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雷神没有口袋,他把衣角翻卷来,自己动手抓了两把花生:“我去对门吃,你快走吧,别误了生意!”
黄大香朝对门张家一望,正有两个警察一人夹着一张凉席出门;这种敲诈便宜的事常有。
[疑虑]黄大香不免却动了疑心:最近小镇人传说有个绿林好汉人占下了一个山口,专门打富济贫,难道他就是那位传奇人物么?
黑雷神提起货担,放落到黄大香肩上,并不顾忌她:“你快走吧,现在,白天黑夜都撞得着鬼,不过,这不会碍着你的。”
黄大香挑着货担到了街口上,回头一望,黑雷神果然进了张家。
[心语]黄大香不由得忧心忡忡:啊哟,张家人还真是要造反呢!
果然,黑雷神进屋后,张仁茂便领他向顶楼上走去。
张炳卿为他们去沽了两次酒,但张仁茂不让他在楼上停留。
下楼时,张炳卿听得黑雷神大叔问起了张贴传单的事:“小镇是不是也有人想要‘坚杆子’起事?”
张仁茂连连摇头:“不,不不,那只过是几个毛头孩子胡闹罢了!”
当天晚上,未等天亮,黑雷神大叔便走了。
[场景3]包办婚事
张炳卿知道伯父年轻时闯荡江湖,有许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
[插叙]这些年,他虽然与那些江湖朋友往来得少了,但酒后一讲起这些往事,他那抑郁深沉的表情中仍然流露出来当年的豪气。
吃早饭的时候,张炳卿向伯父提出问题:
“伯,黑雷神大叔昨晚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给你香婶问问山里能不能收到花生。”
“伯,我们家藏着的一杆猎枪哪去了呢?听说雷神大叔他们集拢来了好多的人。。。 ”
“你管那些事作什么?我说你呀,那心可千万别朝野处想啊!”
张炳卿见伯无心答话,也就不再问了,他放下碗筷,准备去上工。
“这就吃过饭了?”张仁茂埋头喝了几口酒,缓了口气,“别急嘛,这菜吃光了,去香婶家买四两花生米来,你就陪着我喝盅酒吧。”
这很不寻常,张仁茂平时是从不让侄儿沾酒的。张炳卿知道今儿个伯父是有话要说了,便赶忙去买了花生米,在伯父身旁陪着。
“你不喝口酒?试一试,真不喝?一小盅还是不要紧的,不常喝就行。。。 ”他见侄儿摇着头,笑了笑,便作罢了,“不喝也好,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学会喝酒了呢!没有便好,没有便好。。。不过,不喝酒不算真男子,少喝一点还是不要紧。。。 你真不喝?好,好,可你没用的伯父这毛病是改不了啦,好在人快要入土了!”
张炳卿知道,伯父喝了酒,话开了头,就用不上别人答腔,听下去便是。
张炳卿陪着,只给伯父倒酒。张仁茂一直喝干了壶里的酒,才正式发话:
“炳卿,你是张家一根独苗,三代人的香火靠着你。人死了究竟怎样,这话没人说得清。如果真有灵魂,我当随风飘荡,四海为家,省了你们的供奉;可你有死去的爹妈呀!所以,你不能学我,我来到这世界上是什么也不成了。。。 唉!不说这些吧,今天,我只让你听我句话,依我件事,你能么?”
“伯,你说吧。”
“花生米我不吃了,你吃吧... 伯知道你做的事,也知道你想的事,你不能啊,那千万不能!我就怕你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世道是很难平得了的!”
“可世道难平也总得有人去平呀,眼下不就有人正在平么?”
“可是,别人能去平你却不能去,这算是伯求在你了。为你死去的爹妈,你就听我一句话:你今年已经二十岁出头了,还是得先成个家,这件事让伯给你做主吧,你答应我这话好吗?”
“伯,这事你别。。。 别急... ”
不料伯父会突然提出成家的事来,张炳卿一听便明白,伯父为的是找个媳妇来拴住他的心,他不愿当面忤逆伯父的意愿,只得吱唔推却。
“你别说不急,你不急我还能不急?”张仁茂的主意已定,“谁说得准我命长命短?把这件事办好,我便没有牵挂了。婚姻这事你还是听父母之命,听老天之命吧,你的孝心只尽在这里了!”
[插叙]以前张炳卿隐隐约约听到过大香婶说起要把国芬嫁给他的玩笑话。
“伯,就说你急,”张炳卿以为伯父是把这事当真了,说:“你也得问问人家急不急呀,那还是个小妹子呢!”
