*是凶多吉少,只得听天由命了。
当那个年轻力壮的流氓用毛巾裹着砖头,在杨发才的腰眼处狠砸到第五下的时候,杨发才惨叫一声,一头栽到地上不省人事。
“肥猪”用脚狠踢了他几下:“妈的,还想装死,今天先饶了你。”
接着对其他人喊了声:“睡觉”!随手拉灭了灯。
那个五十多岁的在押犯一直没有睡着,他放心不下杨发才,总觉得要出事。
大约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听听地上没有动静,便悄悄下床,走到杨发才跟前,用打火机照了照他的脸,顿时大吃一惊。他发现杨发才的嘴角和鼻子正往外流血,地上洇了一片,有的已经凝固。
他赶快摇了摇“肥猪”的肩膀。
肥猪正在做梦,含混不清地嘟囔道:“谁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敢打扰老子睡觉。”
“老大,醒醒,快醒醒,出事了,出大事了。”
“肥猪”这才从被窝里坐起来,揉着眼睛问:“天塌了?还是地震了?半夜三更大惊小怪的。”
“老大,他死了。”
“谁死了?”
“就是今天刚来的那个老汉。”
“肥猪”这才彻底清醒,拉着灯,用手在杨发才鼻孔上摸了摸:“死不了,可能是昏迷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害怕极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如果真要出了人命,他的末日也就到了。
“肥猪”不敢怠慢,赶紧报告崔管教,崔管教又报告了周所长。
周小鹏连夜安排,将杨发才送到县医院抢救,同时对五号院实行*,封锁消息。
这一夜,整个看守所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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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作证 第五章(1)
就在杨发才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