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叙]黄大香在娘家的时候,姑嫂间相处十分亲密融洽。兄嫂比黄大香大十来岁,在许多事情上都关照着,护爱着小姑子,甚至在父兄面前还代为受过指责,挨过打骂。
[返回]黄大香一见这位老嫂子,先就忍不住要掉眼泪:离黄大香上次回娘家看望她不过几年时光,她就变得满脸皱纹,又干又瘦了。
姑嫂俩没说上几句话,老嫂子便急着要回家,她说她是为了雪钦一句话而来的,雪钦不打算外逃了。他用姑妈给的十块银圆,安顿好了家里的生计,一心一意开荒种地。
可作母亲的却忘不了一件事:好歹总得给儿子娶个媳妇才是。
黄雪钦耐不住母亲早晚唠叨,最后,他赌气地说:“好,好,好!只要你花得起钱,你找个什么样的女人我都认了。”老母亲信以为真,就为这句话,她瞒着儿子找黄大香来了。
老母亲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我这是特意来向你讨钱,求你施舍,说不得个‘借’字,你还不能让雪钦知道呢!”
黄大香还能够说什么呢?为了医治娘家人这眼前疮,她就只能剜却自己的心头肉了,于是,把仅有的十块银圆给了老嫂子,算是一种报答。
老嫂子揣着银圆抖抖索索地告辞走了,黄大香则像遭了冰雹的禾苗。她欠下李松福的债无法偿还,更不用考虑进货的事。
[心语]黄大香:都说关门躲债务,设法做人情,侄儿家到了这地步,我不帮他们就没有别人能帮了。
过了好些天,黄大香才又重新振作起来。
黄大香在吴枣秀面前只能瞒下这些情况,如果把实情告诉她,那又会招来说不尽的埋怨话。
[场景2]山民黑雷神
这天,快近中午时分,张仁茂领来一个身强力壮,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他穿着土布对襟短褂,肩上扛着牛皮垫肩,双腿套着麂皮裤筒,脚上穿一双不知用什么野草编而成的草鞋,一看便知是个大山里人。
[插叙]早些年,人们在小镇上能经常见到他,也是这身少有变化的装束,都叫他“黑雷神”,还有不少的人知道他那骠悍而又豪爽的性情:
那时,他来小镇卖柴从不与人论斤论两,讨价还价,他要多少便是多少,说一不二,而且,你得先付钱才能搬得动他的货物,可你挑回去一过称,定有赚头;
如果是熟人,又另当别论,黑雷神分文不取也使得;
有时,他在柴担上捎还带着一二只活蹦乱跳的山鸡兔子之类的野味,那是他的午餐安排,谁愿意提壶洒来,他只与你吃一顿就走,剩下的多少都给了你,可谁要买走那些野味则是白费口舌,出多少价钱也买不下。
如果遇不着这样的酒友,他情愿饿着回家,在半路上把野物放了生;
敢于欺侮他的人没有见过,他那特长、特大的扁担两端嵌了铁尖。只要见他眉毛一竖,拉下脸来,眼睛斜睨着人,人们便连忙退了开去;
[返回]这些年来,黄大香一直没见到他在张家进进出出了。
今天,黑雷神却是喜笑颜开,大概他与张仁茂也有很久没有见面了。只见他挑着满满的一担花生进了屋,一撂下担子便说:“嫂子,我给你送便宜来了──先给口水喝吧!”
黄大香给那位山民倒了茶,那黑汉子接过来咕咚咚一口喝干,便捧起花生给在座的人都塞了一把:“干不干?实不实?吃吧,自家产的不打紧──便不便宜,先看货再给价。”
这的确是一担上好的花生。黄大香剥两颗吃了,把手里余下的几颗退进了挑里:“货是不错,可。。。 今年你们深山里花生产得多吗?”
“不多,不多,山里的野猪成群结队,一个晚上能糟踏几个山坡上的花生,这是从它们口里抢回来的。”黑雷神说,“我说这些不是为抬价,你要进货便趁这当口,山里人也要安排个过年场面──年头到年尾,没有几家人见过白米饭,过年也该吃一顿吧!”
“香嫂,我和这位老兄交往多,晓得他是个极痛快的人,是我特意托信让他送花生来的,你就给个价吧。”张仁茂在一旁说。
黄大香被这花生惹馋了,可又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手头没有钱,只得说:“家里还有些存货呢,一时也不急。”
当时,吴枣秀在座,她以为黄大香想压价,便出来充当中间人:“我说山里大哥,你一进门就说送便宜来了,可又不肯开价,你是想诈个高价呢,还是真打算白送?”
“让我开价?”黑汉子朝吴枣秀一笑,“你妹子倒是个做生意的能手!行,就冲你这一声‘山里大哥’叫得这么蜜甜蜜甜的,只算十块一担好了,便宜不便宜?”
