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宫中,我和我就笑容相印。于阿姆面前,像是双生,我双手合十了我的手掌,有我们属宫的及属神的东西彼此交汇流动。我就向我走去,走进去,融合为一,又走出我,又有了尘世我的禀赋。我像是还是我,又有了非尘世我的剩余,我们就这样各自交付自己,又有了对方的交付,完成了一次空前奇妙神圣的结合。行在宫里,我觉得要有好多话要和我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看着我微笑问我: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你不要害怕”
我说:我知道的,你别担心。
我问我:“阿姆怎么说来着?”
我说:她说,让我们要像昆仑一样勇敢英武,因他把他家珍的明脉都付予了我们,我们要行我们所当行的作为,此心光明,坦荡磊落,不要让昆仑失望。我们是阿姆的体血,昆仑的精神,要记得阿姆将从这一日开始就在东原为我们受苦,而有人要为我们喜悦和流泪并要永远纪念我们,属阿姆的花树要因我们的缘故从此而后每年一次分外妖娆的为我们盛开。要有两棵大树,作我族欣欣向荣的标记,在那里出发我们要胜过阿姆河昆仑,并助一个更大的以鼎力。我们要在那里树立光荣我们和昆仑、阿姆并最终归于至高者的纪念碑凭,有后我们而平的凯凯之声。并且阿姆必在东原等我们北游劫完,终有所成,骑了白马,穿了云裳回去见她。见我们的三生一宅。她说,我们必有苦难,但苦难过后,我们的光将必不再使我们承受苦难。祂将为我们派出祂的羽人作为我们的护守天使,与我们一路同行保护我们。她说,她将一直等我们气啦白马回去东原见她,因我们是她的亲子,她的骨肉,和她永不分离。这一切要成就永恒的光荣,照耀世人。
我就静静的听我,微笑的看我,对我说:“我觉得东原的久远之后,你还会想我现在这样再来这里,遇到你自己,到时,你就成了我”
我说:你说我么?真不可思议。
我就微笑点头,说:“好了,我们说点高兴的事”
我就开始跟我说起了东原的雪,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就下个不停,我还说起了遇到雪人和远人的事——“我刚到宫里来的时候,雪人就三不五时地从遥远的北国独自千里迢迢的跑来找我,连鞋子也没有,拉了我的手就出去疯跑,还亲我的嘴,我就把他带回了宫里玩儿了整整一天,去过了每一片叶子上面,又快乐地从最高的地方滑滑梯一样的滑落下来,别提多高兴了。然后,他说要赶了七匹马的马车,驾了七色彩云来接我,一起去彩虹长挂的地方,我就答应了他,后来就来了西南之境的远人,夜幕下也赶了七匹马的马车,驾了七色彩云,把我送了回来,我本来要去北国找到雪人,却误入了西南之境的雍阳,见到了和远人久远之先的旧事,几乎死去,终于快到北国又遇上了胤峦的倾城之围,北国里的一场雪中,我的中指就被夹断了七分之一,还有曲沃,还有月生,我和他们几乎都去过东原,几乎每次去,东原也都在下雪,后来就遇到了我自己”
我听了,就说:这些都是我要经历的爱情?之于尘世,对吧。
我说:“有的是,有的可能不完全是吧,但像又是。”
我说:你说高兴的事,是这爱情,但我听出的都是别的,是不是难过,寻觅,执守,伤心,痛苦甚至是牺牲。
我说:“爱情就是牺牲。怕么你”
我说:不怕。
我说:“那我们约定为我们的爱情,不去辜负爱情而好好去爱,不怕牺牲。直至交付给光荣,好不好”
我说:好。
许久之后,我仍能记起这,是我和我在宫中分别前的唯一约定。
我说:“我们把我们头上插着的桃花交换好不好?”
我说:好的。
于是就彼此将自己的桃花摘下来,捌在了自己的头上,同时也交换了我们同样洁白的笑容。
我们彼此看着,就像中间有一面镜子,看到一模一样的自己,我想着要离开宫里,因这满全的日子,也要离开对面的我,就莫名的难过,想要落泪。我就抬起手来给我拭去眼泪,问我:哭什么?不许你哭鼻子。我一听就笑了,因想到了观音。我就说:“在东原,我们还有一个很好的玩伴,叫观音”
我就问我:观音是谁?
我说:“是你到东原发出的第一声,到时候它会在那里,笑着迎你。对了你和我去做一些事情,时辰快到了”
因为宫中已经开始纷纷然下起了桃花瓣雨。
我说:好。我们就起身,往极高的叶处去,在那里,我就从宫之穹顶找到了如丝如帛的液态白冰,说:“我要记下宫的面容”
我说:好的,让我帮你和你一起。
我们就各执一端,从宫之峰顶一跃而下,将这百病敷盖在可全宫之内,像是飞翔,于宫内 徐徐着地。片刻,白冰就印上了吾宫庄严神圣,宁静光明的面容,俄而冰就徐徐落下,将我们温柔的覆盖,像阿姆的笑容末次而永恒的将我们温柔的亲吻。继而白冰划一,成了一轴光滑晶莹的画轴,我们手捧目见,其上是一幅洁白无染的水月观音。只此一眼,足矣印入我们心中伴我们心中生生世世的永夜安眠——“看,是阿姆”我们同时说着,
“我要背了她行走”
“你要行的,我将来也要行,但此时由我和你,将来有谁和我?”
