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像青妹那样,我没有她的胆识,我现在只是觉得谋个教书的职业,也许能够图个洁身自好吧。”李墨霞说。
田伯林连连称是,又试探问,“你不是给德公和周朴去信了吗?”
“姚太如让我别等他们的答复了,我昨天已经答应了他去担任夜校的语文老师,明天便出招生广告。”李墨霞决然地说,“你不是也同意了么?这就行!”
“我倒是同意,”田伯林还是担心,“你不打算去请教兄长吗?”
“我不想去问他了,”李墨霞胸有成竹似的,“如果他不同意就应该来找我们说。青妹在信里也讲了,她希望我过自食其力的生活,依赖和寄生于旧家庭,最终不免要成为它的殉葬品。现在,女人离家去谋个职业毕竟不同于以往的情形!”
田伯林仍有顾虑,“如果寿公不让姚太如聘请你该怎么办?”
“姚太如说他知道如何应对,”李墨霞却象考试小学生似的提问田伯林,“怕就怕兄长找你,如果他问到你的态度,你该如何回答?”
这事,田伯林早想过了,只说:“既然你已经定了,那就别担心我吧,到时候我会有话说的。”
田伯林认为,只要李墨霞态度坚决,到时,他在寿公面前装个无可奈何就过去了,现在只用等着听消息就是。
[场景2]寿公转舵
夜校的招生广告贴出去了,李墨霞为报名的事忙过了好几天,却不见李寿凡过问这件事情,心里又不免有些忐忑。
这天,李墨霞上完课回家,见田伯林独自坐在灯下,悠然地品着茶,他在等候着妻子。待李墨霞坐定,他才说:“墨霞,下午你家兄长让我过大院那边去了一趟。”
“他说了些什么?”李墨霞急切地问。
“看来,他对时局的发展也十分担忧。说现在世风日下,人心浮动,当局无能,前线吃紧,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不止,这世事怎么会弄成这样呢?他让我把在外地的账目及时结清,尽快催收回来,以防不测,为这些事,过些天我还得外去一趟,十天半月不定,也顺便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势。小波跟着你,如果忙不过来,可以请龙嫂来帮你些日子。”田伯林讲了这些才说到,“办夜校的事,你兄长也问了。”
“他怎么说?”李墨霞以为兄长必定会持反对态度,便干脆摊牌说,“今天姚太如让我写了份求职报告呈寄县里,他说周朴已经答应,如果小镇不能安排我,可去其他地方就职。那意思是不必去与我兄长商量,现在,我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我看你还是应该跟你兄长去说说为好,他是小镇学校的名誉董事,他会同意你留在小镇学校的。”田伯林流露出挽留的意思,也许这只是出于客气吧,一会,他又颇有感慨地说:“其实,是我们过虑了,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寿公说,今后我们家的事就让我俩商量着办,他年岁大了,力不从心,希望我们好自为之。说这话时,他那心情还很有些凄凉难受。既然这样,我就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你原来就打算这两天去向兄长请安求教。”
“这么说,是兄长同意我去教书了?真想不到他也会变得开明起来。”李墨霞感到意外的欣喜,“我想那一定是二兄与周朴都跟他联系过了!可早些年,只要我一提去外谋事,他便拉下脸来,格外地心烦心燥。”
“是吧,你二兄的信寿公是收下了,谈话时,他还提到德公‘不成功便成仁,成败在此一举’的话,但我不便问信中是不是说到过我们的事,反正此一时非彼一时,有些事他想顾也顾不上,只得听之任之了。”田伯林为李家大院卖了二十多年的力气,他能深切地感受到主子此刻的心境,还不免为之感叹,“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李墨霞不觉鼻子一酸,好一阵沉默,最后说:“那好,我明天便去兄长那里,毕竟兄妹一场,许多事难为了他。。。 唉!我也跟你说实在话吧,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其实是我们李家人委屈了你,我更是拖累了你,无奈我们没有缘分。。。 这你就别怨怪我了。。。 ”
李墨霞终于落下了眼泪,她一样有着女人的委婉与优柔。当她意识到走出田家与李家是在告别一个即将崩溃的社会阶层,寻找新的人生出路时,又不免有些拖泥带水。
田伯林也不无伤感,但这个一向软弱的人此刻却表现出了男人的果决:“好了,好了,既然是反复想好了的事,你就别这样。再说,谋个教书的职业不算坏事,到时候,让我给你去送行李吧!”
“不用了。”李墨霞平定了自己的情绪,“别耽误你跑口岸。我们有孩子,往后也还会有往来的。”
[解说]尽管这对夫妇早就有了离异的思想准备,但一夜夫妻百日恩,分手时仍不免徘徊反顾。在这个时候,是另一个女人的偶然介入,于无意之中加速了这个家庭的解体,她便是吴枣秀。
[场景3]‘穷’找快活
吴枣秀坐在黄大香当街的铺面上,抱着石贤逗玩。他们唱着一首儿歌:
“推谷,磨谷,三斗三升秕谷,
爹半碗,娘半碗,秀姨也要分半碗,
石贤剩下一只空竹碗!”
