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大块大块黑色的鳞甲一覆盖到身上,一直环绕在身边的黑烟顿时被吸进体内,高庸涵惊喜地发现,手脚又变得自如起来。当即一声暴喝,临风剑挥洒着一片金光,攻向了月先生,嘴里还喊着:“我要杀了你!”
月先生却并不还手,只是笑嘻嘻地来回闪避,还一再调侃道:“这就对了,你本就是我魔界中人,这魔雾岂能困得住你?想不到你现在才摆脱束缚,令人失望的很呐!”
说话间,高庸涵疾攻了数十招,聚象金元大法、垂弦术、破影拳乃至剑意生机等等,能使出的招数都使了出来。可是月先生的修为实在太高,对这些狂攻应付自如,一边打还一边评价,这一招不错,那一招有什么欠缺,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把他气得几乎发疯。不过这一逼,反倒逼出了一个计较。高庸涵当即封闭六识,意念流转之下仿佛化身为虚空,双手一搓,电光弥漫之下向四周扩散开来,浩浩荡荡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咦,想不到你居然领悟出了‘心界”,不错,不错!”心界一出,月先生面容慎重起来,不敢再以游戏的态度对敌,几缕黑烟从指尖弹出,击在脚下的心界之上。这几缕黑烟,如同附骨之蛆,一粘到白色电光,便附着在上面,然后迅速变成一大团黑色的污渍。
在这个心界里,但见接天蔽日的一片白茫茫当中,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是黑色一个是淡蓝色。而自淡蓝色人影脚下,一团黑色的烟雾急速蔓延,在一片洁白中分外醒目,就像是墨汁打翻,在宣纸上留下大片污渍一般,令人十分的不舒服。
这团黑雾其实是魔界中大大有名的魔雾,据说正是先有了魔雾,才有了后来的魔界。魔雾非魔界中人不能承受,在厚土界,不要说普通人,即便是修真者被困在里面,也只有落得肉身尽毁,魂魄被吸取一空的下场。今天要不是有意试探高庸涵,月先生也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释放出魔雾。
月先生本名杜若,乃是魔界中一个大明王的属下,费尽力气,辗转数年来到厚土界之后,化身为千灵族人,自称月先生。之所以万里迢迢来到厚土界,是因为背负了极大的使命,作为前哨,想要做成几件大事。是这么一个来历,他的修为自然可想而知,即便是对上一般的散仙,都不逞多让,故而高庸涵等一众修真者,岂会是他的对手?
为了确保杜若在身份暴露以后,足以应对可能来自仙界的威胁,那个大明王特地给了他一件魔器乾机落月壶,壶中装的便是魔雾。他的那种自由穿破虚空的法术,名为遮天法界,只要在魔雾之中,便能进退自如,即便是类似高庸涵的这种心界,仍可做到毫发无损。放出魔雾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心思细密、行事谨慎的人,尤其是在厚土界,更是如履薄冰、步步小心。他现在只是想看看,高庸涵的实力究竟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居然能得到魔界中那位高人的极力推崇,而且再三叮嘱他,要尽力维持此人的安危。
高庸涵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魔界的人看重,就连仙山之外的那位上人,也没有想到。其实杜若刚到厚土界不久,便开始寻访高庸涵,但那时他手上只有几句晦涩难懂的谶言,并不知道要找的人具体是谁。这么一直过了好几年,直到天机峰一战之后,才隐约听到了一些传言。传言中所描述的,与谶言玄机不谋而合,这才惊觉,原来要找的人竟是人族中鼎鼎有名的高庸涵。到了此刻,高庸涵化身成魔,杜若已经完全可以肯定,绝对是他。
高庸涵曾以境界对境界,接下了风如斗的万里惊风,又曾以心界对心界,破了碧影的月影虚空,这般成就不可谓不大。可是,现在却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困顿,因为在自己的心界之中,对面的月先生不但不为所动,反而被魔雾搅得心神不宁。意念流转之间,凝愁术悄然使出,尸螟蝠从藏鸦指环中钻了出来。尸螟蝠一飞出来,竟然毫不理会高庸涵的催动,反而欢喜地扑到了魔雾之中上下翻腾,十分的惬意。
“嘿嘿,这不是那个什么尸头蝠王的真身么?居然让你给调教成异兽了,有趣,当真是有趣得很,哈哈哈!”笑声中,月先生一挥手,尸螟蝠欢啸着飞到他怀里,神情十分亲昵,竟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高庸涵在魔雾的侵扰下,心神已然松动,此时见到尸螟蝠离去,大为失悔。尸头蝠王乃是十二叠鼓楼的杀手,以月先生的修为,自然能识得他的真身,这时放出尸螟蝠,岂不是送上门去?此时此刻,要还是死缠烂打,不明白与对手的差距,那就不是有“人杰”之称的高庸涵了。心魔只是令人身具魔性,却不会让人失去判断能力,至少是不是月先生的对手,他还是能分清的。高庸涵心中涌起无力之感,漫天的杀机和战意也就随之消失,心界一撤,默然看着正在逗弄尸螟蝠的月先生。
“怎么,不打了么?”
