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到那边找那植物去”达达答应着。
我问阿雅:这里也应该是你的家吧。
她说:你说是就是吧。
亚子的圣人衣襟变了一种很诡异的颜色,像先前的颜色都活了且搅和在一起一样,元素随即组合,变幻不定。刚要上升,云海像失去了承受的力,我们就于和丘于萱圃之间穿云堕雾的往下陷落,或是下落,降落,掉落。逐渐才发觉这落,是缓缓的,衣带飘飘的,像一群下凡的。极厚的云彩被极大地光芒照彻,每一粒云雾都镀上了一层光亮连成一片一片,一重一重,像海洋那么深沉壮阔。我怀疑会一直笼罩到昆仑论山脚。当我们快要在云海极深处睡着了的时候,好像于那么一瞬,就穿越完了云海。在海之底,在地之顶,于此之间又是一个世界,只是介于昆仑两峰之间,极宽极深凡人幽溟之境,像一条极深极长的沟壑,其中有幽幽的雾霭笼着。
“看样子,好像不妙啊”我说:“但是现在不上不下,每个立脚处”。亚子说:“先下去看看,之前那么多的危险都过来了,没事的”。达达说,祂不会不管我们,于我们前进的每一处,祂拿着给我们预备的欢喜等着,我们应该满怀喜悦地到祂那里去。所以,别怕。我点了点头,此时不知是湿气还是雾气,越来越浓,我嘱咐阿雅,要准备好有象,随时递到我的手中,我好战斗。我感觉,她在我背上点了点头,点头的,应该还有宝儿。
萱草
昆仑之谷似乎命定要成为一个纷复低徊的地方,在那遥远及天的仿佛萱和相接之处,若一刃长剑状微光的横陈之下,事先我们谁都没以为然,或许只是觉得这次迁延会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走过的路太多了我们全然忘记很多过往,甚至不会记得,当初离开今野之时,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两匹马的颜色。要是,在入谷之初,即会知道往后会流泪的形状,当时我们到底还会不会真就和远行归家一样,无忧无虑的唱起那首《玉满堂》?
所说的一道遥远长光,当是自云海之上萱和之顶的极远处传来并一直延伸至远方的。我们所在之初则是有缥缈的淡蓝色的一抹雾充塞了萱和之间。光线是暗淡的,所以极高之处的亮才一场的醒目。宝儿的瞳孔也隐了光线的缘故,变得奇圆奇大。达达和亚子说觉得有点干冷,嗖嗖的。我感觉还好。而阿雅不知是被什么风景给迷住了,欣然地唱起歌来——唱的,就是《玉满堂》:
“谁解春衫皎皎?
丝绣小小荷包
春风曲沃我妖娆
若若流光绕
玉衣金缕齿蟠桃
恍若卿卿笑
画眉人作梦劳劳
骊歌系树梢
侬有花枝颜色好
和若枝头老
梦里花开知多少?
数数好不好?
谁解春山杳杳?
青丝一束歌谣
昆仑曲沃我妖娆
幽幽湖畔草
桂花携梦落溪桥
恍若良人到
画眉时作路迢迢
海鉴天涯小
侬有荼蘼花事了
和若歌中老
梦里花落知多少?
知道不知道?”
明快欢跃的曲风,清纯雅致的吟唱,偶尔之间对我嫣然一笑,恰似一种归家后的宁息舒缓,落落从容,此时的阿雅给我的是这样一种感觉,我随了她小声的吟唱,觉察出了宿命般不可逃避的谶语及偶然泛起的全部往事前尘,不可言说的暗含在了这首《玉满堂》中,此外便是隐隐的离愁、别绪。我笃定:这里虽和我关联,却终像是阿雅的所在,她会否就是传说中的神女?也许真就会永远的存留此地,像我真如当初许诺将她一路送回家中,亦应了我恍惚觉察余音之内的别离之意。
“她会留下来不走么?我感觉这里像是她的家”我问亚子
“谁能知道?这个可不好说,你该去问她”亚子说
我转而问阿雅:“我把你送回家了吧?是不是?”
她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里,很熟悉一些景物,让我再想想。许久她问我:你是不是送给我一轴画卷?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我说:亚子不是说这里有一面据说能照见人前世今生的镜子,我们在这里找找一照便知。
阿雅说:嗯,这是个好办法,真有那镜子么?
