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千灵族知道此事么?”高庸涵仍有许多不解之处,“悔过岛变化这么大,他们莫非就视而不见,不闻不问?”
“他们当然查过,不过被我杀了几十个人以后,就再也不敢下海了。”孽承王出身幽冥界,对于厚土界的生灵毫无怜惜之情,是以言语间极为轻松。
“既然如此,他们还继续把人关在这里?”
“反正都是罪人,关在哪里不是一样?”孽承王对高庸涵的问题有些好笑,当即摆手道:“再说了,这里的禁制对千灵族人尤其有效,关在这里岂不是正好?”
孽承王的话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只是高庸涵心里还是难以释怀,对于银汉宫的做法未免有些齿冷。明知道悔过岛凶险无比,却仍将族人关押在此处,虽说这些人都犯有过错,如此处置终究还是难逃“残酷”的定论。
这么想着,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急切间问道:“关在山洞里的那些人,你有没有把他们怎么样?”
“送上门的礼物,你说还能怎样?”孽承王扭头看着高庸涵,脸上是那种诧异而略带嘲弄的神情,仿佛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颇为不屑。
第6卷 醉里晨香吹欲尽 第三零二章 劝说
看到孽承王的反应,高庸涵顿时浮出一个不详的念头,猛然间想到审香妍的安危,不禁失声呼道:“大王,我此来还有一个同伴,你可曾见到?”
“你说的可是一个女孩子?”孽承王的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
“正是!”高庸涵见孽承王说得不错,稍微松了口气,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继而问道:“敢问她现下何处,可还平安?”
“不论是谁掉进这片海域,不挣扎还好,只要动作稍大就会被暗幕蛸察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怎么还来问我?”不知为何,一说到这个问题上,孽承王的态度顿时大变,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
“什么?”高庸涵闻言大惊失色,想起暗幕蛸的厉害,一时间禁不住周身大震,压根就没注意到孽承王的神情已变,又气又急地连声追问:“莫非她已遭不测?孽承王,你一定实话告诉我!”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哽咽着出口。
似这般方寸大乱手足无措,全然失却了往日的冷静,在高庸涵身上总共只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他十几岁时父亲亡故,骤失亲人的悲痛,换作是谁都难以承受,无论如何失态都不算为过。第二次是在牧野原画梁山,紫袖不辞而别,他也曾茫然若失神魂颠倒。第三次便是眼前,一旦得知审香妍极有可能遭遇不测,种种愧疚悔恨一起涌上心头,当真是说不出的担心难过。真正说起来,这种情形似乎很没道理。为什么呢?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从小到大,高庸涵都是信守然诺,性情沉稳而方正。及至东陵府剧变以后,他的急公好义胸襟广阔,已然为相当多的人所熟知。以他的性情、为人,即便是当日听闻叶帆的死讯时,虽则悲痛而愤怒,却也能保持一分冷静和理智,并不曾像这样乱了方寸。按照情分来说,叶帆同高庸涵的交情,怎么说也应该深于紫袖、审香妍,可是两厢一对比,中间的差别就非常大了。这并非是什么重色轻友,而是友情与爱情、亲情毕竟有所不同。
朋友相交贵在知心,讲得是性情相投肝胆相照,尽管也能做到亲如手足,终究还是少了份血脉相通的骨肉联系。而男女之间的感情又有不同!虽不像亲情那般润物无声,也不像友情那般令人温暖甚至热血沸腾,但却能触动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给人无尽的遐思回味。凡是尝过此种滋味的人,必然对于其中的酸甜苦辣刻骨铭心,像高庸涵眼下这般大失常态的表现,想必也能理解了。
“你放心,那个小丫头不会有性命之忧!”孽承王从未经历过感情之事,自然想不到高庸涵的反应如此强烈,不免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算她命大,恰好掉进漩涡当中,直接被送到了斜梁洞,我的暗幕蛸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你是说妍儿在斜梁洞?”见到孽承王点头确定,高庸涵当真是悲喜交加,饶是他心志坚韧也难以承受,身形一晃坐倒在地,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你何不早说,害得我虚惊一场!”
“哼!”孽承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之所以不愿提及审香妍,并非是他有意卖关子,而是另有一番心思、看法在里面。
从一开始见到高庸涵,孽承王就惊奇地发现,藏在其魂魄深处的印记,乃是冥界最为尊贵的一种,只有冥界至尊才能为人授记。可是五冥神君早已失踪,如果说在自己离开幽冥界的这两百多年里,五冥神君已经回到冥界,似乎也不大可能,那么谁才有资格为高庸涵施法授记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五冥神君的独女馨月公主。然则以馨月公主之尊,何以有违常理,给一个外人如此高的礼遇?
