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波兰人。”希姆尔说。
布鲁诺皱起了眉头:“那你为什么说德语?”
“因为你用德语跟我问候,于是我就用德语回答。你会说波兰语吗?”
“不会,”布鲁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不认识会说两国语言的人。特别是我们这么大的小孩。”
“我妈妈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她教德语,”希姆尔解释说,“她还会说法语,意大利语,英语。她非常聪明。我还不会说法语和意大利语,但是她说过以后会教我英语,因为我可能用得着。”
“波兰,”布鲁诺小心地用舌尖体会着发音。“它没有德国好,是吗?”
希姆尔皱皱眉。“为什么没有德国好?”他问。
“嗯,因为德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布鲁诺回答,他记起听到过父亲和祖父经常这么谈论,“我们至高无上。”
希姆尔盯着他,但是什么也没说。布鲁诺非常想转移这个话题,因为即使这些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他也不认为它们就完全正确。更何况他现在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希姆尔觉得自己不友好。
“那么,波兰在哪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布鲁诺问道。
“嗯,在欧洲。”希姆尔说。
布鲁诺努力回忆着最近在里兹先生的地理课上所学到过的国家。“你听说过丹麦吗?”他问。
“没有。”希姆尔说。
“我想波兰应该在丹麦境内。”布鲁诺说,他想显得聪明点儿,但是却更加糊涂了,“因为那里就在数百英里以外。”他确认说。
希姆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两次张大嘴却又闭上了,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来表达。“但是,这里是波兰。”他最后说。
“是吗?”布鲁诺问。
“是的。丹麦离波兰和德国都很远。”
布鲁诺皱起了眉头。他听说过这些国家,但是脑子里却是糊里糊涂。“嗯,是的,”他说,“但是都有联系,不是吗?距离,我说的是。”他希望能够跳转话题,他已经开始感觉自己完全错了,并且私下里作了个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上地理课。
“我从来没有去过柏林。”希姆尔说。
“我想我来这里之前也没去过波兰,”布鲁诺说,这倒是真的,“如果,这里真的是波兰。”
“我敢保证。”希姆尔平静地说。“虽然,这里不漂亮。”
“的确不漂亮。”
“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比这里漂亮多了。”
“那也不会像柏林一样漂亮。”布鲁诺说。“在柏林,我们有一所大房子,如果把地下室和带窗户的阁楼计算在内有五层。那里有漂亮的街道、商店、蔬菜水果店,还有好多咖啡馆。不过你要真去的话,我可不推荐你在周六下午到城里四处逛,因为人实在太多了。不过以前比这还要好得多。”
“你是什么意思?”希姆尔问。
“嗯,那里曾经很平静,”布鲁诺解释说,他不想谈论这个变化,“我可以躺在床上看书。但是后来就很吵,还有些恐慌,到了晚上我们就要把所有的灯都关掉。”
“我住的地方比柏林要好,”希姆尔说,他其实都没有去过柏林,“那里每个人都很友好,我们家里有很多人,食物也好吃得多。”
“嗯,看来我们应该各自保留自己的意见。”布鲁诺说,他不想和他的新朋友发生争执。
“好的。”希姆尔说。
“你喜欢探险吗?”过了一会儿布鲁诺问。
“我从来没有真正探险过。”希姆尔承认。
“等我长大了,我要成为一名探险家。”布鲁诺一边说一边还飞快地点着头,“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多看一些关于探险家的书,这样,当我成为一名探险家的时候就不会犯他们所犯的错误。”
希姆尔皱起眉头。“什么样的错误?”他问。
“哦,数不清的错误,”布鲁诺解释说,“关于探险,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你要知道你所发现的事物是不是有价值。有的事物已经存在,只是不为人知,等着被发现,例如美洲大陆;还有的事物,还不如不被发现,例如橱柜后面的一只死老鼠。”
“我想我属于第一类。”希姆尔说。
“是的。”布鲁诺回答,“我想你是的。我可以问你一点事情吗?”过了一会儿,布鲁诺问。
“可以。”希姆尔说。
布鲁诺思考了一下,他想恰当地表达他的问题。
“铁丝网的那一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他问,“你们在那边做什么?”
第十一章 “元首”
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就是在父亲换上新军装,每个人都称他为“将军”不久之后,也就是布鲁诺发现玛丽娅收拾他的东西之前,父亲异常兴奋地回到了家里,简直是一反常态,他冲进了母亲所在的起居室,布鲁诺和格蕾特尔也正在那里读书。
“星期四晚上,”他宣布。“如果星期四晚上我们已经有什么安排,那么就全部取消。”
“你可以取消你的,”母亲说,“不过那天晚上我打算去剧院,已经答应了——”
“元首说有事情和我商量,”父亲说,别人都不可以打断母亲说话,除了他。“我今天下午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只有星期四晚上有时间,他说那天晚上要来我们家共进晚餐。”
母亲睁大双眼,嘴张成了“O”形。布鲁诺盯着她,想自己吃惊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
“你不是开玩笑吧,”母亲说,脸色有点苍白。“他要来这儿?来我们家?”
