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一点儿不生气?也根本不放在心上么?”李墨霞挨近田伯林,“我才不相信,你怎么能够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呢?我干什么,你真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么!”
“我生什么气?”田伯林坦率地说,”我不是什么事都听随了你?”
李墨霞感到一种失望,一种无奈。她退后几步,转念一想,有些事还是得自己主动说明才是:“伯林,昨晚小妹出走了,我去送了她,这事你可千万别跟外人讲啊!”
“不会,我不会跟谁去说这些话的,”田伯林竟没有显出一点半点的惊讶或者好奇,“这你就放心好了!”
“我还见到了以前的一位男同学,他的名字叫仇道民——”李墨霞注视着丈夫的神色,“我本应该早跟你说的。。。 ”
“不关紧,那不关紧,”田伯林连声说,这也许是在昨晚上就什么都考虑过了,他已经拿下了主意,妻子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准备忍受下来,“这话你就不用多说了,真的,对我来说,你那些事都不关紧。”
“啊!”这时,李墨霞倒愿意见到丈夫的嫉妒与男子汉的愤慨,“你是说,我对你是什么都不关紧了?那么,我与仇道民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现在打算如何办,所有这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我说过,这些事我都听随你了,”田伯林表现出来的不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退让,也是一种淡然和冷漠,“我不是什么也没说你吗?你又何必提起这些来。。。 ”
由于心隔着心,他们的谈话只能是南辕北辙,越说越远。一场冲突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当时,李墨霞虽然不满不快,但仍在想缝合夫妻感情上的裂痕,她说:“伯林,我给你去倒杯茶来,今天,我们夫妻俩都好好地谈一谈内心话,你说好吗?”
“我说的全是内心话。。。”田伯林站起起身来,“我这就给你去倒茶。”
“不,还是该我去才好。”李墨霞拉住丈夫。
李墨霞给丈夫倒来了一杯热茶,笑着说:“我可不信你说的这话会是当真!如果你妻子偷情,让你戴绿帽子,那你还有什么脸面做人?难道你也能够听随她么?”
田伯林犹疑了一会,终于说出了原本不打算说的话:”我说墨霞,你该知道,你们李府世代书香,礼义传家,那面子大着呢,怎么说都会丢不起人的,我田某人的脸面全是你们李家给的,可你如果只凭自己的性子行事,全不检点,让我在外人面前想遮掩还遮掩不过来,到时候,我实在不好向你兄长交待,你就不能让我图个安宁自在么?”
“原来是这样!”李墨霞本想激怒田伯林,不料反让田伯林给激怒了,“你这是想说,我是李家人,什么都碍不着你田家,不管我怎样都不关你的事?怪不得你什么话都不愿意听我说,那好吧,既然是这样,那你就任随我吧,你走!”
“你这是何苦呢?”田伯林有些不知所措,“我这话并没有半点恶意呀。。。 我不是什么事都忍下来了?这全都是为着你们李家。。。 ”
“那你走吧,走吧,别在我这里碍眼!”李墨霞一抬手,把椅子推倒在楼板上,“你还站在这里作什么,走!”
“唉呀,你千万别这样,算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该行了吧。。。 “田伯林转着圈子,“这么大声,让外人知道了,你就不怕丢人么?”
“我丢人不丢人干你什么事!”李墨霞越说越气,“天生的奴才!”
田伯林一脸懊丧,走近前去,像要下跪似的,“我求求你千万千万别这样。。。。”
李墨霞抓起桌子上的茶杯随手摔过去,不意正好擦着了田伯林的额角。田伯林用手一抹,鲜血淌了下来。
李墨霞不觉一惊。
这时,如果田伯林也负气还几下拳脚,或许妻子会要痛快一点,甚至,还有可能多点后悔与自责,可是,田伯林生不出气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护着半个脑袋,连连后退着下楼去了。
李墨霞只听到他在楼梯口碰到龙嫂时说:“没事,没事,刚才我把头撞了一下,你千万别在外面跟别人说什么的。”
李墨霞‘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她一头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场景2]春心荡漾
近来,张炳卿会时不时地向人们宣扬他从学生门那里听来的革命理论。
大清早,张炳卿来小河边挑水,他又站到码头上,向那些忙忙碌碌的男人女人们慷慨演讲。
吴国芬在下边河滩上漂洗刚染过的蓝布,她是眼前这位理论家特别专注的听众与崇拜者,她一边洗布,一边朝着码头这边张望。
就为刚才听张炳卿说话时愣了神,一段蓝布被水冲去一丈多远,吴国芬赶紧去追,但水没过了大腿,她便大声呼叫起来:“炳哥,炳哥,你快来呀,我的布被水冲到深潭里去了!”
