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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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园-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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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是真正认输了!”彭石贤高兴地说,“这怎么就是小孩子脾气?你没见过摔跤比赛,难道他们都是小孩?”

  “我说你呀,不值得在这种事上认真,何必?天下的大事情多得很!”曾明武似有感慨,“你是太执拗,太要强了!”

  “这碍着了什么大事情?”彭石贤不接受意见。

  “我没说你这个性一定不好,”曾明武像兄长般地逗哄石贤,“可是,我就怕你往后吃了亏,气憋死了你!”

  这次,彭石贤也真正吃了亏,此时他还没有感觉到,刚才倒在地上时,背脊正撞在一块石头上,淤了血,后来十多天也没能消退,一连几个晚上疼得钻心,他却不肯在人前吭一声。

  可是,让彭石贤不解的是,曾明武像是把他入团的事给忘了,过了好几个星期,彭石贤到底耐不住,只得正面提出问题来:“团支部讨论过我的入团申请吗?”

  曾明武在口袋里掏摸了几下,掉下一张党证来,他竟然回答说:“你上次写的那申请书我找不到了──入团的事你真这么着急的话,那就把我这党证送你好了!”

  这是落后话!彭石贤吃了一惊,曾明武也感到失了言。但他们当时都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好几天之后,曾明武约彭石贤去青草坪里说话:“石贤,我跟你说,你如果真想入团就应该写一份申请书交给陈灿英,如果你对她有意见,那就更应该这样做。”

  “为什么?”彭石贤不解。

  “因为她是组织委员,”曾明武在草地上坐下来,“你这也不懂了么?”

  “你不是团支部书记吗?”彭石贤认为是陈灿英不同意他入团了。

  “我不是真正的老板,可陈灿英实实在在负责收货,你对她的态度不该好一点么?”曾明武嘻嘻一笑。

  这么说来,彭石贤想要挤进团组织里去,不料首先就得向他看不顺眼的陈灿英去陪笑脸。而且,曾明武还告诉彭石贤:“发展团员最终得学校团委会批准──你不知道我们那位郭书记?他就很讲究这个权威。”

  原来,在彭石贤面前挡道的还可能有一位他最反感的郭书记,彭石贤有些失望地说:“这团我入不上了!”

  曾明武对彭石贤入团的事却显得心不在焉,全不为之着急,他手枕着头,躺在草地上观看着满天的火烧云。彭石贤足有半个小时闷声不响,最后才又嘟哝了一句:“这团我不入了!”曾明武不觉冷笑了一声,揶揄地:“怎么,忘了你那‘人就得说假作假’的座右铭了?”

  幼稚的彭石贤以为只要能说假作假便可以得道升天,他曾经多次向人宣扬过这一点。然而此刻,他只能傻呆呆地听着曾明武这颇带讽刺意味的风凉话了!

  彭石贤这理论怎么会实践不了呢?

  当彭石贤怀着纯朴的感情,抱定诚实的向往直道而行的时候,刚一开始他就受了跌挫,与同学冲突,遭集体排斥,让亲人忧虑,一下子陷入烦恼苦闷之中,在愤愤不平的同时,他感到了自己的不合时宜。于是,决定改弦更张,重新燃起了一腔热情,还自以为得到了立身处世之道。他想象着入团和入党,似乎眼前一片辉煌灿烂。张炳卿是他少年时代崇拜的偶像,可张炳卿并不赞赏他这天机诀窍,上次就告诫了他,说为人还是真诚老实好,任何时候都应该走正道,还说入团入党或者做其他事情,首先得有一个正确的态度,动机要纯,不然,做坏了人,到头来也仍然少不得委屈自己的心性。当时,彭石贤听了不以为然,认为如果炳哥不是在说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那他简直是老实得有些呆傻了。

  现在看来,彭石贤入团的动机显然存在问题。但如果按照他“人都得说假作假”的观点推论,就不应该只是求助曾明武,而且也应该毫不犹豫地把入团申请书递给陈灿英,可是,彭石贤却做不到这一点。

  他与陈灿英是发生过激烈的争论和冲突,但事情早已经成为过去,他并非在记恨这些,真要说起来,彭石贤的委屈不只是来自陈灿英,而是在当时的环境气氛中,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公开支持他的观点,其中还包括了李超兰。为什么彭石贤却独独对陈灿英看不顺眼呢?这事颇有些奇怪,有过好几次,当他攒着口袋里的入团申请书想要交给坐在后排的这位团组织委员的时候,怎么也张不开口,总感到这是一种屈辱与难堪。就这样,由于过不了这一关,入团的事情便拖延耽搁下来了。

