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有必要还放不下吗。要么见,要么忘。
平安又摸起下巴。
爱是爱。相爱是相爱。如同尘归尘,土归土。对于多数成年男女而言,不是为(wéi)爱难欢,就是为(wéi)欢难爱。只是,见或者忘,都容易吗。
有些人断了爱,如同从心里拔掉了一棵树,连根带树一块儿拔掉,心成了洞。日后有机会遇到合适的树还有空间再种。而有的人,心里那棵树砍断时好比把地表部分砍掉,最牢蹦的根留在心里。那些根将心占满,须长出了心皮,想铲除都难。除非一点点的剥,剥到最后,树根碎了,心也碎了。如果遇到合适的树可能也只好在表面嫁接,活得了活不了谁又知道。也许后者是最沉的心结。
(十五)爱的颇瓦法(3)
请问喝什么。服务生问。
皇太子吧,啤酒太凉太胀。平安看了看符合那最低包房消费的也就那种套餐了。
随你。晋忙着选歌。
那伏特加半个多小时后才送来。据说是店里现打发人去买的。
上海的经销商。呵呵。回来喝上海的酒?不会是假的吧。平安笑。
不会吧。好歹也是朋友,不会坑我们吧。
反正兑苏打水和冰块儿,喝不死人。平安边勾兑边说。
我上个洗手间哈。
别做没用的事儿。平安提醒晋。厕所?已经第几遍了。无非是打电话给某人。
平安。平安。
好象有人在叫自己。是幻听。懒得理。好想睡啊。有点累。
平安。醒醒,看的见我吗。不似幻听。好象是晋。
睁开眼睛。依稀是晋的脸。模糊是白茫茫的世界。还有一个白帽白衣的小丫头在喊,不要乱动啊,刚刚已经扎穿一只啦。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平安问晋。
医院。晋轻轻回答。别乱动,你有一只手血管已经穿了,再忍一忍,第二瓶(点滴)快完了。
医院?怎么会这样。不是在音乐匣子嘛,那首《断点》还没唱完呐。针口好疼。浑身发冷。听见牙齿又在打架。
有的针不能乱打。我有什么什么症,抗生素和磺胺好多都不能用。平安有气无力的喃喃。
小护士慌忙往楼道里跑。晋念叨着,应该不会吧,之前问过医生。
如果有人只剩很短的时间,那人该怎么活,很多事情该做或者不该做。平安突然流起泪。
你又在胡说是不。晋洲皱起眉头。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确诊的。
人总要死的。咯咯咯咯。平安满脸泪水的乐。
第二瓶点滴始终没有挂完,针剂总在回灌。平安拔了那针头。她双手手背完全紫黑。
晋的老公开车送两个女人回家,打包了粥。平安根本没胃口,躺在床上浑身发冷。晋两口子叮嘱了几句出门办事去了。
下午三点平安爬起来开煤气热了半碗粥。她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着的除了酒气,还有其他难闻的气味。这才看到自己衣服的胸口领口全部是呕吐的污秽痕迹。
她又开始呕,水池里流起黄色的胆汁。
晋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见平安还躺着。吃饭了没。她问她。
嗯,还洗了澡。平安瑟瑟的说。为什么会去医院。
还说,那瓶酒差不多叫你一人干掉,连苏打水也不放。后来一直吐。我在隔壁酒店开了房,想着我们凑合一晚,可你拼命吐,而且怎么叫也不醒。我有点怕,把我老公叫来。他看了也怕出事,就call了白车。
那伏特加真有可能是假的。我没试过这样。平安没想通为什么醉得毫无反应。那首《断点》没唱完就什么都不记得啦。
好在送去医院了。以后千万别这么喝。尤其在旅途中,否则连渣都剩不下来。晋很认真。
哈哈。平安大笑。这也就是跟了你,才可以把所有防备卸掉,安安心心的醉死。
传统的Screwdriver(改锥)喝法,能搞定几个善灌小烧的韩国人,你用来对付自己不死才怪。我说平安。
冬柟问你好点没。
不吭声。
还说明天一起吃饭。晋又说。
我明天下海岛。几天后回来。
还出去?身体行吗。看看你的手。还有,你在医院刚清醒过来时说的那句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又不吭声。
那当你那句是玩笑啊。知道吗,看着你从酒精休克到入院的全部过程是什么感受。人们睁开眼睛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看不到,只有闭上眼才是真真切切的浮出。我昨夜看着你昏迷的脸就是这种感受。所以以后别再胡说八道。晋很认真的脸色。
五点钟的时候,平安给晋留了张字条,然后背上背囊,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外面在下雨。
