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仪式刚刚举行完,毕月乌因为从小就在大梁生活,因此认识的官员名流甚多,看那架势还要寒暄好一阵子。毕月卿独自离开了喧闹的人群上了自己的马车,安静的坐在里面。随手在身前的案几上拿起一本书打开,用纤细的手指摸在书页上,秀美的脸庞微微抬起朝着车窗的方向。
“国师大人。”随行的侍从在车厢外躬身说道:“茶泡好了,就是您要的去年的秋茶。”
“嗯。”毕月卿在里面轻声应了。
车厢的帘子挑开,一个小童先躬身上了车子,对着端坐在里面的国师大人行了礼后才反身接过车下侍从递过来的托盘,轻手轻脚放在了案几上,然后行礼退下。
毕月卿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不喜欢被人贴身侍候,大多时候一些小事他都是亲自去做的。
把手里的书籍准确地放到方才拿起的位置上。他右手试探的往托盘的位置伸去,从空气中温度的变化,感受着茶壶的位置,拿起茶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后迫不及待地端在鼻尖闻了闻,然后不经意的一抹淡笑就浮上了他的唇角眉梢,温柔得使人心醉。
“这个也是你的味道。”秋茶,入口稍苦,回口甘甜,齿颊留香。毕月卿说那是姜暖的味道。
只因在尚武庄离开时她的一句话,告诉他今天泡的是秋茶,他这一生便在没有换过别的茶……
迎面的帘子再一次被掀开,毕月卿只觉得一股凉风卷了进来,耳边都是早乱的不熟悉的人声。他微微蹙了下眉,然后开口问道:“逍遥王爷,您有事儿?”
车厢外的岑相思也皱了下眉,风传,现在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男子这次在大梁帝都的几次现身,已经被人们惊为天人,一时间风头无两,竟是隐隐都要与他齐名的四国美人了。在没有看见毕月卿之前,他好似没有在乎过这个美人的排名,如今……岑相思摆了一个非常优雅的姿势,明知道毕月卿看不到,他依然用他认为最优美的动作把手里的那支小小的竹篮往车厢里的案几上一送:“我家暖暖给你的,她说,肚子饱的时候就不会想家,还说祝你一路顺风……”车厢很宽大,如果想把竹篮放到那个案几上,岑相思必然就要倾下身子,如此一来倒像是在给毕月卿行礼一般,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快,于是迅速的放下东西后,自动把姜暖说的,有事可以写信之类的话给咔嚓掉了。
“暖暖给我的?”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的礼物,他马上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托盘里,伸出手去摸索了一下,快速地把那个竹篮提了起来,放在膝上,然后用双手在篮子上抚摸着,最后他把篮子举到鼻尖闻了一下,才开口问道:“这叫什么?”
“杏干肉,她一夜没睡,就为了做这个。”早上拿着这只篮子一上马车,岑相思就打开看了,见是像梅子干一样的东西。用手指拈了一片放在口中一尝,酸甜而又有咬劲的口感,愣是没有一点肉的腥气,吃起来的感觉既像肉干又像果脯,是他从未吃过的。一股醋意由内及外岑相思如同都被泡在了醋缸里一般地磨牙:“以后暖暖只能给我一个人煮饭做吃的!哼!这么费心的为那个国师准备,你有考虑过人家的感受么!不行,这个一定不能给他……”
“行了,东西本王已经送到了,国师大人一路多保重吧。”岑相思虚情假意地对着人家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去,可他又停了步,重新走到马车前,再一次撩开车帘阴森森地说道:“暖暖这个名字只能我叫!”
帘子再一次放下,外面的喧闹也再一次被隔绝开来。毕月卿低头,把下巴抵在篮子的竹柄上喃喃自语:“暖暖,暖暖,暖暖……我都叫了好多次……凭什么不能叫了……我就叫!”
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毕月卿停止了自言自语,小心地把那只竹篮的盖子打开,一股浓浓的香甜的味道马上就溢了出来,他闭上眼睛细细地体会着这香味的不同:“这是猪瘦肉,没有一点肥肉的精瘦肉呢。”毕月卿说道。
杏干肉是后世北方一道很有名的酒菜。正宗的做法比较繁复,所以姜暖才忙了几乎一夜的时间。成品是冷食的可以保持多日不坏,用的正是精瘦肉。
打开竹篮中的油纸包,车厢中的香味愈加浓郁。毕月卿伸手捏起一片来放在口中细细的嚼着,酸酸甜甜的,这也是暖暖的味道……
“暖暖,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马车缓缓地驶动,朝着渭国的方向开始了这次的长途征程。而毕月卿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并没有带走,
这是一条归家的路,与随行的渭国人此刻的兴奋心情不同,车队中间的那辆奢华宽大的饰有金色云水纹路的马车上坐着的是头戴金冠身着黑色锦袍,面无表情的渭国太子毕月乌。
从与岑相思等人挥手告别后他便默不作声的直直地坐在车里不说一句话,两只拢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此刻他的心里乱到了极点,而他的思绪似乎是断了散了,根本不能思考。
冥冥之中,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走出大梁。当年是他孤身来到了这里,如今十多年的光阴过去了,他依旧要这么孤单的离开么?
