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说她也听不进去,当然也不打算就此打住。雅子虽然没有反驳丈夫,但是却不想让这个满脑子只有工作的男人对她教育孩子的事情指手画脚。
我爱我自己的孩子。你呢?
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用这句话质问丈夫。
我为了我的孩子们,保护他们在这个世上不受伤害以及诱惑,而你又做了什么呢?
当她从性教育的讲座回来之后与丈夫交流对孩子教育的心得时,丈夫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当她因为学校旁边设置了有色情刊物的自动贩卖机而去参加刻意活动要求撤去机器的时候,丈夫却来了一句“那种书有什么不好的啊,又没什么关系”。雅子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忍不住冲着丈夫吼了一声。
“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你自己亲眼看看那种东西去啊。低俗、下流到不堪入目!”不过她并没有说她在儿子的房间里发现了这种低俗下流到不堪入目的东西。雅子一直强迫自己忘掉儿子看那种杂志的事,强迫自己忘掉自己偷偷摸摸地在儿子屋里发现那些杂志的事。雅子坚信,只要做好平时对儿子的教育,这些一本两本的低俗杂志不能歪曲儿子的心灵。
“就算没有亲眼看见我也大概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不说这些了,能让我去洗个澡不?”
虽然雅子一直都没打算靠丈夫来教育儿子,但自从那件事之后,除非是特别严重的,雅子再也没有和丈夫谈起过有关儿子的任何事情。
雅子和丈夫之间也很久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自从公公去世之后,他们就开始睡在不同的房间里,简直和分居没什么两样。
于是时间到了二月四日。
由于考试的缘故,蒲生稔直到吃完午饭才出门。雅子则到了下午两点左右才又偷偷摸进儿子的房间。
雅子夫妇在给儿子零用钱方面绝不吝惜,从来没有在金钱方面亏待儿子,因此儿子的房间里摆满了高档的电子器材。儿子自己专用的立体声音响自不必说,录像机、电视机、连能播放镭射唱片的八厘米摄影机都有。当那个杀害女童的连续杀人犯被捕时,雅子确实受到了很大的震撼。不过就她对儿子的调查来说,儿子对恐怖电影没有特别的爱好,对幼女也不感兴趣,应该没有恋童癖的倾向。
我的孩子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绝对不会。
儿子的床是一张黑色的钢管床,那是他上大学之后才给他新置办的。好像儿子趁着换床的时候把床底下的那些杂志连同旧书也都一气处理掉了,地板上只散乱地摆放着一些刊登有清纯裸照的旧杂志。不过让雅子放心的是,这些东西都是儿子高中毕业以后新买的,显然儿子对以前的那种下流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不管那些著名的老师怎么一遍一遍地说“不用担心”,雅子确信,那些色情的东西对多愁善感的孩子肯定没有任何好处,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他们看到那些东西。
儿子现在每个星期最多自慰一次,有时候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雅子也不知道这是否代表着儿子已经和女朋友开始发生了性关系。她就像一个想要找出丈夫不忠证据的妻子一样,每次都会在晚归的儿子身上闻闻嗅嗅,但是别说是香水和香皂的味道了,就连一丁点和女性的体味靠边的味道也没发现。
雅子环视着儿子的房间的边边角角,每一处似乎变动过的地方她都绝不轻易放过。德语的字典和教材放在原本是暖桌的黑色桌子上,因为屋子里现在铺上了三块榻榻米大的地毯,还装上了空调,所以儿子即便是在冬天也不用躲进暖桌里面,而是直接把它当成书桌来使唤了。之前他用了九年的书桌在他升入高中的时候就扔了,空出来的位置现今摆上了电子影音设备。房间里仅有的书架上摆着额大多是漫画,不过教科书和单词书却也占了大概一半的空间。虽然听说最近很多大学生都没有读书的习惯了,不过雅子觉得自己的儿子比起他们来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雅子把屋子里的东西都仔细看过一遍后,开始检查起屋内唯一的一个垃圾桶来。这是个不锈钢的垃圾桶,比起一般的垃圾桶来说,算是高的了。为了平时处理垃圾的时候方便一点,垃圾桶内被套上了黑色的垃圾袋。垃圾桶里最上面的部分是书店的纸袋,然后是被撕开的透明塑料纸,像是录像带或者磁带外面包着的那层东西,最后还有一个被团成一团的卫生纸。雅子捏起那团卫生纸,正打算像往常一样检查一下是否有精液的痕迹时,垃圾桶内的一包黑色的塑料袋引起了她的注意。
因为一会要把这些垃圾按照原来的样子复原回去,雅子便仔细地记住了垃圾的摆放顺序,随后拉开了塑料袋的一角。果然,不出雅子所料,垃圾袋里面还是一个垃圾袋,和她平时买回来放在厨房的那种一模一样。雅子取出这个小袋子仔细观察,发现袋子底下积留着一些不明液体。她小心翼翼地找到塑料袋的开口,谨慎地防止里面的液体流出来。她打开袋口,向里面看去,一阵刺激性的金属臭味扑鼻而来。
这气味实在是令人窒息,雅子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
这个味道我知道。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不过了。
