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发现自己生命的底层,占有欲竟是如此强烈,甚至达到了疯狂的地步。这种疯狂让她越想越感到害怕,她一直没有勇气去看方弘略,但她又实在掩饰不住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怎样了,在后怕和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出现在北京空军医院的住院部。
当宝筠把她叫住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根据各种报道得来的信息,她很快就认定这个女人正是人们传说中的、美好集团的市场总监,方弘略副总裁的神秘夫人!在这个美丽女人的面前,她被深深地震憾了。她至此才明白,自己的青春实在太过脆弱,她完全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这个女人的美丽,不是来自青春的欢腾,而是来自她脸上凝聚着的那种成熟而高贵的威慑力量,在这种力量的压力之下,戴卿卿突然方寸大乱、信心全无。
第11章 两个男人的相互妥协
十一
方弘略出院的第二天,高仓就去找了他,这是宝筠绝对没有想到的。
其实还在医院的时候,高仓就想过去找方弘略,但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很显然,一个病床上的男人,不管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处在弱者的位置,与他谈论商场争战是不公平的,也是尴尬的;高仓既然决定请方弘略出山,就应该在一个更加平等的环境,开诚布公地与他交流,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选择了方弘略出院第二天的这个日子。
这件事高仓是瞒着宝筠的。对同一件事情的性质,男人和女人的认识完全不一样。高仓一直认为他与宝筠的关系之中,更多的是一种上下级与亲密朋友的成份,这种关系是有一定的距离的。作为朋友,他很心疼也很信赖宝筠,但是他没有必要把自己一个领导的意图,让一个无关的下级知道。其实就在高仓有意瞒着宝筠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高仓是在意宝筠的感受的,但是他却回避了宝筠的这种感受,他甚至以为这件事只要成为定局,一切就会过去,宝筠就会宽容他理解他的这种做法,并且逐渐地会习惯这种定势,但是他没想到却在这里埋下了失去这个女人的隐患。
高仓很早就来到了办公室。这么多年来,他虽然贵为总裁,但是却一直保持着提前上班的习惯。一大清早,方弘略的电话号码就摆在他的面前,这个号码其实是宝筠的,但是现在他却把它用到方弘略这里来了。他反反复复地看着它,用手不停地击打着桌面,仿佛这8位数字后有着无形魔力。是的,这个号码他太熟悉了,他甚至可以倒着背诵出来,可是今天他将要拨打它的时候,却感到手下重若千斤,仿佛每个数字都是一个石头,每个石头都可能砸着他的脚。方弘略的手机一段时间来一直关着,高仓只能往宝筠的家里打这个电话,其实他是不想打这个电话的,至少他不想通过打这个电话去找方弘略,但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非常明白方弘略的价值有多大,如果能请动他,那么美好集团的互联网战略就会呈现一个崭新的局面;而如果没有他——不,当然,没有方弘略美好集团也一样辉煌夺目,但是高仓还是渴望得到这样一个优秀的将才。
高仓从思维的泥沼中自拔出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外正在升起的太阳,然后终于拨动了这个号码,他确信宝筠已经走在上班的路上了。
果然是方弘略接的电话,很显然,他还没有起床,在雄心和情感双重受辱的情况下,他有足够的理由还继续赖在床上。高仓闭口不谈方弘略身体的事,他甚至连问候的话都没有,一上来就向方弘略作了自我介绍,然后直接说明他想跟方弘略谈一谈。虽然都是圈内名人,但高仓与方弘略彼此之间并不熟悉,甚至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高仓这种开门见三的方式,是想唤起方弘略作为强者的感觉,因为高仓心里非常明白,方弘略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如果这种时候伤害了他的自尊,那么就什么也谈不成。
其实方弘略早就醒来了,宝筠去上班后,他一直躺在床上望着眩白的天花板发呆。这是他出院后的第一个早晨,很多的问题,他在医院里已经想过无数遍了,但是这时候他不得不把这些问题再次摆到大脑中来。他不断地总结他的人生,他在想他回国的这一段时间里,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什么会遭遇如此的事故?这次出事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结果?在他危难的时候,李世雄为什么要落井下石?为了皇朝的事业他工作得几近疯狂,他的这种疯狂是不是太过单纯?他对周围并没有防范,可是别人为什么却算计上了他,甚至他最为信任的朋友?他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这时候是多么地想念梅亭,他甚至想他回国是不是错误的,他是不是该出国去再呆一段时间。不,他不是不勇敢,不是一打就趴下的人,他只是厌倦争斗,尤其是你在卖命地干着,别人却一下子把你灭了,而你还不知道灭你的人是谁,他为的是什么!方弘略觉得这真他妈的没什么意思,甚至有些无聊。