我说:“放心,不会有别人”
然后,花信复起,宫内,蜡火盈盈照着一条隐隐的路于中核骤止,我们便随了花信走去,见有一朵桃花分外的好,正要伸手,就见花瓣飞扬起来像染过血一样渐渐合拢,变成了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我儿,时辰到了,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件征袍,披了准备你当行的路程吧,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瞬间,我们就都披了这斗篷,一个背上还背了画轴。双双拜别阿姆。当两朵白云绕了我们的时候,我们就携手并肩,如一人一样行出宫去了,每走一步,我们发际中插了桃花盛开一朵。
宫门之外,恍若如初,我们轻轻吻了那扇门,小声地说着“阿姆,我走了”。我说:你跟我说的那些关于我的事,其实我降东原之后会全然记不得要行在你说的那些画中,但是又必将记忆起来,并继续在这话内一直行下去。我笑着说:“我知道,没关系的”看这我自己,觉行期降至,又至别离,于是又嘱咐说:“有羽人陪着,你不要害怕”
我说:你放心。不许你哭鼻子。说完,我们就出声笑了,彼此互道珍重,转身向不同的方向,像行走于一个神秘莫测的巨大无限的彼此互为形影的轮回之中。我不知,这事的发生,到底是在未有之前还是已有之后,也不能清晰地知晓这时所处是哪一生的当下,我知道去向尘世之中的我,不论何时,终会再回到这里,成为我。我突然叫我,我却无法转身,我就问到了我关于和雪人和远人的我们的爱情,我想到了三生一宅里,于白石镜内所经历的一切和白简上的三隐三现的字迹,并月生说过的话——遇不遇,逢不逢,月沉海底,人在梦中。但是却不忍心说出这样的回答,又想到之于寻找是不是意味着曾经失去?既然失去是不是必然饱尝的失苦,离苦和寻觅之苦。我忽然想起出了三生一宅所见的那块“斯生不易”的匾额,想以此来告诉提问的我,并以为作答时,我又问我:“听,是谁在唱歌?”——我听,是谁在唱歌?又唱的是什么?唱给谁的?在这我和我离的时候。我就想,到底,是谁在唱歌?是谁,在唱歌。是我一闪念就要说出的很熟悉的话,是很熟悉的,熟悉的叫人极易遗忘,我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
我说:“是等我的人吧”。距离就开始慢慢地移动,我知道,东原此刻正和吾宫隔着云端遥相辉印,宫门*,我带着洁白的笑容,被白云托着款款而降,有观音在那里候着,准备好了那一声笑。行了不几步,就看到初学序引里,推着雷车的阿香朝我走来,并于我洁白小小的荷花叶上轻击三次,顿时脐脉分崩,一阵疼痛,我和我,隔着云头,就我是我,我是我,注定要行走于不同的话语之中,我此刻或许已然把我和这一段宫中的际遇给忘记了,只等着漫长的之后逐渐想起。观音一笑,我和我,和观音,就一齐发了声。
但是,我的耳际依然能许久存留临别时以背相对不得转身的那会儿我的两次发问和我头一次未忍答出的回答。“听,是谁在唱歌?”这是我的话,我此刻再想还不知有何意义,但我还是觉得之于这首同时出现在我们耳中的歌声,我应该作仔细的让我满意的思考,得出近乎最初第一感觉时的直观答案。哪怕,现在已是我从告诉我了,我也满心期待着,将这答案默存于心中,以期能够终将再见到我,告诉我自己,我要说的,是什么。或许,将再不能见,我又疑惑是不是在此亦前亦后时,就是我初到尘世的东原以前,我首作为尘世的我在这里遇到非尘世的我,作过同样的问答?而非尘世的我是否也作过类似我现在的思考并同现在的我一样,也默存于心中一些想要告诉我的话,等着见我?然而这无限的无限之中,到底有多少个我多少次在这里相遇?然而,我终将见不到我了,虽说终将有多少的我多少次的在这里相遇,也多少次默存于心中好多的话。也就是说,我,见不到我了。那么,那个先我的我,现在在哪?我正在先我的我行过的话中行着。我们都默存了同样的话,终将不能再见着,亲口告诉给我,也不能亲耳听到我告诉给我的什么了。歌声,依旧在唱,语言只试图复述,只是徒劳,除了听觉,想要记忆也是我枉然。“听,是谁在唱歌?”,谁要告诉谁,谁究竟唱的是什么?谁能告诉谁,谁唱的是什么?谁能告诉谁,谁到底是唱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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