张炳卿放下水桶,脱下上衣赶过去,一头扎进了水里,他从深水潭边把布拖了回来,一只手抓起布来向国芬面前扔,布湿沥沥的,很沉,连扔几次,国芬都接不着,她十分着急地:“你送过来呀,我的手够不上。。。 ”
张炳卿到了浅水处,仍是一只手用力把布向国芬面前扔,水溅到国芬的身上、脸上,国芬嗔怪地说:“你怎么就光知道用一只手扔?也真是!”
国芬投过去一瞥,见张炳卿一笑又转身扑到深水潭里去了,她那双明净的大眼睛突然一亮,原来,是炳哥在水里把裤腰带给挣断了,腾不出手来。
吴国芬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一种神秘的感觉震撼全身,不觉双颊飞红。
张炳卿那结实光亮的身躯,那奇妙可亲的笑容,以及刚才他在众人们面前说话时的那种飞扬神彩,永远地烙印在吴国芬那颗年青的心上了。
[场景3]寻衅报复
吴枣秀连日连夜地织完了几匹布,棉纱供应不上来,一时闲着没事,便上这里来说闲话了。
吴枣秀带着几分神秘地告诉黄大香:“你知道么?前些天,田伯林与李墨霞干大仗,田伯林挨了一茶杯,额角上拉下一条寸多长的口子,当时鲜血流了一身一地。看来,李墨霞也肯定没沾上便宜,她已经关上门躺了三四天,不吃不喝不出声地哭。。。 嗨呀,这真是活该的活该!可外表上他们却装得跟没事一样,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这气从哪里来?”黄大香淡淡地一笑,她早就从龙嫂那里听说过了这件事,“你这话是听谁说的?别人胡编乱派出来的话你就别相信好了。田保长不是挥拳舞掌的人,李墨霞也只是一时失手吧,说不定这会心里还在犯后悔呢。。。 夫妻间能没有牙齿碰着舌头的事?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管什么是非,瞧什么热闹呢!”
“你这人真怪,什么事你都得替人家包瞒着,可国芬在河边码头上听人说得沸反盈天了,你还装做不知道!”吴枣秀执拗地说,“我就偏要瞧他们的热闹!这世道就只兴我们丢人现眼么?这回可好了,让我也来拍手称快,真是天意!”
“无缘无故地,你幸灾乐祸作什么?人家可没伤着你什么呀!”黄大香抱怨着吴枣秀,“别人归别人,你归你,你用得着包打听,包传扬别人家的这些闲情琐事?”
“我最听不得人家老是‘寿老爷’、‘墨小姐’、‘田保长’地叫,就好像光他们是佛、是神,能拿他们来欺压人似的。”吴枣秀极力争辩,“姜圣初不就是把他们当作亲爹妈,活祖宗一般地看待?”
“哪是这样──你糊涂呢!”黄大香说,“那一次,姜圣初去找田保长,说要拿你整‘家规’,田伯林还真帮你说了好些公道话呢!”
“我才不相信,我也不用他帮我什么!”吴枣秀朝街面那头一指,“看,那不是田伯林来了,让我好好地问一问他!”
田伯林果真端着一个小酒杯上黄大香的货摊上来了,吴枣秀连忙摆开架势迎了上前:
“保长先生,请进,请进,只是你常上这种小摊来找下酒物,也是好生的奇怪,莫非是你在家里呆不住了么?那好,今天我得好好儿陪着你,你可别老不高兴的啊!”
“哪里话,正求之不得呢,”田伯林避开‘家里呆不住’的问话,“那一次,你给我开了个清一色的‘杠上花’,我还没好好谢你——今天我招待!”
“不敢,我从来都只白吃香姐的,”吴枣秀转过身去对黄大香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笑着说,“香姐姐,你给摆盆花生瓜子吧,算在我的份上。好久不见保长先生,我还很想瞧瞧他呢!”
“枣秀,你不喝酒,别闹着玩了!”黄大香深恐吴枣秀生出事来。
“难得枣秀这么客气。”田伯林并未觉察出吴枣秀有意要嘲弄他,“你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没事没事,”吴枣秀认真地说,“就为我今天特别高兴。”
“高兴?”田伯林见吴枣秀两眼忽闪忽闪地叮着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角上的伤口,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这妹子,怪不得人家都说你好厉辣的!”
“我厉辣?你说说,我在什么地方厉辣过?”吴枣秀偏着头问。
“你自己知道。”田伯林并不动气,转过脸来问黄大香,“香嫂,你便说说,这妹子究竟厉辣不厉辣?”
黄大香含笑不语。吴枣秀拉了田伯林一把,寻衅地,“是你同我说话,转过脸去作什么!我有什么厉辣?你说。”
“你真让我说?”田伯林舍近及远,“那我便说了,上次你去李家大院送寿屏,凭白无故地把人家数落了一通。有俗话说,三条瘦狗咬得死一匹马,可你是这一条瘦狗足足能咬得死三匹马,你说这厉辣不厉辣?”
“是两匹,你多加了一批,不过,这不要紧,”吴枣秀一笑,又问,“还有呢?你再说。”
“人家做生意都是愿买愿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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