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找你,可我说不好,我不知道你是否还在。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不知道你死哪儿去了,我是死是活也无所谓了。
但愿离开之前你能看到我的信。
最后一封mail来自大前天,这么说她已经到了青岛。
我冲出网吧,给陈强打了个电话。因为是后半夜,所以他的声音有些迷糊。
“喂!是我!”“衣峰,下午有个漂亮女孩来公司找你,说是你朋友!”一听是我,这小子马上清醒过来。
“她现在在哪儿?”我问。
“我跟她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你去T城的事,听完之后她就走了,好像挺难过的!”“你他妈怎么不帮我把她留下?”我有些兴奋,又有些着急。
“这——这——我怎么留?人家是女孩!”陈强有些为难。
“知道她住哪儿么?”“不知道!她是谁?”陈强问。
“先不跟你说了,我马上回青岛,回头告诉你,如果她再来找你,一定帮我留住,一定!”“好的!路上小心!”……
我匆匆忙忙奔回酒店,抄起行李,寄存到火车站,赶当晚的最后一班列车,直驱青岛。
一宿没睡,我望着窗外荒芜的夜色,一直等到天亮。
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下雨,我只感觉点点冰凉的液体肆无忌惮地飘落到心上。我顿生一股寒意。我拢紧身上的衣服,抱着干瘦的躯体,焦急等待将要来临的新的一季。
春天就在眼前。
来路的风景就像一场宗教仪式,有些干净的淋了雨,有些不干净的也淋了雨……
79
我在街上晃荡到深夜,在陈强的陪同下,跑遍了青岛几乎所有三星级以上的宾馆。我并没有告诉陈强更详细的情况,我只是说陈言是我朋友,一个关乎我未来和幸福的朋友。
陈强没有多问。
他可能想歪了,我想,在多数人看来,男人和女人永远脱离不了暧昧的干系。这是正常的。
当然,我们实际上是纯洁的。至少是单纯的。
我并没想过找到陈言将会怎样。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或者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想。我已经支离破碎,我已经在那些过往的女人青春的肉体上,焚灭了我自己的青春。
我已经老了。
我只是在找一个突然失踪的朋友,我只是担心她。
事情就这样。它非常简单,一点儿都不复杂。
“我跟她说你去了T城,她会不会……”其实我明白陈强的意思,我知道他想安慰我。可我需要么?我在这儿意外失去了一个童年的伙伴、两个亲人,现在又错过了陈言,我还需要安慰么?除了真实地面对这摊狗屎一样的生活,其他的全他妈都是多余的。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陈强问。
“帮我找个网吧!”我说,我突然想起我虽然看了她的信,但并未给她回复。不管怎么样,我想,哪怕她真的从此消失,再也不见,也得给她回个话,至少我要让她知道我会一直找下去,无论她是否还在等待。
网吧的人很多,我给自己的希望也很多。
长吁一口气。
新的mail,寄自昨天夜里,让我无法平静的标题:亲爱的,我不哭,你也不许哭……
她的文字第一次夹杂这么多的忧伤和静谧……
衣峰:对不起,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你,哪怕只是给你一点点的安慰。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心里很乱。我去过你上班的地方,你的同事跟我说了你和你家的事,还说你去了T城。
想必你已经到了。
唉!你知道我的事吗?我已经离家出走了。我跟爸爸妈妈哀求了无数次,但是无效,他们坚持让我去那个我不喜欢的鬼地方。
其实,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些。
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我好像是不存在的,或者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而只能遵从他们的意图,去做他们喜欢的事情。
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吗?我好烦恼,所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这样做了。我原本是没什么打算的。你是知道的,我跟你认识了2年多,我唯一信任的人是你,唯一能让我幸福的人,也是你。
放心,我不会逼你。
给你写完这封信我就要走了,离开你的故乡,离开那个烟熏火燎之后再也没有一点生气的你的家(昨天晚上我在你家楼下坐了一夜,烧了2000元钱,祈求你能平平安安)。
再过2个小时我就走了,你也保佑我吧,保佑我们总能相逢!