父亲点点头。“七点钟。”他说。“所以我们最好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让这次晚餐别开生面。”
“哦,天哪,”母亲说,眼球飞快地转动,想像着所有要做的事情。
“谁是元首?”布鲁诺问。
“你的发音错了,”父亲说,为他示范了正确的发音。
“元首,”布鲁诺又说了一遍,希望尽量说对,但是又错了。
“不是,”父亲说,“元——,哦,算了!”
“嗯,他在哪里?”布鲁诺又问道。
父亲惊讶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谁是国家元首,”他说。
“我不知道,”布鲁诺说。
“他治理整个国家,白痴,”格蕾特尔说,像一个姐姐那样爱炫耀。(就是这样的举动让她像个“无可救药”的人。)“你从来不看报纸的吗?”
“请不要叫你的弟弟白痴。”母亲说。
“那我能说他愚蠢吗?”
“我希望你也没说过。”
格蕾特尔失望地坐下来,但继续向布鲁诺吐舌头。
“他一个人来吗?”母亲问。
“我忘了问了,”父亲说。“不过我觉得他会带着‘她’一起来。”
“哦,天哪!”母亲又这么大呼小叫了,站起身来,脑子里细数着星期四以前要做完的事情,毕竟,离星期四只有两个晚上的时间了。房子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一遍,窗户得洗洗,餐桌得重新漆过,食物得预定,女仆和管家的制服得洗熨,餐具和杯子得擦得闪闪发亮。
不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事情仿佛越来越多,母亲要求所有的事情按时完成,虽然她在不停地说,如果某人也来帮点忙,那么,星期四的晚上就会更成功。
在元首到来的预定时间之前,格蕾特尔和布鲁诺被带到楼下,他们很难得地被邀请到父亲的办公室。格蕾特尔穿着一条雪白的裙子和到膝盖的袜子,头发弄成了卷的。布鲁诺穿着黑棕色的短裤,一件白衬衫,还打了棕色的领带。因为今天的场合,他得到了一双新靴子,感到十分骄傲,虽然靴子对他来说太小了,挤着他的脚趾头,让他几乎走不成路。然而,这些行头还是有点过于奢侈了,因为布鲁诺和格蕾特尔并不能和大人们共进晚餐;他们一个小时以前就吃过了。
“现在,孩子们,”父亲说,坐在他的书桌后面,看看他的女儿,又看看他的儿子。“你们知道我们即将迎接一个特殊的夜晚,是吗?”
他俩点点头。
“如果今晚表现得好,对我的职业生涯将会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他俩又点点头。
“那在开始之前,我们得定下一些规矩。”父亲非常相信规矩的作用。每逢这个家里有特殊情况出现或者要参加重要的场合,就会定下更多的规矩。
“第一,”父亲说。“当元首到来的时候,你们要安静地站在大厅里,准备迎接他。除非他跟你们说话,你们不能说话。回答他的时候,要吐字清晰。明白了吗?”
“是的,父亲。”布鲁诺嘟囔说。
“这正是我们不允许的说话方式。”父亲说,他指的是嘟囔。“张大嘴,像个大人一样说话。你们谁都不能表现得像个小孩子。如果元首没有理会你们,那么你们就什么也别说,但是要直视前方,表示你们对像他这样一位国家元首的尊敬和谦卑。”
“当然,父亲。”格蕾特尔倒是很字正腔圆。
“当你们的母亲和我与元首共进晚餐的时候,你们俩要安静地呆在各自的房间里。不允许乱跑,更不允许滑扶手”——说到这里,父亲刻意看了看布鲁诺——“也不能打扰我们。明白了吗?你们不能制造任何混乱。”
布鲁诺和格蕾特尔点点头,父亲站起来,示意这次会议结束。
“现在,基本规矩已经确立。”他说。
四十五分钟以后,门铃响了,整所房子都陷入一阵激动。布鲁诺和格蕾特尔被带到指定的地方,在楼梯边肩并肩站好,母亲也陪着他们一起等候,紧张地握着双手。父亲迅速地瞥了他们一眼,点点头。非常满意他所看到的,然后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比较矮小的男人,和一个高挑的女人。
父亲向他们敬礼,然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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