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璃不由得将前后因果连起来认真思索。初次见面沈庆生就盛情相邀,沈银瑾为了报恩甚至愿意以身相许,为了不让美貌的沈霜尘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极力诋毁……
“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霜尘漫不经心地一笑,却慑人魂魄:“吃些鞭子,不算太难过。真正的痛不欲生,是**承受不起的。真正的残忍无情,却是沈庆生和那两母女的蛇蝎心肠。”
正文 弦断有谁怜(一)
阳光和煦,庭院里柳絮纷飞,一种悄悄的生机从冬日里苏醒过来,正慢慢舒展开她那羞怯的热情。
六阿哥世瑜负手立于书房门口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几只落在院子里四处觅食、蹦蹦跳跳的小麻雀,如玉的眸子波澜不惊,也许久无言。
一旁的管家鲜少见到六阿哥这般阴沉而隐隐透着怒气的模样,不知该怎样应对,心下不免揣测。
“你觉得,沈小姐为人如何?”半晌,世瑜问道。
管家不曾想六阿哥沉默这么久,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及沈小姐,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语塞。
“你如实回答便是。”
管家偷偷抬头飞快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只觉一脸平静,索性豁出去了:“依奴才看——心气甚高,而教养不足。”
世瑜轻轻笑了下,不置可否:“管家带路,我要去见见她——见见沈小姐。”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很快,在这偌大的阿哥中穿梭几乎未曾停歇,不时便到了给沈银瑾准备的厢房门口。
世瑜挥了挥手,示意管家退下,又无声遣退了门口侍立的两个侍女,这才缓步走上两步阶梯,伸手欲扣门,又犹豫地收回放下。
倘若事情的真相,真是沈霜尘所说的那般,自己要如何?自己能如何?撕破他们伪善虚荣的面孔吗?沈银瑾她无知愚昧不错,可毕竟心地不坏——
“这两天那个小贱人还是没有消息吗?”
冷不丁听到房中的这句话,世瑜顿时觉得被雷劈中,四肢僵硬而冰冷。
一个侍女怯怯地回答:“是的,小姐,老爷找了许多天也未曾找到——”
“哼!找?找什么找?她消失了最好,省的我每天看见她烦心——”沈银瑾冷哼,“早叫爹赶她们出去了——就是她们死不要脸要赖在沈府——这边有几根头发没梳上!你眼瞎了看不见吗?!”
“是是,小姐,我重新梳一遍——小姐赎罪……”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沈银瑾复又得意地笑起来:“不提这个小贱人了——好在我和六阿哥的事进行的很顺利……”
世瑜一动不动,仿佛是不相信这冰冷恶毒的话是从一个如此娇憨天真的千金小姐口中冒出来的。可是,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霜尘说的,都是真的。
怒极反笑,世璃不由得推开门:“沈小姐,那个小贱人是谁?”
听到他的声音,梳妆台前的沈银瑾大喜过望,压根没注意他问的那句话,便撇开侍女的手起身跑到他面前。
“六阿哥——听说你事务繁忙,瑾儿还以为你今天没时间来看我了——”
世瑜低头看她,不言不语。
沈银瑾有一双清澈而明亮的大眼睛,脸庞略圆,稚气但可爱。红唇带出欣喜的弧度,纯真无比。
但是此刻,世瑜却觉得她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虚伪与丑陋的气息,让他一刻都忍受不了。她每一个以前觉得发自内心的娇气纯洁的举止都让自己觉得做作难忍,好像是为了自己而逢场做的戏。
“六阿哥,怎么了?”见世瑜呆望自己,沈银瑾喏喏低了头,一脸娇羞。
世瑜想笑,却笑不出:“那日我给你捡的帕子呢?”
沈银瑾不料他突然问起帕子,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个——瑾儿收起来了——好好收着了,因为不能再丢了……”
“真的?”
好不容易搪塞一通,世瑜又问了一句,沈银瑾几乎没敢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是……是啊,春儿——你不是看着我把帕子收到盒里的吗?!”
春儿愣了一愣,忙满口应承下来。
世瑜觉得他已经不想再面对眼前的这个假惺惺的女人:“你府上不是有个‘丑陋无比’的丫鬟吗。”
沈银瑾呆呆地看着他,无以回答。
“前两天我见着她了,她来找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世瑜缓缓说道,看着沈银瑾的脸色瞬间苍白,毫无人色。
“六阿哥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她是一派胡言——她是个疯子——”
“所以,我就把她杖毙了。”
沈银瑾从慌乱中回过神,乍一听到沈霜尘被杖毙了,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
“所以,你再也不用担心她会胡说八道了。”世瑜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冷淡地说,“沈小姐,我近日事务缠身,恐怕不能见你了。你今日早些回府去吧。你一个千金小姐整日抛头露面传出去到底有损声誉,落人口舌。请转告沈大人,以后我会登门拜访,重礼谢罪。”
说完,也不待沈银瑾做出反应,世瑜转身就走,逃也似的越走越快,好像没听到身后那一声声惊慌而带了点哭声的呼唤。
当日梅花香气弥漫,花瓣漫天,触目所及惊艳的花海。那个模糊但深刻的身影就像从花海中升华而出般,使自己惊为天人。
每每深夜难眠之时,忆起当初那惊鸿一现,仍心动难以自拔。
可是,该死的——沈银瑾居然敢利用自己的记忆,利用自己的感情,自私又虚伪想要李代桃僵——
他们说我相貌丑陋,只是搪塞你罢了。你却一直相信。
是啊,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愚蠢!明明相处多日,知道沈银瑾并非腹有诗书之人,却自欺欺人佯装不知!
自己,差一点,就要在不知不觉中错过那一处眼神的邂逅——
想到这里,世瑜慌乱地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莫名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仿佛一种喜极而泣的狂喜,也好像一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患得患失。
霜尘立于一株桃花树下,一件浅色的春衫包裹着那单薄的身子,显得无比萧索与寂寥。
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她蓦然回首,清泪闪着亮光,湿润的眸子湿漉漉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淋了个透,完美的侧脸成了世瑜此生心中最美的剪影。
明明她是那么淡薄疏离,却在绚烂的桃花中跳脱出来,那么美好硬生生压过了盛开的娇花。
对啊,这才是自己一直在追寻的人啊——
世瑜放慢了脚步,轻缓走到她身边,屏住呼吸,低头看她。
霜尘微仰了头,却是越过他的肩头看着某个远处的点,眼神迷离神情恍惚,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世瑜不由得试探性地伸出手,像是怕惊了她一般,那么那么轻地将她揽到自己身边,在她如缎的黑发上印上一记亲吻。
这个吻,无关情爱,只因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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