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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卓弗斯拉长小型三脚架,将六英寸微型激光机稳稳地架在地面上,把镜头对准东边监视停车场的摄像机。这些激光会使摄像机画面出现高光谱的噪音。虽然无法破坏摄像机,但能干扰摄像功能整整十五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后,警铃就会响,表示系统受到干扰,会有人来调查。他对西边和北边的摄像机重复以上动作,解决了摄像机的问题。这十五分钟内,停车场的任何动静都不会被拍到。随后,他从口袋拿出对讲机,按了三下对话钮。
山姆虽然很瘦,但却有个啤酒肚挂在腰上。他穿着棕褐色的斜纹裤和白色棉布衫,袖子卷起来,搭配一双卡洛斯牌便鞋。他的衣着完全不符合大多数窃贼的打扮,他的褐发旁分,已经有变白的征兆,眼神疲惫,眼睛布满血丝,隐藏在雷朋牌太阳眼镜底下。
四十九岁的山姆既年轻又苍老。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他从少年时代就是如此,但他的名声却跟他自己感受到的不相符。
笼罩在哥哥保罗的阴影之下,绝大部分的人都不记得山姆的名字,只说他是保罗的弟弟。如果有人敢说:“喔?我怎么不知道卓弗斯家有两兄弟?”他便会非常生气。
从年轻时代开始,山姆得到的评价就不怎么样。不管是在父母眼中还是在他人眼中都是如此。所以他选择走跟他哥哥相反的方向。
山姆跟一些坏朋友厮混,认为毒品、酒精、打架和四处闹事比较适合他的个性。他很享受吸毒的亢奋和叛逆的乐趣。
山姆十七岁时逃到加拿大,不是因为他怕上战场,而是因为他知道这样会让父亲勃然大怒。后来他就成了大家眼中的异类,但这样至少给了他一点能让人辨识的身份。
多年来,他在各种职场里闯荡,包括不动产业、金融业和营销业。他总想成为那一行的佼佼者,但在基层都待不过一年;他知道自己很聪明,只是苦于无机会可发挥长处。
然而,虽然他总是失败,保罗还是会照顾他。他需要工作的时候保罗就会给他工作,让他永远都有薪水领,甚至还给他公司股份,让他有点东西可以留给孩子;保罗从不曾批评他的错误,父亲对他失望透顶,常说一些刺伤他的话,但保罗却从不曾评价过他。
大约一年前,山姆终于领悟到何谓现实,他的房子和舒适生活全都是靠哥哥的恩赐。他终于肯承认那个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实:他不过是靠哥哥施舍才能过活的人,保罗同情他、可怜他,所以才会照顾他。
山姆很生气,愤怒至极,所以更想上进。
有一天他打电话给保罗,说自己想在他的公司工作——他想要真正的工作。他每天出勤满八个小时,帮忙拉生意,有生以来第一次完成了一点事情。他觉得很累,从不曾这么累过,但却很有成就感。
他的动力持续了六个多月,保罗给了他一点奖励。这不是同情,而是感激,保罗为他的成就感到骄傲。山姆跟公司里的人有更多互动,保罗也把他当成真正的合伙人,让他能取得公司所有的安防规划和技术资料。
一月的某个周三晚上,那是一个阴暗的冬日。晚上七点过后,他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进修,阅读一些安防资料,却恰好看到夏姆斯·汉尼寇这个名字。他是知名的富豪,热心公益,财产有数多。
保罗亲自处理他的业务,不只是为了做公关、奠定生意基础。他还亲自设计安装那些高科技的安防系统,通常这些事情都会交代给手下做。这点激起了山姆的好奇心,于是他深入研究保罗的文件,了解这套特殊的安防系统、警报器和监视器的设计,想看看这系统到底是如何为汉尼寇收藏的艺术品创造出宛如金库般的环境。
山姆发现了汉尼寇的那座小型博物馆,里面有古董武器、珠宝、画作和雕像,每样物品都有估价单,价值从数十万到数亿不等。保罗替这些古董武器设计了一个展示箱,给美术品设置了防潮室,为雕像装了压力感应器,还替金库大门设计了特殊的八角形钥匙。
但让山姆难以忘怀的却是保罗在家里亲自制作的特殊保险箱。这东西不像保险库内的其他物品,它没有设计图,没有规格表。上面只是简单地写着“红木盒。尺寸:长宽两英尺见方,一英尺高。内容:个人物品,高度机密”。保罗还为它购置了一个特殊的保险箱,特别订制隐藏式的房间,完全没有标出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因此,山姆的好奇心达到了最高点。他找遍哥哥办公室里的每一份文件,每一个柜子,每一格抽屉,最后终于在保罗的私人工作室里找到了一张手写的字条。这张五乘七的发皱黄格纸就放在他的工具箱里,写得也不是很详细,不知道详情的人只会觉得内容很隐晦。
山姆读着这张纸时,突然发现这东西能改变他的一生,能给他想要的财富与权力,但最重要的是,能让他走出保罗的阴影,让他获得渴望已久的尊重。这个红盒子是为了汉尼寇的家族秘密而设计的,是他们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宝物。
山姆笑了起来,他终于明白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四个月,山姆找到了那个地下室的平面图和监视器的位置,也找到了钥匙和通行证的密码,并取得了对应的号码和进入地下室的密码,这些资料大部分都在保罗的私人文件里。保罗给了他这个文件的通行密码,并告诉他,只有亲兄弟或真正的合伙人才有资格拥有。
观察过那个地方的情况之后,山姆在当地的拜瑞丘警局找到一个完美的内应。这个人贪得无厌,是个腐败的警察;并愿意提供人手和充足的信息,保证不会让他的警局同僚发现。所有事情如果都进展顺利,这将是他最大的成就。
山姆认为这是一起无人受害的小案件,汉尼寇家只不过损失其庞大财富的百分之零点五,就算保险公司不理陪,只要几个礼拜的利息也能帮他赚回来了。至于那盒子里面的东西……山姆想,反正那东西无法以价格来衡量。人的创意无法保证不被偷,秘密也是。夏姆斯家后继无人,盒子也没人能继承,何不把它让给别人,让给一个比家庭信托和安防公司更想拥有它的人?
