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问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撩起她的胎发,和自己的额头比了比,末了傻乎乎的感慨了一句:“这孩子跟我真像,额头都老高的。”
想到这里,岑蓝有点难受,夹了一筷子的菜到父亲的碗里,“爸,你多吃点。”岑父嘿嘿的笑了两声,现在他的腿脚不灵便,医生下了禁令不准在喝酒,不要眼下这光景,陪着女儿喝两杯更是畅快。
“想不到一眨眼你就懂事会照顾人了。”岑父一边吃着饭,一边感慨:“记得二三十前我回来探亲,那会儿坐的都是绿皮火车,车厢里是人挤人,人推人。我把当兵好几年攒的600块钱全缝在内衣的衬子里,外边口袋就留了几块散钱吃饭。”
岑父絮絮叨叨的开了话茬:“结果你猜怎么着,还没到H站,我外边口袋的钱就全给掏了,我那个饿的啊,又不敢拆了缝好的衬子,结果我在火车上愣吃喝了两天三夜的开水,哈哈,等到了L市,我一下火车就冲到了外面的小面馆,连吃了四大碗的馄饨面还不带饱的。”
岑父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口气戏谑而幽默,但是岑蓝却觉得心疼。如果这世上有这么一个男人,只因为想让你过的好一些,想让你拥有其他人都能够企及的幸福而不断的劳碌奔波,那么这一个人不会是旁人,一定是你的父亲。
她眼圈泛红,想起当年在外念大学的时候,父亲仍旧保持着每天一个电话的频率跟自己联系。他总是强调三项原则,第一项永远是女儿你要健康快乐,其次才是学点知识和不准恋爱。
岑蓝嘲笑他思想落伍,不懂得与时俱进,大学了还不准恋爱。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老父亲只是怕自己受伤,他那么护短,只是想一直一直这么保护着小女儿,直到放心的把她交给另外一个男人为止。
所以她跟秦彦书离婚,老父亲甚至比她还觉得心伤。
“闺女,别担心爸爸,趁着你现在还年轻,喜欢什么,中意什么就尽管的去闹腾,别等到跟爸爸一样的年纪,才后悔年轻的时候没做点出格的事,结果老了连点念想都没有。”岑父伸出手拍了拍岑蓝的背,语气包容宽慰。
“爸……”岑蓝娇嗔了一声,拉着老父亲的手低头不语。
“姓顾的那小子爸见了几次,不说别的,做人倒是踏实。你真要喜欢就别犹豫,我们也是清清白白家庭出来的好姑娘,没什么地方般配不上,他要是敢嫌弃你什么,老头子我一铁杵磨扁了他!”岑父瞪着眼睛气呼呼的说,岑蓝一下被逗笑了,抿着唇不说话,低头吃着面前的饭菜。
良久,父女二人各怀心事,岑蓝慢悠悠的吃完了饭,含糊了几声,终于开口说道:“爸,他对我挺好的,想让我跟着去B市一段时间。”
岑父愣了下,却也没立即回答,只是摸着岑蓝的鬓发,目光宠溺。
“长大了,爸爸不会绊着你的脚跟,你要觉得欢喜的都好。”
岑蓝不敢看父亲的目光,急匆匆的收拾了碗筷就往厨房走,岑父在她背后叹了口气,语气轻柔:“还有啊,姑娘。”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别记恨你妈妈,她有她的难处。谁都不容易。”
厨房的水龙头哗哗的涌着水,岑蓝的眼泪一滴两滴,静默的流着。
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意,天边的云彩被霞色的朝阳一捋,流光万丈,风情无限。岑蓝一晚上没睡,整理好了父亲冬天要穿的棉衣,打扫了客厅的几个死角,快天亮的时候又熬好了稀粥,炒了两盘小菜。
她看了眼卧室,老人家还没起来,岑蓝踟蹰了几番,终于下定决心,打开门走了出去。防盗门‘咔嚓’一声响,卧室里的老人轻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又阖上眼睛不再发出声响。
岑蓝走的有些急,五月的凉风穿过发梢,虫鸣声声声不绝,她就好像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偷会情郎的小女孩,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生怕被人发现自己脸红的模样。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放缓了脚步,看着熟悉的枫树和修葺着水泥的石墙,心中不仅恍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吧,景还是原来的景,可短短半年,自己的心境却是换了好几遭,没了当初彷徨的凄楚,多了几分笃定的决绝。
“秦彦书……”心中默念这三个字,却意外的发现不再有那种钝痛的感觉,有的只是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以及稍稍遗憾的念想。果真,哀莫大于心不死,不死心才会痛,才会日日夜夜寝食难安,一旦真的死了心,断了意,再怎么哀也不会哀到他身上。
历经沉浮后才明白,生死一刻的力量这般伟大。她死过两次,老天爷不愿收纳,她却从中汲取到了无限的勇气和生存下去的欲念!