  彭石贤的孤僻孤傲与陈灿英的自负自大,是他们彼此不能沟通的原因,而一位郭书记的存在又很可能要弄得他们分道扬镳。

  郭书记何许人也?他的大名叫郭洪斌,三十多岁,高个子,瘦长颈,额角上方挂着几绺稀疏的头发,狭窄的脸庞却长着一个特大的红鼻子,在背地里,彭石贤与许多同学就以“郭红鼻”取代了他的名字。他是本地人,家在学校的围墙外,土改时,因为学校征用了他家刚分到手的一片土地,便招收他当了校长室的一名勤杂工,又因为他进校时是个土改积极分子,还是个老团员,很得校长的信任,不久便成了学校团委委员,他上过一年初中,能刻写油印资料,接着转为教导处的职员,虽然他现在还不是正式党员,但这团委书记早已经是正式的了。说他是老师,实在一点不像。而团委书记管学生思想工作,兼任政治课却又顺理成章,这学期,他当了彭石贤这个班的政治教师。诸如此类人物不可能没有些特殊的本事,只是讲起课来就真不敢恭维他。离开正题“扯乱谈”、“烧野火”,他常是眉飞色舞,吐痰喷水的,可一上正题便像迷失在沼泽地里,四顾茫然。即使照本宣科,也如摸黑走夜路,磕磕碰碰读不通几句话。但如果哪个学生不听他胡扯,或忍不住一笑,惹得他无名火起,那就糟糕了!他是个烟鬼,一进课堂,取下嘴上的烟斗放在讲台上,这时成了他的武器,说不定随手给你一下,让你眼冒金花。龙连贵就尝过那种滋味,而教师在课堂上是不准许抽烟,更是不能打人的,但谁不服也没用,郭洪斌在事后决不会认账,说那只不过是作了个样子。(能如此抵赖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情,是一般人不易作到的事,然而,比起他当年在斗争会上挟私打死人的事来,又不算什么了)他也有高兴的时候,夸奖起人来能把好话说尽,犹嫌不足。有一次,陈灿英回答课堂提问,他认为很不错,说出来的话竟如拗口令一般:“这灿妹子真了不得,水平天天这么长,真让我也易得难得差不多快要追你不上了!”当时,全班同学怎么也忍不住笑,憋得住气,憋不住眼泪,憋得住眼泪,憋不住肚子发疼。唯独这一次,郭洪斌没有上火,因为无法上火,他自己也像只老鸭公似的嘎嘎嘎地笑了起来,于是,全场大哗。

  后来,郭洪斌根本没有征求仇老师的意见,就撤了班上原来的政治科代表,指定由陈灿英兼任。同学们在心里厌恶郭洪斌,但多数人又不能不怕他。不过,此时彭石贤担心自己在他手上入不了团却只是一种预感,郭书记还没有关注到彭石贤头上去,对他要求入团的事也未过问。曾明武与李超兰等人之所以都提醒彭石贤,要他注意搞好与陈灿英、郭洪斌的关系,那只是因为,如果彭石贤一定要入团的话,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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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早自习,同学们在教室外朗读英语,彭石贤与李超兰从林荫道的两端边走边读,不觉又在那棵大樟树下聚头了。彭石贤问了李超兰几个单词的读音,因为周围没有人,一问一答之间又拉开了闲话:

  “你说,班长这个人究竟好不好?”

  “你问他什么好不好?他是党员,能不好么?”

  “他什么话都敢跟我说。。。 有些事真好笑。”

  “他跟你说了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我是说他老实得好笑,这你就不用问了!”

  “看你那要说不说的样子。。。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不可能──那你就说出来吧,那会是些什么事?”

  “既然你不肯说,你也不用来问我了!”

  彭石贤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真的知道?

  曾明武问彭石贤与李超兰有没有谈恋爱的事,李超兰确实不会知道,她是猜测班长一定与石贤说过入团的事了,因为,就在昨天,陈灿英找李超兰已经谈了入团的事,而且,她还提到了彭石贤,说彭石贤骄傲,不靠拢组织,并让李超兰分清是非,别因此影响了自己的进步,那是陈灿英对彭石贤不满意。

  “班长跟我说到了你,可我。。。 ”彭石贤终究不敢冒失,“反正你不说我也不说。”

  “灿姐跟我也说了你,那有什么可笑不可笑的;但我不会。。。 ” 李超兰想说她不会依从陈灿英的话去做。

  “你不会什么?是怕人说你么。。。 ”彭石贤按自己的思路想,以为李超兰是指谈恋爱的事,“我才不在乎,那有什么要紧的!”

  “怎么不要紧?”李超兰同样按她的思路说,“我可在乎,我知道班长对你好,他要说我,你就听从他的好了。。。 可我从来没有影响过你入团啊!”

  李超兰的眼睛一下子红了,那是一种掩饰不了的怨愤。在李超兰的生活中,她总是觉得有种时轻时重的压仰感像阴云似的笼罩在心头,因此性情变得过分敏感,她怀疑曾明武也会让彭石贤与她划清界线,分清是非。

  “你说哪里去了。。。 ”这话让彭石贤听不明白:“班长对我好,可他对你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呀。。。 ”

  “班长跟你说什么我知道,是我比你落后!”李超兰见彭石贤吞吞吐吐,更加怀疑,“不然,你为什么不肯说出他的话来──全怪我。。。 我们还是少接近些吧,别影响了你入团,真的!”

  “你是说──你不是说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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