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觉得十分陌生,因为我总以为亦真就这样。起码要一生一次地和他打上一回交道。“那你是谁?”我问他,又觉得是他同时在又一次问我,我就一下叫不出来我自己的名字,以便能告诉他,或者此时,他之所以同样的问题问我,也如我现在一下叫不出来自己的名字,以便能告诉他一样。于是我们就笑,都笑的那么卓尔不群超凡脱俗美轮美奂恍若仙人。虽然笑到这步田地,但是却自有不同的笑容,这一点,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笑着向我招手,让我随他进去,轻手轻脚地领着我在满是丝线纵横的院落之间穿行,时而站起,时而蹲下,时而斜着身子,左躲右闪,小心翼翼,唯恐碰到那些丝线的任何一根,像是两个不为偷赃的小贼。他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指着丝线上系着的无数金色的小铃铛告诉我“你千万小心别碰到它们,一有响动,先生就醒了”,说着就拨弄了一下,精致的铃铛就开始颤颤地晃动,没有声音。我笑着说“你骗人。你动就没事儿?”说完就要用指甲盖儿去弹。“别碰——我动没事儿,而你却碰不得”我见他说的这么郑重也就住手叹息:“这么好看的铃铛,声音也一定好听,可惜却碰不得”,“呵呵,那是当然,你说为什么这么好看?因为它们的名字叫姻缘,这每一个铃铛都是尘世中的缘分,你一动不要紧,没一发声,都是缘分碎裂的声音,而那发生的,注定是你自己姻缘碎裂的声响,一人一个,谁能重置?即或悬于这里也是暂为安置保管。若碎了,先生也无可奈何。但是一定会拿我是问”
我就想起雪人和远人,忙问童子:“他们是不是也来过这里了”。
他说“来过”,我问:“他们有没有没碰着铃铛”
他说:“像碰过,又像没碰”
我急:“到底有没有碰过么”
他跺脚:“啊呀,我也记不清么,干嘛这么凶,况且碰与不碰都是冥冥注定,各人各自随分而行,丝毫走不了样的,连先生都无计可施,还有谁能更改冥冥”
我听罢也别无他法,遂问他:“宅一生三,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就笑了,说:“拜托,你念反了,是‘三生一宅’好不好”
我问:“什么是三生”
他说:“尘世中说的是前生,今生,来生,也说未生,已生,往生,但在这宅子里说的是韦生,殷生,石生”
他见我不解,继续说:“说白了,在这里说的就是竹简生,赤线生,石头生”说着,他向前领我绕过了宅后的一片竹林,向白石山头走去。
我问:“你家先生在哪里”
他说:“喏,就在山前打瞌睡”
我听了就笑,然后快步走至山前,看那山,其实是一块硕大天然的祁祁白石,光滑如镜,我和小童轻手轻脚走至山前,却不见先生。白石之内,立即找出了我的影子,却不见小童。我问他:“怎么里面没你?”他说:“所以,我才能在这里,你那好你的绳子,丢了我可不管”
我笑着说他小气,他就把一卷白色的竹简递给我,说:“你要好好看哦,你来这里的机会只一生一次,下次再来说不定要在很久很久谁也不知多久以后”,我说我知道。就小心地展开竹简,先是纯白,然后慢慢的出现了几行字迹,里面流动着一些于我很久远近乎陌生却让我莫名感动的名字和记忆模糊的事,继而渐渐涣散成一团水雾,竹简素白如初,这是第一次;竹简光滑纯白,然后慢慢的又浮现了几行字迹,里面生动着一些于我不很久远不很陌生且让我同时感动的名字和正在行着或将要行着的事,继而渐渐涣散,成一团水雾,竹简素白如初,这是第二次;竹简温热透明,然后慢慢氤氲了几行字迹,里面影动着一些于我复又久远,希翼地让我浮香同时预许感动的名字和还未行着的事,继而渐渐隐退成一团水云,竹简素白如初,渐渐于我双手掌中融化无踪,渗透掌内,成了上面有生的掌纹,不可更改。
我就被红绳牵引,入了白石镜中,云开雾散,见线的那头,依旧唯花唯树,线系一城。同时神思四散,成十四条红线,各系一方,我就拉着它们,像被它们拉着,于白石镜中千百生思,亿万境遇,一声的三次开放的纵贯过镜。像将白简所云,掌络所注的已知和未知诸事,悲欢离合,死死生生,尘世出入,百位皆裹,于几步之间不可思议的统统经历了一遍,说不出那从天而覆的味觉,只觉得很是疲倦,又入了一团白雾之内。薄薄一层,我是到了白石山后。前面正是小童,递给我一盏茶说:“喝吧,就不困了”我就喝了,恢复了体力。转身,白石之上,刻着“姻缘结缡”四个红字,从右到左,“这回我没念错,对吧”我笑着问小童,他就笑着点头。