这么多的人和事,兜兜转转。到了最后,竟然只有断崖边那个男人惊雷一般的呼喝声死死的刻在了心头!这股由绝路逢生后再次磅礴伟岸起来的力量,支持着她,鼓舞着她,一步一步,追随着那个男人的脚步前行。
近了……越加靠近了……
远远的,岑蓝只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旁,立在车前的男人身形挺拔,眉目深邃,似乎是寻觅了千百万回,如今终于找到了停靠的地方,等着她——那般坚定,那般果敢。
“你来了……”他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惊讶,仿佛是两人早已约好了时间见面一般。岑蓝走近了第一次这么堂而皇之的打量他。这确实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发际线稍高,浓密的眉,一双眼睛摄人心魄,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双唇,五官的线条不够温和,带着中凛冽的掠夺气息。岑蓝有些恍惚,这样一个男人,真的会爱上自己吗?
等她慢慢走的近了才发现,他穿着一件浅灰蓝的衬衣,银质的宝蓝色袖扣在晨光里分外亮眼。
顾卿恒几个大步上前,一把将岑蓝拥进怀里。他的双手扣在她的腰间,低着头,霸道缠绵的吻落在她柔软湿润的唇瓣上。
‘嗯……’她娇哼了一声,他却更加恣意妄为,唇舌在她的口腔里细细厮磨,吸吮着她的甜蜜与柔情,双手从腰间攀到后背,生出了一股蛮力,似乎要将她完完全全的镶嵌到自己的身体里。
岑蓝不再挣扎,轻轻拥着他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回吻着。
唇齿交融间,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这个男人,带着红酒和烟草的混合气息,不够温柔不够细腻,可真是这样的他,让自己冥冥中觉得安全和妥帖。
良久,一个深吻终于落幕,顾卿恒笑得狡黠,贴着她的耳根,轻轻的说:“这件衣服,我很喜欢。”
岑蓝红了红脸,才反应过来这件衬衣就是上次修的那件。她缩在顾卿恒怀里,心里欢喜,却难以启齿。
“这样的袖扣,我共有一十二粒,是当年长辈特意在米兰定制的,原先以为没了也就罢了,想不到如今还能再回来。”
他把岑蓝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今天你跟我一走,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愿意?”
岑蓝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弥生出一股孤勇,
“你陪着一块走就好。”她脸一直红了到脖子根,又补充了句,“还有朝朝。”
意浓
飞机上顾卿恒沉沉的睡去,头枕着岑蓝的肩膀,神情疲倦。她有些心疼,这个雷霆不惊的男人终归不是铁打的身子,H市水深火热,B市现下又情状不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演变成惊涛骇浪。她拿过靠椅上的毯子,小心的给他盖上,顾卿恒眉头皱了皱,无意识的揽过岑蓝的腰。
快下飞机的时候他醒了过来,看着身边女人僵直的身体问了句:“怎么了。”岑蓝捶了捶腰,微微笑道:“你睡的那么沉,我怕吵醒你,没敢动。”顾卿恒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眯着眼睛看岑蓝,又把脑袋埋进了她的颈窝里厮磨。
“对了,我们这次回B市,朝朝怎么办?”看到顾卿恒蹭着自己的模样,岑蓝心头一动,想起家里那个娇憨可爱的小粉团。
顾卿恒环着她的腰,轻轻的说:“孩子送到他姥爷那儿了,两位老人家有些日子没见孩子,心里早就惦记了。”
听他这么一说,岑蓝安心了几分,可一想到那老人精明矍铄的眼神,她又有些后怕:“这次,是不是很为难。”顾卿恒明白她的意思,却没有接过她的话茬,只是安慰道:“放心吧,想让恒明不好受的人,恒明也不会让他好受的。”
机场外两辆黑色轿车已等候多时,刚下飞机就有人过来接应,顾卿恒携着岑蓝大步流星的上了车。车子驶出没多久,副驾上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恭恭敬敬道:“先生,晚上钓鱼台国宾馆,翔宇陈总做东。”
顾卿恒默不作声,眼神又恢复到了往日的锐利凛然。
钓鱼台国宾馆坐落在B市玉渊潭东侧,古时候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岑蓝穿着一身水湖蓝的及膝短裙,神色有些不自然。
眼前的景致跟她从前见识到的不是一个世界:这里环境清幽淡雅,楼台亭阁间碧叶红花、林木石桥下溪水潺潺,来往的人也都是衣冠胜雪,谈吐不凡。心中泛起一丝自卑的酸楚,她好像就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对什么都是一无所知的。
进了大厅之后,岑蓝才发现这里使用的座椅,橱柜都是用紫檀木精雕而成,落地宫灯分列四周,雍容华丽。侧门的大屏风雕了十余幅山水花鸟卷,长长的黄花梨案台更是奢华讲究。她跟在顾卿恒身后,脚步踟蹰不前。
走在前面的男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把拖过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就牵着往里走。“到了如今,更没有退路了。”他转过头来对着岑蓝笑了笑,眼神里满满的信任与包容。她乱窜的一颗心勉强安定了几分,强打起精神跟着顾卿恒走进了包厢。
刚进屋,一个亮如洪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少卿啊,你真是难得了,我只差八台大轿上门要人了,要请到你真是不容易。”
说话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看的出来保养极好,头发乌黑,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