雅子慢慢地把左手伸进塑料袋的开口中,用手指在袋子的内侧触摸了一下点状液体,然后又小心地把手掏出来仔细查看。这是颜色有点发黑的液体,是血。没错,错不了,就是血。这个袋子里装着血液,或者是含有血液的什么东西,有可能是猪血,也有可能是鸡血。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绝不是人血。在我儿子的房间里怎么能有个装着人血的袋子呢?绝对不可能。这个绝对是动物的血。可能是儿子瞒着家里人去和朋友搞了个烧烤派对什么的吧,然后血从装着肉的包装纸里渗了出来,这也是常有的事嘛。
想着想着,雅子觉得脚下一阵发软,双脚不由得开始颤抖,以至不能站立。
我的天啊,那孩子……我的孩子,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第03章
1 二月 樋口
岛木敏子虽然住在医院提供的宿舍里,但是据说她的双亲依然健在,至今还住在江东区龟户的老家里。因为不知道遗体什么时候会被送回来,敏子的家里似乎还在按照敏子去世当天的样子办假通夜(死者死去当天,家人和亲属一起守灵。与之相对,“本通夜”是指守灵的第二晚和第三晚以及送葬前夜)。因为樋口住的地方在西葛西,所以过了荒川之后,立即就能抵达龟户。虽然作为一般的朋友,他只要参加葬礼,向对方家属说一声“请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就足够了。但是他是个退休的刑警,总觉得自己有义务向痛失爱女的对方父母说一点安慰的话。只是他却完全不知道应该向对方说些什么。
樋口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先去拜访试试。时间到了晚上六点,他直起沉重的腰背,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西服穿上,在外面再套上一件灰色的旧外套,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
面对受害者的亲属,对于任何刑警来说都是件苦差事。这也是樋口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面对受害者的家属不比出席友人或者亲戚的葬礼。不速之客、不讲道理的闯入者、随意打探受害者以及家属的隐私、毁坏坟墓、解剖尸体、把遗体放到验尸台上用显微镜窥视的男人们………这些都是樋口所体会到的受害者亲属的痛苦。
但是,岛木敏子应该算是樋口的朋友,就算说是他的恩人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我还是如此害怕与敏子的家属见面?这简直就好像……好像我自己还是一个刑警一样?我现在不用向他们问那些伤害他们感情的问题了,他们也不会责问我为什么必须解剖的原因了,我只需要向他们表示哀悼,表示出我想分担他们身上因为敏子英年早逝而带来的悲伤,表示出对没有踪影的犯人的愤怒之情,这样就好了。
不就是这样简单的事而已嘛。
樋口一边安慰着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到达了敏子的老家“岛木屋点心本铺”。樋口之前听野本提起过,敏子的父亲原来是个职业日式点心制作师。
下了出租车,天空中又一次飘起了雪花。樋口付了车钱,脱下大衣,抬头看着这家点心店。这是一间位于商业街尽头的独立的日式建筑,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气派。屋顶的下面挂着这家店的木制招牌,从右到左写着“岛木屋点心本铺”几个大字。店门虽然很大,但是现如今已经是大门紧闭。樋口想找到能绕进去的道路,就往右边走去。走了大约一百多米,便看到了一排被外墙隔开的房屋,他接着又往左转进一条狭长的通道,再左转,又往回走了大概一百多米。
樋口看到两辆警车停在屋门口,立即明白他找对了地方。这时候天色已晚,气温也越来越低,但还是有那么两三个家庭主妇站在路边,盯着警车车顶那闪烁的红灯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旁边站着两位警察,他们穿着当地辖区的制服,两只手不停地摩擦着西裤,靠着警车的车门嘴里吐着白色的哈气。
樋口朝玄关方向走去,其中一个警察立即站起来开口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去世的大小姐是我认识的友人。”樋口一边答道,一边琢磨着身上是否带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不过看起来现在并没有这个必要了。警察向樋口鞠了一躬,好像在表示哀悼,便示意让樋口进屋。
站在玄关外的石板上,面对眼前灯火通明的屋子,樋口突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果然 我今天不该过来,樋口想。此时他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一幕场景:敏子的父母以及赶过来确认讣告的亲友们无法控制住情绪,一个个失声痛哭起来。他们可能都不知道我与敏子的关系。今天又不是告别仪式,像我这样的老头子突然跑过来,他们会怎么想呢?敏子遇害之前曾经来过我家,她的家人们会如何责问于我?就连野本都不得不想到那种可能性,他们又怎么不会顺理成章地认为我与敏子之间有着特别的关系呢?
今天果然是不该过来的,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