“便宜不便宜这话不好说,”吴枣秀见这黑汉子说起逗笑的话,也回他,“反正没人盼你这么老远老远地来孝敬什么,我给你们派个价吧,一担八块。这土里生土里长的东西,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八块不行。”黑汉子不依,“你以为这东西不种不收,也会自己钻到你屋里来?你让我别计较,可这肚子要计较!我看你是见了便宜还想便宜。”
“山里大哥,我可没想要你的便宜,我只想给你们说合这桩生意。”吴枣秀说话还有点眉飞色舞,“我说呀,你就少要几块钱吧,图个爽快,免得耽误了工夫,也免得那肚子跟你计较。”
“哟嗬,你妹子倒是怪心疼人的,”黑汉子取笑说,“可惜你不想要我的便宜,不然,我准白送你。”
“你真想白送给我也使得呀!”吴枣秀反唇相讥,“只是也不容易,先让你爹领着你来磕上三个响头,再听我发话:‘好孝心,我这就认下了你这干儿子啦!”
“哟嗬嗬,好辣的嘴皮子!”大概黑汉子也是个爱寻开心的人,“没想到这趟出山来,干女儿硬要给她老爹捎上两片没毛的腊嘴皮子!”
吴枣秀一听这黑汉子骂人了,正中她的下怀:“我说,你那嘴皮子怎么也不刮刮干净就送这里来了?是没想到人家会嫌它又脏又臭吧!”
黑汉子摸着自己又粗又黑的胡子,乐呵呵地笑了:“好妹子,你就只等我把胡子刮干净了不是?好,好,好好,好好好,你说八块就八块,另外的两块,算我送给妹子你了──过称!”
黄大香觉得十块不贵,八块自然更是个便宜,但他一听过称,便连连摆手说:“这花生不赖,可这会儿我是真不想要,劳烦你了。”
“不要?你还想压价?”那黑汉子说,“实话说,来的时候,在街口就有人出了十一块,我见是仁茂兄约定了的,便不肯卖,你不要,可别怪我了。”
张仁茂对黄大香说:“这是实话,你不要?”
黄大香仍说:“真不要,只是麻烦这位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黑汉子笑着说,“嫂子人好,她怕沾了便宜闹肚痛呢!”
吴枣秀却按住山民的挑子不准走,她对黄大香说:“怎么不要?你怕赚了钱咬掉你的手指头么!”
黄大香没话好说。
张仁茂问:“香嫂你是拿不出现钱来么?”
黄大香默认了。
吴枣秀追问:“你那些钱呢?”
不得已,黄大香只得承认:“钱给我侄儿了。。。 他家急着要用。”
吴枣秀一听,站起身来对山民说:“她不要我要,你别走,我取钱去。”
黄大香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对山民说:“别听她那玩笑话,反倒误了你的工。”
那黑汉子看吴枣秀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坐下说:“还没过中午呢,也不用急。”
一会,吴枣秀拉着李松福进屋里来:“你看这花生好不好?”
李松福莫名其妙。他张望着众人:“你们都说好,那就该是好了。”
“这花生我买下了,”吴枣秀说,“我向你借几块银圆,利息照付,一分不少。”
“你哪要这么多花生?别跟我说笑了,”李松福拒绝了借钱的要求,“我可没有钱。”
“没钱?我就知道你!”吴枣秀十分生气地,“死木脑壳!这花生是香姐买,你也不肯借钱?”
李松福问黄大香:“真是你要?”
“不是,不是,你也别听枣秀的玩笑话。小买小卖,哪里能收存这么多花生?”黄大香急着解释,“再说我也看不上这货。”
李松福抓了一把花生看了又看:“货倒是好货,价也是这价,你真不要?”
吴枣秀急着问:“你到底有钱没钱?肯不肯借?说个干脆!”
李松福为难了。黄大香认真地说:“我真不要,谁要谁买下,别误了这位兄弟的事!”
“那你就买下吧!”吴枣秀对李松福说。
“我买下做什么?我要吃,一二两足够。”李松福真不开窍,不知拐个弯想想,光等着黄大香说个“买”字。
黄大香不耐烦地冲吴枣秀说:“你行点好,别捉弄老实人了吧!”
那黑汉子一见着这情景,便拿吴枣秀寻开心了:“我说呢,好妹子,你没钱买花生,却硬要留下我来作什么?是打算招待午饭呢,还是想留我在你那里过夜?”
“要吃饭,先到河里洗过口,要过夜嘛,那你就待天作了地吧,”吴枣秀扫了黄大香一眼,“干我个屁事,你要便要,不要便不要,别误了我织布的事!”吴枣秀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妹子别走呀,我说,这天作地也不是什么难事呀,”黑汉子还有话说,“待我作了山大王,一定掳你去当压塞夫人,这好么。。。 好个厉辣的妹子!”
张仁茂见这情景,便对黑雷神说:“香嫂子她这是小本经营,能不左右为难?生意不成仁义在呢!”
“不要紧,不要紧,”山民连连说,“没有什么要紧的──这花生我也不卖了,仁茂兄你留下吧!”
“先别说这事,”张仁茂帮黑雷神挑起担子来,“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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