“不打了,我不是你对手。”高庸涵虽然甘愿认输,却也不会就此失却信心,朗声续道:“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打败。”
“好,不卑不亢,性情坚韧,我果然没看错人。还是那句话,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你!”
这句话回答的很干脆,月先生反而一愣,随即笑道:“我倒有一点好奇,只是因为不是我的对手,还有审香妍在我手中,你才答应的?”
“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就不会反悔。”高庸涵并没有回答,转而说道:“你就不怕,我把十二叠鼓楼改成另一番模样?”
“哈哈哈!”月先生一把将尸螟蝠掷了回来,拍了拍手,悠然说道:“我当然不怕,你爱怎么做便怎么做,就算拿来和重始宗大战一场,我也不管。我这么做,只是想要让你明白,我把十二叠鼓楼交给你,是为了让你能有一些帮手,不至于被那些修真者杀掉。”
“魔界的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耻!”看着尸螟蝠乖乖地飞回到高庸涵身边,钻回到藏鸦指环大众,月先生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
“难道,你抓一个女孩子,拿来要挟我,就是君子所为么?”高庸涵一声冷笑。
“你错了!”月先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庄重,声音虽然低沉,其间却又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我知道你曾与魔界中人交过手,比如说墨魇,但是究其本质,他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尽管手段残忍,但是他只是按照他的本能做的。你能说狼吃羊,狼就一定是坏的么?魔界,之所以会被仙界和修真界视为十恶不赦,那也只是想法和做法上的差异而已。难道说,修真界就没有小人了么,夺人灵胎,炼制魂魄,这些事情还少了么?仙界的做法又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没有一点私意?哼!”
“你这是强词夺理,不过——”高庸涵默然摇头,内心中却更加感到无奈,因为他痛苦地发现,月先生说的话,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
仙界下凡的那位上仙狐晏,不正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自称原界帝君么?不说远了,就自己所遇到的那些修真者,比如说究意堂,不正是为了夺取东陵道,不惜以卑鄙的手段袭杀了叶帆么?虽然明面上,修真界中许多人都是道貌岸然,但是真正说起来,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心怀天下,甘于为苍生牟利?即便是高庸涵自己,扪心自问,也有许多做的不妥,甚至是做错的地方。至少,他也曾做过内愧神明的事情,既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能去要求别人做到?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那一处不是魔?我问你,你心里真的就有了那种,想要把所有的仇敌都杀死的念头么?”
这才是最令高庸涵困惑的地方!以前,只要被心魔乘虚而入,哪次不是变得暴戾不安,可是现今却一点也没有失常,而且这次没有千灵族的灵光,自己一样不是恢复了心智?月先生当然知道,这是魔雾的效果,要是高庸涵刚才没有吸收魔雾,那以后一旦现出魔身,岂不是被人群起而攻之?
“你不是会那个什么血凝大法么?你可有拿这个法术为非作歹,滥杀无辜?可是你还不是被那些修真者,称作魔头么?”
“所以,由此可见,魔并不是你想像的那般,不可接受。刀本身没有错,用刀的人心术不正,刀才会沾染上邪性!”
月先生的话,其实有很多地方都说不通,称得上是歪理,但是理虽不直气势却很壮,所以说的他哑口无言。高庸涵并非见不及此,只是他的经历,比之常人要复杂得多,而且加上心魔占据了心田,一时不察而已。
月先生一见高庸涵的神情,就知道到了这一刻,总算是将他给说服了,当即扬手抛过一个玉牌:“接着!这是十二叠鼓楼宗主的令牌,见牌如见人,从今以后,你就是新的尊主!”
第4卷 狂徒何事傲三公 第一八九章 转念
高庸涵心情十分复杂,接过玉牌把玩了一下。玉牌温润光滑,上面刻着几条简单的花纹,一缕神识打了进去,花纹突然动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一座山峰在云雾缭绕中显现出来,山势陡峭却不失秀美,苍松翠柏掩映之下,几座广厦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处处流露出匠心独运。“这就是十二叠鼓楼么?”
“不错,你要是哪天心烦的话,不妨去那里住上几天,不过路上可能不太好走,因为是建在七杀回廊的迷离山中。”七杀回廊在北洲大陆的最南端,据说是阴魂盘踞之地,和焚天坑同为厚土界的两大凶地,一般人是打死也不敢去的。
“嗯,若非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怎么能做到隐秘呢?”高庸涵对于十二叠鼓楼的总坛并不感兴趣,收起玉牌冷冷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反悔,不过你要先把妍儿给放了。”
“这一点自然信得过你,堂堂的高帅,岂是言而无信之辈?不过,审香妍已经被我的人给接走了,”看到高庸涵双眉一抬,似乎又要发作,月先生连忙摆手苦笑道:“你先别急,以你目前的处境,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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