[解说]张仁茂知道侄儿说的小妹子是指吴国芬,平时听吴枣秀说话间就有这意思。张仁茂自己也动过这念头,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国芬尚未过十六岁,他认为张炳卿等不得;更重要的是觉得国芬这孩子,人太灵透,很像她姑妈的心性,如果一旦成亲,恐怕不但不会拖住张炳卿过安稳日子,还有可能风助火势,让他更加任性闯荡。
张仁茂在心中已经有了定夺:“炳卿,我给你寻下的这门亲事不会错,女子是周家山坳的,年龄也相当,性情脾气很和顺,隔两天你去相相亲吧。”
张炳卿很是恼火,他只能以沉默表示他的不情愿。
张仁茂见这情势随也即立起身来,他合上了这本“书”,同样以不再多言来表示他的坚定不移:“那就上工去吧,这回你听我的好了。”
[插叙]为了给侄子寻访这个女子,张仁茂有好几个夜晚无法入睡,毕竟他自己也是过来人。
张炳卿兄妹以为伯父是犯了病,因为他平时一遇病也是不言不语,不哼不唧的。
当时,张仁茂一经打定主意,人便变得轻松了,他走下顶楼时说:“这身子骨还没有什么要太担心的,我得出外做些日子的上门工。”
张仁茂跑了十多个村寨,边作手艺边打听。
张仁茂在周家山坳里转了将近一个月,最后落脚在周老汉家,周家穷困,老俩口随和克已,为人诚实厚道。
周家原本只打算修补几铺旧晒簟,结果,张仁茂硬劝着给周家制作了整套的竹编用具,这不过是想在周家多呆些日子,他最后看准了周家二妹子的勤劳和顺。
周家人不知道这用心,既推却不掉,又觉得过意不去,完工时,一定要把家里仅有的一条小猪抵了工钱,张仁茂只说别急,提起工匠器具就走了。
几天后,张仁茂便托人去周家说媒,山里人能嫁到小镇上,本来就算得不错,周家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话。
这样,事情大体落妥,只等着张炳卿去相亲了。
[解说]然而,事情往往不由人去设想。这里,张仁茂重复了二十多年前他父亲的做法,用心比他父亲更加深挚和坚决。张炳卿则遭遇了伯父二十多年前的情景,却没有伯父一般的执拗。一个是明白人做了糊涂事,一个是坚强者表现出软弱来,两人谁也见不到由于这特殊亲情导致的失误,将留给他们多么大的烦忧和遗憾!
外人则全然不会知道张家人的这场纠葛。
张仁茂筹办了好些礼品,搬出来放在小食品柜上,可张炳卿不言不语,只顾忙活,不予理会。
张仁茂张了几回嘴,却没有把话说出来,他说不过自己那一段抗婚的经历,但又无意改变既定的主张。
礼品摆在小食品柜上,谁也不问不说不去动它。
[场景4]慈悲为怀
李松福的面食店搬到街口上一家较大的铺面去了。空下的房子黄大香转租下来,与原来住的房子相连,一共有了两间半──这正是黄大香丈夫开小货栈时的格局,她总算可以不上街亭去摆摊了。
[感恩]邻居们为黄大香的新铺面开张请人写下了一幅红纸对联:“数年辛苦争得新门面,四方生意全赖众宾朋”。在对联中央,张仁茂还特地糊了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口。
道贺的人中间,文盲与半文盲居多,但他们都争着称赞这幅连平仄也无所讲究的对联写得如何如何好。
又有些女人拉着、抱着她们的小孩子挤进门来,由于房子狭小,多数人不能落坐,招待也只是米擂茶而已。吴枣秀提着茶桶,不断用小勺向客人碗里添加茶水。人们进进出出倒也很热闹。
屋里的摆设依旧十分简陋,除了那张唯一的旧木柜之外,新置了一张架子床,这也惹得女人们羡慕不已,她们都极力夸赞大香嫂的能耐。
街面上过往的行人还不免停步注目。
小孩子们在鞭炮响过之后,蜂拥而上去寻找未燃尽的零散炮仗,偶尔也能重新放响几个。
黄大香相信“吉兆”,这一天过得很顺畅,她很高兴。可是,左邻右舍都来了,李松福却没有露脸。
晚上,吴枣秀忍不住问:“你说,今天这李松福怎么就没有来道贺?”
“大概是忙不过来吧,他也是刚搬到一个新地方。”黄大香解释说。
“再忙也不少这点时间呀!”吴枣秀并不信服这个解释,“莫非他这种人也知道生什么意见?”
“他哪是生什么意见?你别瞎猜度人。。。 ”黄大香说,“我们不是也没给他去贺喜么?”
“可他还没挂新招牌开张呀!”吴枣秀说。
“... ”黄大香一时无话,这是她在前天交代过李松福,让他不用来凑这个热闹,李松福也就真的没有来,“还是这样好,何必大家为难呢?”
黄大香的小摊有了个门面,上门的生意多了起来。
能得到许多人的帮扶照顾,黄大香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尤其是,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从苦难中走了过来,这得到了天地神灵的护佑,她时常吧忘记曾经许下过的誓愿:那就是得请人念几天经文。
[遗憾]终于,经过一番准备,青石庵的小尼姑来黄大香家里了,一连三天,为她家念诵了《大悲咒》的经文。
期间,却发生了一件让人难免感到尴尬的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