此时的上空,就像我刚才于白简上所见的那一团水云,微微起伏,自空有一片什么飘飘以降,入我手中——是一页小纸。上面写着“遇不遇,逢不逢,月沉海底,人在梦中”,我心下恍惚,口内发声:“这是什么”他说:“这是你在某生的十光年纪中,正在一处月老祠中,因情舞弊,悄悄扔在池塘水内的一张签面”“哦,真奇妙,就在现在、刚才扔的?我于另一生,某处刚才扔下来的,掉在我手里,被我看到?奇妙之至。”他笑着点头说:“看你,也不地道,就在现在,但这现在,不是你的理解的现在,或在之前或在之后或在当下的现在”我问:“我偷换成的那张签面是什么”“嘉藕曰成”“结果呢”“ 遇不遇,逢不逢,月沉海底,人在梦中”“人在梦中?”“人在梦中”说话时,他就将由白石内牵出的红绳,于我右足,系了,解也解不开的死扣。并将一头,拴在了前院为我而动的一枚精致的姻缘之上。
空中的一团水云,就有了粉红色的颜色,我在细看是被云下的无数桃花之海印染而红,就笑着对他说:“原来你家也有这样的桃花”他说:“一起去看”,我们就一直向前,除了一扇小门,“你也来呀”我回头叫他,他说:“我只能在这里看看了,那花不是我家的”。我抬头所见,是又一幅匾额写着“斯生不易”,恍若觉得,是出了三生一宅,就笑着和他再见。我说:“谢谢你的款待,只是不知你的姓名,也遗憾未能拜会你家先生”他笑着说:“我叫月生,先生知道你要来,其实先生有意去东原见你,此番未遇是为了别日早会,他让你发放心”我问:“来日在哪里”他说:“世砚天极,再见时,你要记得,来过这里,见过月生”“世砚天极?”恍若惊雷,记得还有那谁,也说过这个地方,我哦了一声,说:“一言为定,那我回家去了”他说:“好的”我问:“月生,你说我此去会不会幸福”他说:“这个我也不清楚,石头将它所知道和能力所及的全部告诉你了”“石头?”“石头”。门一合上,一切就全不见了。只是满目满目桃花的宫影,宫影身后的昆仑和云下不远处立着等候的观音。我依旧在东原不远,观音笑着说我:“还不快跑”,我才要举步,宫门就开了。里面我被云朵簇拥着,笑容洁白的迎出我来,我也笑着迎了上去,和我执手以入,宛若一人。
我对我说:我等你多时,都快着急了。
我说“我也是,一直奔跑赶路,就是为来见你”
我和我就一齐笑出声来,像是观音。
我说:阿姆在等你。
我说:“娘亲也在等你”
我就要领着我,于宫内穿花度影地一起去见阿姆。
我说:“刚才,我去了三生石畔,看到了我们许久以前和许久以后的事,像告诉你听”
我说:我就奇怪,怎么好好的左腕多了一条红线。
我说:“看我也有”
我说:我好像还没去过东原,那里好么?
我说:“好,”然后,给我讲了关于东原之雪,三生所见,关于南山,花圃,明河,清源,曲沃,雪人,远人以及七匹马车七色彩云的约定,并我们的好朋友观音的一些事情,末了还讲了调皮的月生。
我说:我也不知何时来到这里,像是你来的时候,你说的,于我也有知悉的感应,我总觉得,我和你原本是一个。于现在而言,我是你的之后,你是我的之前,于冥冥久远说,我是你的之先,你是我的之后,总之,我们总是一个,只是有融合,有分离,并要分别担负起超我之于你、你之于我于不同时段、空段、时空段内的事。
我就笑着点头,说:“在宫里的日子,你看到了什么”
我说:花开,树生。你呢%
分秋
我敲门,门就为我无声的开了。我和我就携手并肩,甚至连迈出的步伐都如一无二,双生一样。双生一样走了进去,那间住着阿姆的屋子。
在枝叶遥远的一端,就流淌出阿姆点起的荧荧蜡火,像知我将去,为我照明。只是这光火,不但透过枝叶间隙照着了我们的身影,面容,还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地照亮了我们的明悟本心,更为当紧的是烛照之下我就看到了行将发生且早已预备的离离之会,恍若如梦。我,就连同尘世东原之中终将付诸那场中年离乱的我,于相同时空内,心手互印,形神合一地同时推门,推门进去。进去,有阿姆为我和我点亮的荧荧烛火,灯下,底是谁的影子?让我心莫名的流泪?我就同时由心底而出,喊出了这个于赤子心中,于普世上下最最动人的爱称。有熟旧如昔的问候,在白蜡烛旁,我们的喉咙就同时失了声音,将化成并迁延作久日之后,我们就同时拜托笺信向她叙述经过的风景,如家书以封,并要她同我们一起亲临兹境,看我们面上带了的她给给予的光荣,像业已早已写就的一首独一无二的二十二行诗。
我们的宫中,我和我就笑容相印。于阿姆面前,像是双生,我双手合十了我的手掌,有我们属宫的及属神的东西彼此交汇流动。我就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