这么想着,孽承王脑海中猛地一闪,不禁回想起几百年前的一件往事。
五冥神君执掌冥界数万年,却一直没有子嗣,直到九界坍塌以后才有了一个女儿,自是大喜过望。此为冥界一大盛事,就连九幽神君都特地遣人道贺,馨月公主自然也就成了整个冥界的掌上明珠。其后不久,凝愁仙子大闹地府,机缘巧合之下曾见过馨月公主一面,而后留下了一句极有名的谶言:
碧落天门,问道横经;钟歌晚引,鸾旗始迎。
等到逼退凝愁仙子以后,众人都知道来者必是上仙无疑,不免对这首谶言大为关注。不过话中语焉不详,饶是九幽神君和五冥神君见多识广,也猜不透话中的含义,只能隐隐感觉到谶言背后,必然和幽冥界的祸福有极大关系。任谁都没想到,其时不过只有十几岁的馨月公主,对此倒有独特的见解,以为谶言应对的正是她自己!
一开始,五冥神君和九殿冥罗都不以为然,以为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哪知馨月公主言之凿凿,态度极为坚决,长此下来,众人不觉有些好奇,就静下心来听她怎么说。照她自己的说法,这首谶言说的是在日后,有一个极其了不起的英雄闯入地府,从而给幽冥界带来太平安宁。而此人还将成为冥界的驸马,也就是馨月公主的郎君!此话一出,众皆大惊,继而大笑,于是就此罢休,再也不提这十六字谶言。
因为有此往事,孽承王不觉拿当日的那句戏言对照,忽然冒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难道说,高庸涵便是馨月公主口中的那个什么英雄?敢闯入幽冥界且能能活着离开的,除了那些逃逸的阴灵以外,这么多年来就只有凝愁仙子和高庸涵,故而不由得孽承王不多心。再加上馨月公主纡尊降贵,亲自出手为他授记,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一旦有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不免反复思索,到最后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故而暗地里拿高庸涵另眼相看。可是见他如此挂念另一个女孩子,心中自然不满,神情间也就冷淡了不少。
高庸涵察言观色,看出孽承王似乎有些不快,略微想了想却不明所以,转而将心思全放在了营救审香妍上面。不过在动手之前,需要对此地的情形做一个详细的了解,于是很恳切地问道:“照你所说,那些漩涡另有古怪不成?”
“那些漩涡都是斜梁洞的怨念所化,一旦掉进去,直接就被扯进洞内,再也别想出来。”孽承王摇了摇头,很不甘地说道:“我想尽办法,都破不了漩涡中的禁制,就算是我自己也要避其锋芒。说来惭愧,惭愧!”
“原来如此!”这下总算弄明白了,来时乘坐的那只青盏鼋为何要避开那些漩涡,高庸涵点了点头,想起明岚曾经提到过的一件事,不由得奇道:“来之前听千灵族人说起,这里的禁制似乎只对他们族人有用,为何妍儿会被吸进来,而你又无法踏出这片海域?”
“还不是因为海水的缘故?”孽承王恨恨地答道:“近些年来的确有些外人到此,不过他们没有下海,我自然拿他们没办法。至于这重禁制对异族修真者究竟管不管用,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我是逃不出去,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
“嗯!”高庸涵深深点头。斜梁洞的禁制对异族修真者而言,究竟有没有效果,对他而言其实并无大碍,因为在惜缘钵内丝毫感受不到什么异样。有了这个法器护身,在常人眼里凶险诡异的斜梁洞,便算不得什么了。想到这里,高庸涵抬眼看了看那座山峰,沉声道:“原以为斜梁洞是一个山洞,没想到却是数座倒插在一起的山峰,不知被吸入此地的修真者,具体都关在哪里?”
“说实话,这座山邪门得很,我从来没进去过,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孽承王似乎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撇嘴道:“不过按道理来说,那些人应该关在山里面,至于具体关在哪里,就只有亲自走一趟才知道。”
“那好,我就试上一试,看看斜梁洞倒底有多厉害!”
“我劝你还是别去的好,免得被困在里面,最后连魂魄都无法逃出这片海域。到了那般田地,实在是生不如死!”说着,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不错,孽承王伸手往海水中一抓,竟而抓出一道淡淡的黑影,也不理会那黑影惊恐地尖叫,森然说道:“瞧见了没有,斜梁洞里的人最后都会沦落到这般模样,你难道想和他们一样么?”
那黑影并无具体形态,不停地扭曲变形,似乎极为惧怕孽承王,不住嘴地发出惨叫。高庸涵心下不禁有些恻然,示意孽承王放掉黑影,方才问道:“那些人死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莫不是——”
“不是我做的!”高庸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孽承王自然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当下叹了口气继续答道:“人死后魂魄应该去幽冥界,但是近五百年,修真者死后魂魄却不再归于地府,不知去往何处。这些修真者命丧斜梁洞,魂魄仍受制于此地禁制,而后还要受怨气煎熬,最终被怨念炼化,于是就成了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
“原来如此!”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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