亚子说:当然,不过只是传说,具体怎样谁也不知道。
达达说:你们看,左边的这座是白色的雾,右边那座是青色的,和我们之前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我细看,除了达达所说以外,它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在不断拉开,只是上面剑状的微光依旧那么下场,两座山峰各自散出的青白色雾霭缓缓地相互融合,却又各自保持了各自的颜色,一种很怪异的弥漫。我们于这不知不觉的变化中继续前行,和以往行径不同的是这场行走从主观上感觉,变得坦然了起来,虽然大雾慢慢的涂抹了一切,以致看不清和丘萱圃的崖壁上到底有没有生长着什么奇花异草,山岭之间有没有溪水流行,但是我们并不以为在这峡谷之间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好像只是为了根据传说去寻找那些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比如失去了的记忆,比如我们各自的前世今生,比如达达所想的七层镂空簇景花。因为实在想不出,那么美而奇妙的名字之下,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花朵,于此对比鲜明的是我也笃定,在这里,应该不会能找到我所失落的爱情,这里只是其中一段行程,我的爱应该还在很远的地方——关于昆仑的这段旅途,该是相对轻松的。
亚子的兴致看此刻比较高昂,给我们说起他许多老掉牙的陈年旧事。达达也说,要是能够,他希望能在这里重新弄一个好一点的酒囊。我一边听着一边抱了宝儿,以防它贪玩一头扎进弥天大雾里让我找上半天。我跟它说:乖乖不敢到处乱跑,看跑丢了你。说完宝儿一跃跳了下去,往前少许,在一株草面前停了下来。上面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宝儿正在嗅着,尾巴一下一下的摇着,不时舔几下。像是,遇见了远年的故人,像是一棵树。
你看它看到了什么?我们去看看。阿雅说。亚子说:是萱草,也就是传说中的忘忧草。我和阿雅听了,如为所动,同时把目光投下。
是他么?阿雅问,我没说话,俯身闻了闻,就勾起了我远年的忧伤。少顷,她说“走吧”。
我和宝儿正在忘忧草旁边躺着,不知多久了,想摘下他和我一起的,但又觉得不忍,或许,这只是我爱于遥远的我将终找到他的地方。地方,转托祂给我传递的一个消息和标识。我相信他必携了世界上全部的萱草,等我忘忧。果然没走多久又出现了一株同样的萱草于前方不远处安静的为我开着,像对我笑一样,接下来,我始终是走在最前的哪一个,每走十余部就是一株,直至一大团圆形的如茵的萱圃样的忘忧草丛前。蝴蝶飘着,浮香绕着,有别于花野所见的金灿灿的光,素而淡雅,安静清新,没染半点尘世浮华。我就张开双臂扑了进去,像是投奔到一个宽敞温和的怀里。就这样素面朝天的躺着,不知是喜是泣,也不再想要不要自拔,是出于欢跃和微涵的小小团圆。宝儿也和我一样,不时在我身上打滚,暖暖的痒痒的,满头满身附带了洁白的花朵,与我厮缠。傻傻的宝儿,现在的样子,让人很想看着它一起傻傻的笑,视野内,先出现了亚子,后是达达,最后是阿雅。他们环我立着,表情不一。就在此刻,我看到阿雅哭了,立于我幸福的身旁,像是初离雪原时候,于马车之上,我和着他们谁也听不到的飘渺之音所唱的那样,歌词是什么,而今一句一字也想不起来。
——你,别哭了好么,我没带帕子。我说
——讨厌。她破涕为笑。
不知,为什么,或许我是完全知道的,她的心里,还是有悲伤,她已经不是当初在雪原我所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儿了,已经渐渐长大。我顺势抬手揩干了她的眼角——看样子,她还是哭了。依旧躺着的是我,亚子,达达,阿雅分别环坐,大家谁也不说话,,于草茵之上静静地,又是许久许久的各有所思。后来,听到了微微的鼾声,是胖呼呼的宝儿,在我的旁边,睡着了。关于这个怀抱,关于这次酣睡,我知道,它一如我,盼了很久很久。这遇到的萱草,的确和我爱有关,没有理由,我们都知道,本来就是。
亚子手里细细碎碎的,在把顺手采撷的萱草结绳,不短不长。我问他:你要干什么?她说:雾这么大,以免你的宝儿走丢,当然还有我们几个。
你说这雾为什么融而不合,青白分明?我问亚子
他们原本就不属于不同的山丘。亚子说
但是和丘萱圃同属昆仑。
所以有融,之于昆仑;所以无合,之于丘圃。他说
我听的不是很明白,这时阿雅说:就像你和我,就像我们。
就像我们?我重复着,又一段逆流的思绪,轻盈,沉重,哀而不伤。我无以为答,只说了一句:你长大了阿雅。然后邀请她,要是在这昆仑之境,真能遇着桃花,和我一起采撷一束,给我的母亲。她微微点头,像是东原的好些既往,相当沉实。
为了逗她开心,我也照着她唱的《玉满堂》唱了起来,她笑是笑了,可仍是沉重,因为歌中有“侬有荼蘼花事了,和若歌中老”的句子。我想,在阿雅的花嫁夏天之内,我也抑或如她荼蘼花事中的一首歌谣,在某一刹那,终要渐自老去,随风渺去的。要是当年的这些,连我连她,都再不会想起来,终究,除了这《玉满堂》还有谁会记得,曾经的一段年华静好之内,谁曾是谁的谁谁来着?
一根很漂亮结实的萱草绳子在眼前一晃——“怎么样?除了有象,没什么能让这从中两断了,不过吧”亚子晃着绳子说“待会儿行路的时候,可以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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