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贵客,漱斋的厨房里当然忙忙碌碌,阿婉往里面探了探脑袋,确定柳姨没有在这里布眼线,才晃着身子走进去。除了自己的卧室,厨房实则也是她常光顾的地方,所以走进来以后已经熟门熟路地摸到了灶边上,随手抓了热腾腾的糕点送嘴边咬上一口。
“阿婉,你又来摸鱼了?”一旁的人忙的火热,对忽然冒出来的人却是不温不火的态度。
漱斋之所以可以在金陵立足,或许很大原因便是因为里面的人。至少即使只是个厨子,带出去在街上一走,恐怕很多女子依旧会脸红心跳。眼前的陆子昂就是个长得如花似玉的精品,叫人秀色可餐。
阿婉嘴里塞着糕点,饱了些肚子显得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应道:“还是子昂做的菜最好吃。”
有些答非所问,态度上又分明是讨好的嫌疑。陆子昂看了阿婉一眼,却是恼怒不起,只能摇了摇头:“漱斋上下今天都忙翻了天,就你还这样无所事事,刚才不是听说柳姨找你?”
“嘘——别提这个。”阿婉闻言一唬,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千万别叫柳姨知道我在这里。”
陆子昂挑眉,声音从她的指间传出:“你是惹什么祸了?”
“哪能。”阿婉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放心地松了手,继续专心致志地往嘴里丢着玲珑糕,“我只是看几个姐姐们都想去近距离地看看那两位少爷,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你倒不想看了?”陆子昂手上依旧忙碌着掌勺,随口说着,“不过没想到那唐家公子却也是个身子骨不好的,今日的菜色倒是给了我难题。照他饮食的考究法,唐府的厨子看来还真是不好当。”
阿婉“哦”了一声:“商道上的人总都是忙的,身子骨往往都是自己给累坏的,这不稀奇。”
陆子昂好笑地说:“你倒是对商道的事了解的很呀。”
“一般一般。”阿婉倒也不客气,把沾满了糕粉的指放在嘴里轻轻吮了吮,表示饭饱后的心满意足,“饱了,我先走啦。”
想是今日真的忙碌过头,陆子昂也没多留她。离开厨房,阿婉本是心情颇好地回了厢房推门而入,笑容露在脸上顿时僵了僵硬。
她的床头边上坐着一人,外貌间看不出具体的年龄,然凡是漱斋的人都知道,这个三十出头却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是漱斋的大掌柜柳姨。而一旁唯唯诺诺地哭丧着脸瞅着她的,自然是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初见。
阿婉一看房里的桌上,果不其然放了一件做工精良的锦衣。
躲不过了……她心里不由一声哀号。
“吃饱了?”
柳姨笑吟吟地看她的神色煞是如沐春风,但阿婉却俨然感觉冰冻三尺,勉了一张笑脸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饱了,饱了。”
“那,我的话听是不听?”
“听!”阿婉的回答果断地掷地有声,而这也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
“那就穿上。”柳姨丢下这样一句话转身出了门,初见尾随而出,路过阿婉身边的时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屋里一空,阿婉看了眼那件华丽异常的衣衫,唉声叹气,最终依旧是慢手慢脚地换上。
第2谋 青墨慕白
阿婉换好了衣服不情不愿托着酒盏到了雅间门前,酒壶里盛的是方才打来的佳酿“碎竹汁”。伸手叩了叩门,听到里头有人说了句“进来”,她才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走进去。
盘上的东西悉数搁妥,阿婉不由地往桌上多扫了几眼,这两人却是在下棋,自然也没有多分心留意到她。一缩脑袋,阿婉心花怒放地抱着托盘候在旁边,又往其他几个侍女身后钻了钻,藏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屋里燃着檀香,袅袅余味落在鼻息中,轻重恰好。
不得不承认的是,下棋的两个人都有着一双足以让很多女子都倾羡的手。肌肤极好,修长如葱根,各各拈了一黑一白的棋子,轻轻磕着桌,声响一下一下地落在心口。
除却阮慕白,唐青墨对漱斋的女子来说并不陌生。他身为金陵商会的副会首,隔三差五总会上漱斋走上一遭,自然多是找柳姨,但总有女子会倚窗搔首弄姿一番,一心想引得他的注意。
唐青墨堪称绝色,本来就是金陵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无奈性格不好。如今平白又出现阮慕白这样的一个尤物,不知又惹上多少女子闺中怀春。
如今万般花团锦簇,也比不得一房清影中的春意撩人。
只是外边的春水是为百花绽放,而屋中却是芳心迷乱。
阿婉站在那里昏昏欲睡,只感到身边的柳绿全身紧绷着直了身子,无端有种蓄势待发的错觉。一双乌溜的眼里不禁透点困惑,柳绿莫非是想扑上去不成吗?