雨,是从凌晨三点开始下的。淅淅沥沥的。她整夜都没睡,混沌着。她没有力气去站阳台。她浑身棉软。
伞被风吹得变了形。雨又急又斜的打着进来。整个假期,哪儿都是潮湿阴冷。街上空无一人,截不到一辆的士。路灯在雨幕里散发出一种淡薄的冷暖不明的烟雾。
十年前的夜悄悄溜回这个女子身旁。抑或从未远离过她。似乎,谁种下这样的因,经过多少个轮回,谁又非得间接这样的果。十年前,十年后,都是必须走的一程。她把那柄八根伞骨断了四根的遮甩了甩,她和它在风雨里慢慢的挪。
三天后,平安回到海城。脸色苍白。她还没有恢复。天气不好,每天要早起晚睡的奔走拍片。
明天去老赵的厂子,中午她请吃饭。晋递过来一杯暖黄的普洱。这个城的人们喜欢喝这种茶,也喜欢收藏这种茶。
不吭声。平安在等着她说下文。这饭局是晋故意安排的,肯定不止老赵是一个故人。
他也会去,你不会不去吧。
平安不出声的笑。
笑什么。
她还是笑。是那种让人不安的笑。
是冬柟来接两个女人的。
平安没出小区大门就看到那个男人远远站在栏杆外面。他没什么变化,连站立的姿势都是老样子。
她离开海城七年,实际上没见冬柟差不多八年。
那时平安仍留在分公司,而冬柟已被调去了总部,他也不在宿舍楼住了。
那最后一面也是春节,他们跟另外两个同事在一家湘菜馆吃完饭后就再没见过。她记得那馆子给他们上的一道菜是干菜焖烧肉。她记得是他最先一个撂的筷子,然后点了根烟,直直的瞅着她夹菜吃饭,而她不看他一眼,可心里什么都知道。
怎么样,老柟,七、八年没见,还好吗。平安顺着晋打开的后门往车里钻。
晋学着平安的口吻重复着同样的话,笑哈哈的也往后座钻。
冬柟不答,绕去驾驶门。
都买车了。平安接着问。
不是,我姐的。冬柟调了调内窥镜,正好对着平安的脸。透过那镜子,他望着她,她也望着她。
三十秒钟内,热车,踩油门,开动。他脸越来越红,不再正面看她,改为时不时的偷瞄。她笑了,把脸转向窗外。一棵棵的树划过。只要对望,他还是那么容易害羞,所以不要对望。
你黑了好多,是不是这几年跑藏区跑的。老赵见平安的第一句话。
噢,就是。平安故意用了标准的对方听不懂的语式回答,她琢磨老赵也不是当年修长苗条的女人了,与其拥抱,那体形超过了自己。
(十五)爱的颇瓦法(4)
水鱼宴配红酒。
第一圈感谢地主之宜。第二圈老同事聚首。第三圈三个女人一张台。平安出于礼貌的主动应酬着。
第四圈该你们俩碰一个,都七年了。老赵嚷嚷。
旁边那男人啥也没说,满满一杯全干了。平安抿了抿,说,随意。
到底是冬柟啊,这么怜香惜玉。老赵半讽。
冬柟在翻脸皮。
他一直都这样,不会逼迫她喝酒,还帮她解过酒局,护送过她。人们为什么越来越喜欢红酒,这酒怎比得那高原的酿。人也好,酒也好,怎会念的都是旧好。
晋喝得脸红扑扑的。等下我!她嫌平安没等她。平安回身瞅着她迈步都是僵的。
平安没怎么吃喝,却不停的上厕所。晋趁机点平安的鼻子,你在耍滑头,不肯喝。
是,不想喝醉,我得控制自己。她不否认。她清楚自己控制的不止是酒,还有不可以流泪。这两者有某种关联,所以一定不能多喝。
回到饭桌前,冬柟还在那里讲究旧人们,谁谁家怎么了,又遇到谁谁谁了。他总是这么八卦,过去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前天遇到Q了,在检查工作,Q的公司是那山庄的大股东,Q现在好象是高管。Q当初是考进去的,人家就招一个。冬柟讲得起劲。
那个Q是比在座的年岁都大、脾气都差的一个女人,也是旧同事。据说冬柟追过那女人。有钱的有背景的有点姿色的,他大多动过心思。可惜对方动的心思比他更高罢了。
呵呵。就招一个,还是考进去的。你们信吗。平安轻声问大伙。
Q有关系的。她妈是那个银行的啥啥来着,这人际关系不都是公开的嘛。晋开腔。
哈,Q的那个妹比BX总部那些女的还多几拼。老赵也冒出来了。
平安反而不出声了,心想老赵你不也是严经理的弟妹嘛,冬柟他不也是仗着自己姐姐姐夫有点背景嘛。这个城有几个逃得开那张网。
饭后去老赵的厂子,老赵的老公忙着泡茶,又是铁观音加熟普(普洱),塞满了小小的功夫壶。
那茶水是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楚的味道,好象与这城、这人的重逢。平安只喝了几口,张罗着看厂,在叮叮当当里很多东西涌了出来。
刚好冬柟从洗手间出来。等会有空吗,请你喝个茶。平安问。
好。他有点意外。他又在翻脸皮。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进去喝茶啊。老赵跟找她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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