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也是人啊……待会儿您只管把他抬走,里面有我。”说完她敛了衣裙稳步朝着正房走去。
她说‘太监下人也是人……’这话让李公公心头一震。人?他自己几乎忘了自己也是个人了。
正堂内屋顶挂的四只宫灯都燃着蜡烛,比平时亮了很多。宸太妃寒着一张脸坐在桌子后面而她身旁的周嬷嬷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姜暖。
周若雪还是立在门口的位置,除了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大红鼻子以外,因为她垂着头,所以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屋子里多了好几名粗壮的宫女,让原本宽敞的屋子因为人多的原因显得有些拥挤。
严婆子散乱的头发还没有梳理,旧拖把似的没剩了多少,尤其是头顶正中的部位被割得齐刷刷地,猛一看和她顶着个猪鬃刷子似的!她站的位置离宸太妃很近,双手叉腰,胸口不断的起伏着,让姜暖不注意看她那高高隆起的胸部都不行……
顺着她的目光理连宸太妃都把目光移到了严嬷嬷的胸口上,方才只顾着听她说话,竟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这里也鼓胀成这个模样?
意识到宸太妃的冷冷地目光是停在自己身上的,严嬷嬷连忙低头审视着自己,才拢到耳后的头发又垂落下来,飘在胸口,她这才注意到这里的异样,赶紧伸手在衣襟里一掏,却是拿出一大把头发来!
“呦!”几个盯着她看的宫女都惊叫出声。宸太妃更是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虽然知道那头发是严嬷嬷自己的,可看着还是听恶心。
严嬷嬷抓着自己的头发,愣愣地看了半晌,也不好丢在地上,只得又揣回了衣襟里……
看着她那狼狈的德行姜暖就想笑。
“贱婢,跪下!”宸太妃看见等了半天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姜暖,真恨不得先抽她几个耳光抽掉她脸上的淡定从容才解气。
姜暖原本是侧了身子敛衣想要对着宸太妃行礼的,听她这么一喝反倒停了动作,抬头望向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美丽女人:“太妃这是何意?”
“何意?本宫回府前就有耳闻,听说王爷纳了一妾。前几日也曾盘问过你,不曾想你竟敢哄骗与我!今日再次听人重提此事,方知竟是真的。你即为妾,本宫叫你一声贱婢都是抬举你了!”这几句话说得真真的痛快!看着站在门口那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面孔,此时真是相极了那个死去的假女人谢贞!谢贞,你听到了么?当初我就想这么骂你的,贱婢!如今我要让你的女儿好好听听。
“太妃您几次三番提及此事来侮辱姜暖我实在是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姜暖伸手把就要从自己身边窜出去的阿温拉到了自己身后。
“与王爷为妾是侮辱了你?”宸太妃挑起来两条秀眉,瞪大一双杏眼望着她,仿佛是在听一个疯子讲话。
“姜家女儿不得嫁与任何人家为妾,这是姜家的祖训。您说我是王爷的妾室自然是侮辱我。我绝不会给任何人做妾!”姜暖说的斩钉截铁毫不迟疑:“另外,太妃既然对这件事有怀疑,为何不直接询问王爷本人,反倒让外人来对王爷说三道四,您不觉得此举实在不妥么?”
“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连本宫也敢顶撞?”宸太妃拍案而起:“你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躺着的那个奴才了吧?那就是顶撞本宫的下场!”
“太妃您若是教训自己的儿子,臣女自然绝对不会多嘴插言一个字。可您听信外人谗言,所言所讲的都是对姜家女儿清誉有损的事,姜暖便是再没本事,也不能眼看着姜家的祖训被人诟病!”
“娘娘,那个人不见了!”被太妃的一句话提醒,严嬷嬷才想起巧心被自己灌了‘濯清’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吧?再不喝解药可是真要出事了!于是她赶紧走到门口掀帘子往外看去,空落落地院子里哪里还有人呢。
“哦,臣女正要向太妃您禀报呢,那个巧心是我请人抬走的。眼瞅这就要到正月了,太妃您难道就不怕这院子里添了人命官司么?”姜暖轻声说道。
“姜暖你放肆!那是本宫责罚的人,凭你也配拦阻?”宸太妃用狠手段对付巧言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手段,如今这姜暖‘猴子’还活蹦乱跳的在自己眼前叫嚣,还捎带手把巧心‘鸡’给救走了,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宸太妃火气愈发的大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规再大能大过国法?请问太妃娘娘,这巧心是不是大梁的子民?您是不是大梁的子民?他即便是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也是应该先送到有司衙门去审问,滥用私刑早就在大梁法典里所严禁,姜暖作为太傅姜承的嫡孙女,您说配不配维护大梁法典的尊严不受亵渎!”