“是秀姨一只空竹碗!”石贤争吵着说。
“秀姨一大碗,石贤一只空竹碗!”枣秀故意说。
听着他们的争吵,大香嫂笑着大声喊:“石贤,你都快七岁了,还爬在秀姨身上胡闹,看你这样子怎么能上学读书!”
“我不上学,秀姨只给我只空竹碗!”石贤闹着。
“好吧,爹不吃,娘不吃,秀姨也不吃,全给你了,快过来。”大香嫂哄着孩子。
可是,吴枣秀不放石贤走:“小孩子就只该一只空竹碗、空竹碗、空竹碗!”
“放下孩子来吧!你也真是。。。 ”黄大香看着吴枣秀那快活的神情,似有感触。石贤跑到母亲身边,吴枣秀还要过来抓。黄大香问吴枣秀,“近一向来看你好高兴的。。。 是姜家人待你好些了么?”
“他们好不好干我什么事?”吴枣秀冷冷地说,“反正我是好不起来!”
“他们如果不好,你的日子不更难熬?”黄大香说。
“他们好,我这日子就好熬不是?”吴枣秀反问,“你想让我在姜家呆上一世,那便是快活神仙么?”
“你看你看,又来了!我随便问问也不该?”黄大香抱怨地说,“你这脾性真怪,吃铁屙钢似的!”
“哎,不是吃铁屙钢,可也是吃糠咽菜,能有什么好话出来?”吴枣秀笑起来,“你就不知道穷人气大么!”
“可你也不能冲我来呀!”黄大香故意拉下脸,“不识好歹的东西!”
“谁叫你是我的亲姐姐呢?”吴枣秀搂着黄大香的肩膀,“你就不能担待些?亲姐姐你就别计较吧!”
“我不是你什么姐姐,”黄大香想甩开吴枣秀却又甩不开,“你高兴不高兴都拿我撒气取闹。”
“哪敢呢!”吴枣秀就是不放手,“我不叫你姐能还上哪儿找姐去?”
“论理,你该叫我姨妈,不是么?”黄大香笑着说。
“那好办,只要你不生气就行。”吴枣秀便“亲姨妈”、“嫩姨妈”、“乖姨妈”地连叫了十几声。
石贤在一旁拍着手笑:“那我往后还该叫秀姨吗?”
“傻孩子!”黄大香见石贤当真了,便说,“以前怎么叫还怎么叫。”
黄大香本打算问问吴枣秀如何对待田伯林的事,她从吴枣秀这穷快活中感觉到了好些的不自在、不安然,但一时间又觉得不便启齿。
[场景4]分居独立
李墨霞正式受聘担任了小镇国民学校的教员。搬家时,田伯林出外地跑码头口岸已经十来天,此时尚未归来。龙嫂帮着李墨霞清扫房子,裱糊墙壁、搬运铺盖行李,还得照看小波,忙了一整天,忙到天黑也未收拾停当。
这时又来了些学生和家长,李墨霞忙着接待,便让龙嫂去田家收拾清扫一下弄乱了的房间,顺便取些茶叶、芝麻等东西来。
龙嫂推门进田家,见昏暗的窗台下坐着个人,吓了一大跳。还算她够胆量,近前两步,才认清是田伯林。
“啊,谁呢... ”田伯林从瞌睡中醒了过来。
“是保长回来了,你怎么不点灯呀?”龙嫂问。
“啊,没事,刚才到家。”田伯林仍然坐着未动,他知道妻子搬到学校里去了。但不知这是失去了什么呢,还是得到了什么,反正这个家已经破碎了。
“搬家的事真是麻烦!忙这种事还不如去打柴锄草爽快,从早忙到这会儿还没有清捡妥帖呢,”龙嫂唠叨着,“你没有吃饭吧,去学校吃饭好了。”
“饿倒不觉得饿,”田伯林推却说,“我很累,今天赶了*十里路,听说沿途有人打劫,只能结伴行走,谁都怕拉在后面,我这脚都跑肿了。”
“这如何是好。。。 我先给你去烧点水,洗洗手热热脚,”龙嫂边说边下厨房添上水,生着了火,“女人得去教什么书...”
“这里的事我自己来,让我先歇息一会吧,”田伯林说,“你别在这里忙了,你只管去学校那边。”
“那,你稍等一会吧,还是得让墨霞回家才是。”龙嫂说,“唉,我就愁往后你们家这伙食不好办了!”
“你这就走吧,等一会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请你告诉墨霞,“田伯林对龙嫂说:“明天我会去学校看她的。”
支走龙嫂后,田伯林用冷水抹一下脸便上床睡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顾及夫妻情面办事。
同样,李墨霞很忙,她也没有回田家来。
第二天,过了*点钟,田伯林才弄了点东西吃,想一想,觉得还是该去趟学校才是。
在学校门口,没料想到碰上了吴国芬,因为学生正在入学,不方便说话,只招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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