电话铃响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来,他厌恶地看了那白色的电话机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开,任由铃声响了很久才拿起话筒。
来自高仓的声音把方弘略吓了一跳,对方的单刀直入更让他大吃一惊。他本来是想闭门谢客,修身养性一段日子,没曾想一出院气还没换上一口,就有人堵在了他的门前,并且来人是他慕名已久的国内最具权威的美好集团总裁。
高仓态度非常诚悬,他说希望能与方弘略见上一面,并且就在今天——作为朋友。
方弘略迟疑了很久,但他最终无法拒绝。他努力从消沉的情绪中转移出来,是的,见高仓一面,只是象朋友一样聊聊,也许这对他是有好处的。差不多一个月了,他一直与业内保持着尴尬的距离,因为这种有意造成的距离,更使感到迷茫和孤单。现在他是到了要正视它的时候了,高仓的电话,可以说是为他找到了一个自我解脱的良好契机。
六月的早晨,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约定在圆明园南门见面。方弘略比高仓晚到一会,当他乘坐的出租车穿过中关村的阳光和灰尘,堵在清华大学西门的路口,他远远就看到高仓已经等在了那里。这个衣冠楚楚日理万机的男人,完全暴露在公园门口的广场上,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大公文包,平凡得与所有其他的游人没什么两样。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对两个人都是陌生的,也是公平的,但它很利于双方抛开成见,从零开始全面地去认识去接纳对方。方弘略下车步行走了过来,在他走过来的那一段距离里,他们都同时全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这一段距离对双方都是尴尬的,当他们终于走到一起时,赶快不好意思地握了握手,然后才志同道合地一起向公园里走去。
他们是沿着长春园东边一条人迹罕见的小路往里走的,星期三游人很少,走这条小路的人就更少。他们一边走一边谈论着荷塘中的荷叶、湖边垂钓的老人,以及荒凉的小路边那些寂寞的野花。高仓谈起当年他随父亲在东北下放的那一段日子,他说那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坐在河边的大坝上,望着河的对岸,盼望着自己早一天长大,成为一个威风八面的军人,但是当时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今天会成为一个商人。他说他现在经常看见那个安静的沉默的少年坐在记忆的深处,咀嚼着河坝上甜甜的草芯,他不知道那个少年与今天这个183CM的男人有什么关系,这其中无法解释的神秘让他时时感到郁闷。
方弘略说到他在美国念书的日子,说到他与梅亭认识,然后一起分手,他说他的生命几乎都给这个女孩占满了。他说梅亭的时候也说到了哈佛教堂前的大草坪,他说那草坪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安宁和美好的象征,他时常想走回那个草坪中去,可是现在却一天比一天感到那个地方离他越来越远。在高仓听来,他这么说的用意一方面是想表明自己是一个真性情的男人,另一方面是在替他与戴卿卿的绯闻开脱,第三是想证明自己其实胸襟十分坦荡。
他们在蕴真斋北边的一个岔道上,看到一个女孩独立坐在草地上看书,这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条黑白格子的长裤,一件白色的棉布衬衣,看上去十分干净。太美的东西往往是危险的,高仓一忽间突然有点替她担心,他想她一个人坐在这里,要碰到歹徒怎么办?在这种地方,即使叫喊也是没有人听到的。他想应该劝女孩回去,或者到一个稍微有人走动的地方,可想了想又把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正在这时,方弘略开口了,他小声地念了一句纪伯伦的话:“美将我们俘虏,可更美又把我们释放。”说完后他弯下腰,顺手采下了一朵白色的野*。高仓也跟着停下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弘略手上的那支花,突然就想起“飘”来。
然后他们从长春园绕到大水法,又从大水法走到福海边上。满园的荷花层层叠叠地开放,红的、白的、黄的、粉的,在游人的视线近前无声地喧闹着,远远近近地辉映着人们世俗的眼睛。在福海东边的一堆乱石上,两个男人情不自禁地坐了下来,这次刻意制造的公园约会,使他们的了解更为纯粹,也更他们从本质上更加了解对方。高仓把他的包撂在一边,象一个大男孩一样枕卧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方弘略哼起了一首叫《光阴的故事》的老歌,还和着节拍用一根小草比乎着拍子。那一天,这两个在商业浪潮的巅峰爬滚的男人,有机会又变回为一个男孩,象模象样地单纯了一回。
尽管这种单纯附着在难以击破的虚伪上面。
出了圆明园后,他们在颐和园门口的一家水鱼馆坐了下来。两个小时的游园,为他们这场谈话铺平了道路,他们坐下来后,就开始谈论国内外的形势,以及未来Internet的发展方向。高仓为了请出方弘略,百忙之中不惜牺牲宝贵的时间,与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