相思,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个美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那个人呢?那个和他翻滚在一张榻上的,让他哭喊着求饶的人呢?他还没有报复回来呢,那个混蛋就已经成亲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还一下子娶了两个女人……
“混蛋!”毕月乌的两只攥了拳的手重重地落在身前的案几上,发出沉沉的‘通’地一声。
“殿下?”跪坐在车厢尾部的侍从连忙问道。
“让车队走的快一点,这么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他阴沉着脸说道。
“是。”侍从应了,又往外移了移身子,然后将帘子撩起一些,马上就骑在马上的侍卫跟了过来等着吩咐,“殿下命令让车队走的快一点。”
“是。”骑马的侍卫在马上对着毕月乌行了个礼后,拍马而去。
“在看什么?”看着挑着帘子往外看个不同的侍从,毕月乌不耐烦的呵斥道:“越来越没有规矩!”
“殿下,有个人好像在追着我们的车队呢!”那侍从伸手指向车外,很惊奇的说道。
毕月乌马上倾了身子一把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寻着大概的方望去,打着渭国旗帜的车队很长,从他的这个位置是看不到车尾的。而且因为整个车队都被骑马的侍卫护在中间,闲杂人等是靠近不了的。因此毕月乌只把视线在后面扫了几下,就移到了与他的马车平行的位置上。
“停车!”他看见了,在与他的马车平行的护城河的对岸正有一个白色身影如剑般追着他的车队前行,并且不停的挥舞着手臂,似乎就是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呢。
闭月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那是他啊,只一眼,别看他穿了与平日不一样的袍子,但他仍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此地距离大梁的帝都不过六七十里的样子,随性的官员有些迷糊,不是才传了命令让快点走么,现在怎么又停了下来呢?
所有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绪,你看我。我看着你。
“你们继续走!”从车上一跃而下的毕月乌像轰鸭子似的赶着身后的那些人,而他则是双手负在身后,冷冷地望着那个站在河对岸冲自己摇手的男人!
河面大概有七八丈宽,河面的冰正是似化非化的时候,对面的那个人,见毕月乌下车来等着自己,马上也停了脚步站在河边左右打量着。
“哼!本宫倒要看着你怎么过来!”毕月乌见到他是满心的愤恨,只恨不得立时就把这个人给生吞活剥下去。
那人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飞身纵入河道,许是跑的太久,他的身子有些沉,第一步就点破了脚下的残冰,一条腿落入了冰水中。
“小心啊!”毕月乌几步走到河边,冲着那莽撞的家伙喊道。
那人也知道不好,猛地提气,另一只没有入水的脚踏在旁边的冰上,稍一借力,身子高高拔起已是出了水面,再一个起落,他喘着粗气走到毕月乌身前,非常狼狈的说道:“你忘了带我走……”
“你是混蛋!”身前的那人不知道是怎样从家中逃出来的,身上居然只穿着薄薄的里衣!可毕月乌已经想不到这些了,他挥起拳头就朝着对方砸了过去:“窦崖,你是个混蛋!”
“嗯,我混蛋……”毫不回避的让胸口受了着一拳,窦崖痛的身子蜷起,但他马上就站直了,然后轻轻的说道。
“我让你娶亲你就娶啊,还娶了两个!”第二拳夹着风声又到,‘砰’地一声打在他的肩上,毕月乌自己都觉得手有些痛了。
“娶了,我是窦氏的少主,我有责任为窦氏开枝散叶。”接连受了他两拳,窦崖觉得气血有些不稳。但他依旧又站直了身子。
“混蛋!那你就过你的小日子去吧,还来追我做什么!”毕月乌的第三拳是带着哭声撞出去的,是的,他是整个人像泼妇一样的撞向了脸色苍白衣衫散乱的窦崖的。
“你不带着我走么?”窦崖张开双臂,身子已是遥遥欲坠,他定定地看着冲过来的毕月乌说道:“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窦氏的少主,只有毕月乌的窦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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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自投罗网
“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窦氏的少主,只有毕月乌的窦崖……”
毕月乌冲向窦崖的时候耳边听到的是他说的这句话,然后一愣神的功夫,窦崖已经被他直撞过来的身子顶着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重重的靠在一棵树上才止住了两个人差点一起倒地的姿势。
“你说什么?”毕月乌似乎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话,抬起眼来直视着他。
“才几个月未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窦崖的一只手揽在毕月乌的腰上,一只手抚上了他明显瘦削了不少的脸庞:“我说,我以后都是你的。你要不要我……”他亦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你家里是不会同意的。”毕月乌好似有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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