疑惑间阿婉终于把注意往棋局旁的两人身上落了落。
一个一身青衣,一个则是一袭墨色,轻袖华服,落在一处感觉一副水墨画中漫不经心点上的几笔浓艳。如果男人也可以称为祸水,这两个无疑都是。
阿婉一眼看过又垂下了眸,心里尚思酌着刚才看入眼里的画面。
唐青墨还是一贯墨色的衣,松松垮垮地落在身上,就如以往很多次透过楼阁遥遥看到的样子,给人一种素手水墨的感觉。只是皮肤显得有些微白,想起方才陆子昂在厨房时说的话,也发觉这人或许是真的身子不好。相比下一身青衣的阮慕白愈多了几分年少风流的意味,只是偏生长了一双桃花眼,不笑也微微挑高了眼角,有种说不出的从容淡雅。
两人下着棋,一屋子的人唯唯诺诺地候在一边,是谁也不敢出声的。
“平局。”最后的一颗棋子落下,指尖轻轻地点了点,阮慕白浅浅一笑,像只狐狸。
唐青墨看一眼黑白各布的棋盘,将手上的棋子丢回棋盒,道:“阮公子的棋艺不错。”
阮慕白应声:“唐三少的棋艺也有几分精明。”
两人互相夸赞,却都留了七分余地,阿婉听在耳里,缩在角落不免乐得抿嘴笑了笑。但总归是要伺酒,看两人的杯都见了底,她不得不上前取了酒壶又替他们各自斟满。
唐青墨说:“阮公子的商号一直在扬州经营,不知为何却是看上了金陵这块?”
阮慕白笑笑:“金陵是个富庶的地方。”
唐青墨看他一眼:“阮公子来了,金陵商会想必会多几分生趣。”
他们杯中的酒一喝完,阿婉又当即替他们满上,站久了也腿脚发麻,但坐着的两个主显然体会不了当下人的痛,俨然是相谈甚欢状。阿婉心里无数次抱怨,但是低头的模样分外温顺。
阮慕白把玩了几下手中的棋子,抬眸,漫不经心般地问:“说起来,关于‘商仙’过世的消息,唐三少可有听闻?”吐息不徐不缓,淡的好像只是问今日天气是否上好。
阿婉要满酒的手闻言却是抖了抖,壶中的酒不小心洒上了桌,在酒杯旁边的桌布上染开了一片。她当即手忙脚乱地接过旁人递来的抹布麻利地擦过,无意中一抬头却见一双修长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顿时动作一僵。
阮慕白的视线在她身上一番逡巡,这样的神色叫阿婉最是头大。
这时柳姨正好推门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忙不迭几步上前把阿婉往身后一拉,抬眼看酒液并没有溅开两位贵客的衣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斋中的丫鬟粗手粗脚,两位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不会。”唐青墨看了一眼阿婉,就移开了视线,但阿婉感觉这样的一眼带过,全身上似乎微微笼了一层凉意,似别凉薄月色浸透一般的感觉。但阮慕白取了酒杯喝上一口后又依旧看着她,一冷一热的感觉在身上一晃,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我会好好训斥她的。”
柳姨告过罪后便要带阿婉离开雅间,阮慕白忽然开了口,说:“我近期应当都要留宿漱斋。只是少上个贴身丫鬟。”
柳姨微愣,转而也回过神来:“我们已经替阮公子有了安排。”
阮慕白却是随手点了点阿婉:“就她吧。”
柳姨诧异,连唐青墨也不由抬头多看了一眼。阿婉可以感到暗暗不少人投在自己身上灼热嫉妒的视线,一颗心顿时晃晃悠悠地沉入了谷底。果然是被认出了吗?
再看阮慕白,这时却是顾自品了几口酒,对自己惹出的一些暗涛浑然不觉。
“既然这样,就让这个丫鬟来服侍吧。”唐青墨接了话,问,“是叫什么名字?”
“阿婉。”吐息是一如既往的不温不火,回过话后阿婉就这样被柳姨领了出去。临走时感觉到背后落着几道视线,一转身都被门彻底挡去。
“既然阮公子看上了你,一定要好好服侍。”柳姨转个身,果不其然地开始语重心长的教诲,“方才那种粗心的事,万万不能再发生了。”
这个时候任何忤逆的态度都存在不得,于是阿婉自然也扮地愈发温顺。平日里她本就一只顺从的兔子模样,这个时候一安静,连偶尔蹦达几下的活络劲都省了,干脆安静地如一只沉默的羔羊。
柳姨一眼看她这样站在身后唯唯诺诺地搅动着衣角的模样,再多的责备居然也不忍出口了,只能沉沉地叹了口气:“阮公子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的主,你伺候的时候,也要小心。”
“是。”阿婉应地愈发温顺。
柳姨摆了摆手:“阮公子是住在东厢,你先去准备准备吧。”
阿婉唇角微微一抽,但是毕恭毕敬地应下了。走了几步等离开了视野所及的范围,她有些微困地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
阮慕白,果然是个叫人头疼的主。不过……管他呢。
阿婉理好了房中的摆设,就一个人坐在外边走廊的阑干上发呆。渐渐也入了夜,月色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在浅紫衣衫周围落下了层淡淡的光圈。东厢一直是给贵客专留,少有人走动,一直都是很清静,但周围都落满了灯笼,却也并不冷清。
阿婉的眸被满目的夜色给盖住,有些迷离,抬头看着出神,脑子里一时空荡荡的。
“想什么这样入神?”冷不丁有个声音从身后冒出,阿婉心头突兀地一跳险些摔下阑干,恰好被人从身后给一把拉了住。整个身子顺势歪着往后一载,感觉是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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