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朴正源立刻退了出去。
金揉了揉双眼,他缓缓的走到窗前。
窗外大雪飘扬。
他并没有告诉默罕默德唐仁居然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这么有趣的事情,默罕默德听了必定高兴。
但是他没有说。
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是不愿意告诉默罕默德。
默罕默德中了迷幻剂和麻醉剂。
这是不是说,昨晚他听见的那些声音也都是假的。
那么她所说的那些幼年经历是不是真的呢?
真是一个麻烦的可恶的善于欺骗人的该死的女人。
金这样想。
如果唐仁知道他的这些想法,也许她会说,那又怎样,干卿底事?你想我未免次数也太多了一点!
金恼火的揉了揉太阳穴,算了,他还是滑雪去吧。既然来了,他总归是要滑一滑的。
游戏(中)
金将厚厚一摞照片一一翻看过去,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他笑了。
朴正源垂下头。
金问道:“这么多嫌疑人?”
朴正源答道:“盯曹墨的人很多。因为他的工作关系,他的仇家似乎不少。”
金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朴正源,朴正源的头低得更加厉害,他谨慎的说道:“盯梢的人注意到,有一个人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是从身形上看很像唐仁。可惜那个人警惕性很高,所以没有能够拍到照片。可是我们也分析过,唐仁肯定不会用本来面目示人,所以就忽略了那个人。”
金将手中照片全数丢到朴正源的脚下。
朴正源身形未动。
金怒道:“分析过?那你分析分析看,这么多人,哪一个是她!”
未待朴正源回答金又道:“那天她离境的时候就是用的本来面目。要怎么做不用我来教你!”
朴正源应道:“是的,先生,我明白了。”
金说道:“明天我去中国,你留在这里,我只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我回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朴正源欠身:“是,先生。”
金的猜测并没有错,除出执行任务的需要,唐仁并不爱易容。
顶着张陌生的面孔说到底还是有点诡异的。最重要的是,经常易容皮肤上会起很多细小的疙瘩。
所以唐仁是一贯的素颜。
对于默罕默德,唐仁是放心的。那是一个游戏人间的多情公子,他是不会浪费时间来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唐仁的。
至于金,唐仁认为,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一贯务实。说得难听点就是市侩。所以,金也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她不过是一个走脱的保镖而已。最重要的是她的出身,她是由杀者转型过来的保镖,头脑但凡正常的人都不会将她久留在身边。
虽是这样想,唐仁也不敢妄自托大。一路上她使了很多的障眼法,也留了很多个指向不同国家不同方向的线索。如果认真查找起来,没有三五个月是不能将那些线索排除的。
在金的心目中,她大略跟一个小毛贼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大费周章来寻她的。
唐仁安安静静的蛰伏了一个月,之后她回到了洛杉矶。
唐仁身穿灰色衣饰,头戴灰色帽子和围巾,从外形上她已经将自己融入了这个城市的基色。
她急于找到唐小婉或者曹墨,她的鼻腔里尽是血腥味儿,但是,唐仁对自己说不急,不要急。
唐仁耐着性子将嗜血的急躁情绪一点一点的打压下去。
不为其他,只为自私。因为她并没有打算玉石俱焚。
曹墨欠她太多,她要复仇,可是,她却不能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别人在乎她。所以,她必须活得好好的。
她的计划必定要周全,要保险,要能够全身而退。
曹墨的身份今非昔比,出入都有专车,唐仁不易动手。她退而求其次盯上了小鼓。
在小鼓经常出没的酒吧里,唐仁偷听到了他和新近入门的师弟间的谈话。
师父过世已经两个多月了。曹墨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算算日子,师父过世时唐仁同曹墨还未决裂。但是曹墨却并未将这个消息告诉唐仁。
唐仁甚至想,是否曹墨一早就知道金的计划。是否曹墨一早就预备将自己牺牲掉。
如果不是她顺利逃脱,如果她卷入了默罕默德家族的纷争,那么此刻的她早已是一缕游魂了。
想到这里唐仁的心脏鼓噪得更加厉害。
唐仁一口吞下整杯酒,然后起身离开了酒吧。
唐园内部戒备森严,园内高手密集,所以那里并不适合动手。
唐仁耐心的观察着曹墨的行动轨迹。
但是她失望的发现,曹墨竟然并不经常离开唐园。距上次他乘专车出行已有了四天,曹墨竟然一直都呆在唐园里面。
唐仁的嘴唇烧出了两个大泡。
她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说:忍耐、忍耐、唐仁你一定要忍耐。