山姆终于能够靠自己成功,终于可以走出遮蔽他一辈子的阴影。他按下对讲机十秒不到,一辆绿色福特车就开了进去,停在华盛顿大宅后方的空地上,紧接着是白色克莱斯勒。丹斯从福特的驾驶座走出来,兰道尔和艾利欧则从克莱斯勒下来。
艾利欧是拥有十年经验的老手,总是笑口常开。他自认是局里最受欢迎的人,却从不知道自己很讨人厌;他今年三十二岁,一头深色长发使他看起来像不肯忘却童年的大人,他觉得自己很有女人缘,但又想找个人定下来。不幸的是,虽然他对香槟有着极高品位,荷包却只负担得起廉价的啤酒,他的收入供不起吸引他的女人。
艾利欧将蓝衬衫塞进棕色卡其裤,兰道尔则在屋子后方走来走去,假装是为公务前来察看;布纳哈特开着便衣警车进来,停在丹斯旁边,下车时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丹斯从车上拿出两个半满的袋子,放在屋子的后门边。
山姆从刚刚架设激光机的斜坡跑下来,在即将走近屋子时拿出钥匙和安防通行卡。“我们还有十四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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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亚走在喷气式飞机的过道上,很高兴自己除了皮包之外什么都不用带,因为以往都拿着公事包和沉重的手提袋坐飞机,所以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似的。
她在商务舱找到自己的座位,就座时,宽大的皮椅包围着她。她不但赶上了航班,甚至还有点余裕。她身旁坐了一位年长的女士,银发绑成一个发髻,正专注地读着座位前方袋子里的机上杂志。
乘客仍在持续登机中,周五的旅客跟其他日子不太相同,平常只有出差的生意人,现在则有几户家庭搭乘上午的航班到别墅去度周末。茱莉亚用全新的眼光看着喧闹的小孩,两个不到五岁的姐妹玩着唱歌拍手的游戏,每次她们念到“玛丽·麦克小姐,麦麦麦①”就会开始咯咯笑。
『①Miss Mary Mack,Mack,Mack。英语国家的幼童经常玩的拍手游戏,一边念着童谣一边拍手。——译注』
以前,在她必须努力专心工作时,这类吵闹声可说是在磨炼她的耐性,现在她却微笑着看这些一脸兴奋的小孩。
“真好。”坐在过道对面的一位年轻的金发商人说。
“是啊!我都快忘记孩子的笑声有多纯真了。”茱莉亚点头赞同。
“我的孩子比她们小一点,但笑起来也是那样。”
“要回家去看他们吗?”
“要去波士顿出差,希望能搭傍晚的飞机回来,这样就能及时赶回家跟他们道晚安。”
“临时决定出差吗?”茱莉亚问。她自己也经常这样一日往返,进行短程差旅。
“去看一个新案子。”这名男子拍拍腿上的报表,“我叫杰森·赛里塔。”
“我是茱莉亚。”茱莉亚微笑。
“你有几个小孩?”
“九个月后会有一个。”茱莉亚拍拍肚子,这是她首次公开说出自己怀孕的事。
“那你一定很兴奋。”靠窗的那位老太太从杂志边上抬眼看茱莉亚。“你是去出差还是去玩?”老太太问。
“其实我是要去照超声波。”
“那就是去玩了。”老太太边说边脱下外套放在腿上折起来,“不过去那里照超声波还是挺远的。”
“我知道,但我喜欢这个医生,而且我想用孩子的第一张照片给我先生一个惊喜。”
“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我一直憋着没说。”
“我叫凯瑟琳。”这位老太太说。她的绿眼眸闪耀着活力,笑容和举止让人猜不出实际年龄。
“我叫茱莉亚。”她回答。她不觉得自己需要报出姓氏,反正交换名字只是方便在飞机上闲聊、打发时间而已,以后就会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
“我们没有小孩,”凯瑟琳继续说,“不过,我和我先生一直都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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