宸太妃说的是私事,是家事。她在用太妃以及岑相思母亲的身份来欺压姜暖。在她看来,姜暖如果对岑相思有意,势必不敢忤逆自己,那自己作为长辈自然是怎么欺负她都在理。
而姜暖讲的是国事,是大事。她给宸太妃画地为牢又扣上了一顶滥用私刑藐视国家法典的大帽子!这个大帽子别说是宸太妃不敢名目张大的顶撞,任何人也是没有胆子去做这样找死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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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治谣言
“你!你竟敢明目张胆地威胁本宫?”宸太妃伸出一根葱白的玉指指向姜暖,因为气愤,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身子的轻颤。
“姜暖只是就事论事,但要是说到威胁,方才太妃娘娘您对我说‘让我看看院子里躺着的那个奴才,那就是顶撞您的下场’,这算不算呢?”姜暖侧了头去看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周若雪的鼻子,那上面应该是抹了药膏,难怪看起来油亮亮的像个假的。
“呵呵!”从姜暖看似不经心的淡定中宸太妃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这样激怒下去不用那贱人还手,自己都会自乱阵脚。好悬!差点就着了她的道了……宸太妃用手抚了抚鬓角的发丝,早晨梳妆的时候周嬷嬷用篦子占着桂花油给她梳理的头发,到现在也是服帖顺溜一丝不乱,让她的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多余。“不错,说得不错。”慢慢坐下,调整身姿,宸太妃用了一个她认为很美的姿势朝向姜暖。
“这里是逍遥王府的后宅,就说家规。”宸太妃用好听的声音说道。
“既然是逍遥王府的后宅,为何要用宫里的掌刑嬷嬷来对一个孩子下手,娘娘是嫌王爷御下不严么?”姜暖很快的接口,她就是想要把这个太妃给气疯,然后等着太妃自己胡说八道,所谓言多语失,她只要从中抓住一点就可以反击了。可是,好似刚才眼看着就要发疯的太妃又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啊,看来自己要打持久战了。
“你说你是王爷请回来帮助整理这一年的收支账册的?”不能再和那个贱婢纠缠在那个话题了,宸太妃明白再说下去只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最后牵出一个姜暖想要的结果来。所以她干脆直接把话题拐到自己想要的上面。
姜暖点头,“正是。”
“本宫几日也是看着呢,竟从未见你动过账册一次,就见好好地一个‘香杳小筑’被改成了什么看不明白的‘春好处’。”宸太妃掩唇轻笑。
“现在留在王府只是为了陪太妃您老人家。”姜暖面无表情地看着宸太妃在听到‘老人家’这三个字的时候唇角用力一抿,“至于那些账册早就核实完毕,各种数据结果也一并禀告过王爷。既然没了事情要做自然就不必做了。‘春好处’亦是王爷手书,太妃您若说看不明白,不妨请王爷再写的清楚些……”
岁数大了就会老眼昏花,‘春好处’这三个字只因为是我姜暖起的,宸太妃自然就会说不好,可那字总是你儿子写的吧?您还是找您儿子说去吧。轻飘飘的几句话姜暖就把宸太妃又逼到了死角儿。
“年轻就说好啊,连说话都这么张扬不知进退。”宸太妃总算是是从姜暖的话语里明白了一件事,不让她当着众人的面颜面扫地,她是绝对不会低头求饶的。因此她对着身后的周嬷嬷一招手:“去把账房给叫过来,让他们带着府里这个月开支的账册。”
“且慢。”姜暖捂着肚子苦着一张脸问道:“太妃娘娘是要检查王府里的各种开销么?那姜暖就要告退了。这些实在不是我这个外人该听到的。”
姜暖的这些话包括她的表情在宸太妃看来都是谎言就要被揭穿后的惧怕。这让她心中一阵窃喜,以为就此找到了将她彻底打压的方法。
“本宫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说的是不是实话。王府一年的收支,光账册摆起来都有这孩子半人高了,你居然敢说几天就算好了,你们听听,这话本宫能信么?”宸太妃说账册高度的时候是指着阿温说的,因此小家伙马上说道:“别人怎样我不晓得,但是我阿姊说能算好便一定会算好的。太妃娘娘您既然怀疑,为何不去看看我阿姊算过的那些账册呢?”
‘不晓得?’又是这个‘不晓得’,阿温的话听得一向对他另眼相看的宸太妃也皱起了眉,不过转瞬她就想到:这是孝之的孩子,还小,不懂事呢。我和他生什么气。都是被谢贞那贱人的女儿给带坏了!
“既然你也说她有本事,那正好,等账房的人过来当着本宫的面算一算这个月的收支,看看一共收了多少银子,用去多少,余下多少,这个并不为难她吧?”每次和阿温说话的时候,宸太妃都觉得是在和那个人隔着时空在对话,心便不自觉的温柔起来。连声音都愈发的轻了。
“行啊。”姜暖每次见到宸太妃用这种近乎与痴迷的眼神看着阿温的时候,就会惊悚的不行!几乎以为这个老女人要对小小的阿温存着什么非分之想了。于是她又把阿温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本来呢,府里日常收支的账册我这个外人实在是应该回避见到的。可太妃您老人家既然对姜暖产生了质疑,那车女少不得是要证明一下了。算,可以。但不能在这里。这里人太少,不如请太妃娘娘移驾到前面的院落里,再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请过去,大家都看着,不管出了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