实在不行,唐仁想,实在不行就用枪。
杀者忌用枪。虽然唐仁枪法了得,但是林教习一直教导她,杀者行事首先要有艺术。用枪的是屠夫。
但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有用枪了。
曹墨终于再度出现了。
唐仁驾驶着车子远远的跟在曹墨的后面。
他先是去了老亨利那里,唐仁认得这条路线,所以她提前一个路口将车子靠了边。
曹墨是去结账的,唐门的生意想必蒸蒸日上,唐仁冷笑着看向后视镜中的自己,连她这把骨头都险些被曹墨给敲碎了炖汤呢。
从前因为有爱,所以不恨。
如今想来,那些甜言蜜语桩桩可恨。唐仁此来别无他事只为报仇,目的明确时间充裕,所以她的恨意格外的汹涌且腐蚀心肺。
隔了大约半个钟头的功夫,唐仁将车子发动起来,围着老亨利的宅子附近唐仁兜起了大圈。
兜到第三圈的时候,曹墨的车子驶离老亨利的院子。
唐仁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一个钟头后,曹墨达到了祝家明所在的疗养院门口。
唐仁看着曹墨进了疗养院的门后才将车子停到了咖啡店的门口。
曹墨的车内有三名新近入门的弟子,很是面生。
唐仁将大围巾紧紧的裹住头部,然后才下了车,并且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沿着疗养院门前的大道慢慢的往前走,绕到西侧围墙的时候,唐仁四下查看了一下,无人。
西门守卫低头喝水的当口只觉得眼前一花,待抬头看去时,并没有什么异常。守卫谨慎的打开监控向前调了五分钟,五分钟内并无异常画面。
守卫于是放下心来。
唐仁熟门熟路的走到了祝家明所住的小楼面前,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祝家明的房间在二楼。
唐仁垂下面孔慢吞吞的踏上了楼梯,这间疗养院在业界一直自诩安全与守密。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安全。每层楼都安有五只摄像头,但是,可惜的是,但凡摄像头都有死角。
唐仁慢慢的踏算着时间走到了祝家明所在的楼层。
当她踏进起居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娇笑。
微弱,却刺耳。
唐仁身如闪电唰一下钻进了起居室西北角的茶水间。
一分钟后唐仁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清晰的对话。
唐仁此时正踩踏着两面狭窄的墙壁悬浮在壁顶上,当她听到唐小婉的声音时,她下意识的反问自己:为什么要躲?
唐小婉娇笑着说道:“家明,如今你的身子是大好了,我却是越来越笨拙。”
家明答道:“你的笨拙是喜事。”
曹墨沉稳的声音缓缓传来:“小婉不会说话,家明,你不要理会她。”
唐小婉嗔道:“家明同我可好着呢。如今我同他朝夕相伴,反倒是你,我都一年没见着你了。”
家明呵呵一笑:“一年没见?那你的肚子是如何大的?”
唐小婉“哎呀”叫一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唐仁心头一震,嘴里的血腥味更浓。她只觉得腿部一软险些要滑摔下去。
唐仁苦苦咬住舌尖,只听得外间传来曹墨的声音:“小婉,去按下电梯,家明的轮椅不好走楼梯的。”
唐小婉哼哼道:“你只念着家明,你从不关心我。”
电梯“叮咚”一声脆响,唐仁在心中数了十五下然后缓缓的滑下墙壁。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听见唐小婉的声音就要躲了。
她是在害怕。
因为,在唐小婉面前,她始终是一个失败者。
唐仁无颜面对自己。所以她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唐仁再度咬住舌尖,刺痛令她神志清醒。
唐仁推开茶水间的门,然后她快速的掠向了楼梯口。
当唐仁掠过楼梯口转角的大窗户时,她顿住了脚步。唐仁吸一口气后反身走到了窗户口。
不远处,曹墨正推着祝家明的轮椅,挽住曹墨手臂的是身形并不臃肿却穿着孕妇装的唐小婉。
唐仁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枪。
游戏(下)
曹墨、唐小婉都在唐仁的射击范围之内,但是唐仁的视线却一点一点的变得模糊起来。
豆大的汗珠自每个毛孔里钻出来,唐仁察觉到了自己的异状,她紧紧地咬住牙关,她对自己说,冷静。
唐仁缓缓的伸出没有持枪的左手,就在她的左手快要接触到窗子的那一刹那,一柄冰凉的匕首悄无声息的贴住了她的脖子。
热血一鼓作气冲到头顶,唐仁的身体刹时僵住。
异常熟悉的嗓音在唐仁耳畔响起:“不要碰窗子,一碰就会引发报警装置。”
唐仁收回僵在半空中的左手,但是她的右手上仍旧固执的紧握着手枪。
唐仁咬牙道:“我有何德何能,竟然劳烦金先生大驾光临。”
金的语气异常温和,他慢慢的说道:“你们这一行似乎不兴玩枪。”金的中文更接近于北方方言,但是这个时候唐仁并没有兴趣研究金的中文口音。
汗珠自额间滑落至嘴唇里,唐仁抿一抿嘴唇,涩味自口腔里蔓延开来。
从金的角度看去,唐仁的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