我的下一站是北京。
我会在那儿等你的消息。不管你在T城是否见过我的家人,也不管他们是否跟你说了什么,我都会等你的。另外,我在北京不会待太长时间,暂时过渡一下吧,如果这期间你能看到我的信,一定记得跟我联系!我天天都会上网收信的!
我会一直等你!我是你的!
最后,我不想再说了,我只希望咱们见面的时候,我不哭,你也不许哭……
我强迫自己表现得像个男人。我点一根烟,把眼里即将涌出来的泪水挤了回去。
“帮我个忙!”我转身对陈强说,“你帮我弄一张明天一早飞北京的机票,越快越好。我给她写封信,你先回去,天亮之后我给你打电话,如果弄好了,我过去取!”我把陈强送出网吧,在外面又聊了一会儿,说了一些以后各自多保重之类的话,然后,看着他离开。
陈强走了之后,我回网吧给陈言写了回信。
亲爱的言:对于之前的事儿,我不作任何解释。你现在还好么?我非常挂念你。真的!非常抱歉,我不该对你隐瞒。但我相信你能体谅,我只是不想让你分担我的忧伤。
其实,在T城,我并未见过你的家人。
那天下午我在你家楼下晃悠,你的手机关机,结果,我出门的时候被车子撞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儿,只是一点皮外伤。
我现在在青岛给你写信。我是回来找你的,可你已经走了。
我刚刚托朋友帮我订机票去了,如果顺利的话,我明天中午就能过去。你在哪儿呢?北京那么大,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上网看到我写给你的这些字。
咱们先来个小小的约定好么?
明天晚上8点,三里屯BAR STREET,那里有一间叫“黑屋”的酒吧,我会一直在那儿等你,如果你能到,那当然最好,如果你万一没能看到我给你的这封信,那咱们就通过mail再约。
我保证在北京找到你。
你要等我,所有的事情等见了面再说……
街上的寒风冷飕飕地钻进衣领。
我找一家通宵营业的大排档,要了半打青岛啤酒,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独自狂饮。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想发泄逃避或者隐藏什么。
我是个青岛人,我不喜欢这里,但我喜欢这里的水。
80
北京的夜,天空是黑的,街灯昏暗。
心里没有路,也没有表情。
我悠然地穿过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绕过拥挤的车辆,扎起头发,捆住心灵搏动的那些声音。
许多曾经清晰的感觉都在模糊,有些新鲜的,穿了沧桑的外衣,躲在这里,正跟一杯浊酒恋爱,跟所谓的自由,胡搞。
我在黑屋坐了很久。
屋里很吵,桌腿儿的底部积了厚厚的灰尘。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已经许久不曾有风。
没有风的感觉是一种绝望,这还是其次的,没有风,音乐可以轻易地把情绪划破。
可我不想这样,所以喝完那杯扎啤,我出了门。
紫色天穹下,人群的影子来回走动,飘忽不定。
我艰难地将心头的万千思绪掐灭,就着方才此起彼伏的音乐的节奏,伏击在灵魂内侧。
我的大脑开始充血。
同时开始的另一个瞬间,我看到街道的另一侧,匆匆忙忙走来一个女人。
她有修长的头发,娇小的身材。她在我的对面停下,看了我一眼,然后走过来,又看我一眼,问我,“你是——衣峰?”“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
“我是陈言!”她说。
“我知道你是陈言!”我说,“可你怎么知道我是衣峰?难道我脸上带相?”“感觉对了就对了!”她说,“跟我想象的一样!”“什么一样?”我问,“你指的是现在的情景,还是咱们相互之间此刻的平静?”“都一样!”她笑笑。我发现她比照片漂亮许多,只是稍稍有些憔
悴。
“进去坐吧!”我说,“外边冷!”她跟我进了酒吧,我另要了两杯扎啤和一篮爆米花。然后彼此沉默无语,在嘈杂的音乐声中,静静地对视着。
“说说现在的感受!”我起了个头儿。
“我很难过!”她说。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要哭。
“亲爱的,我不哭,你也不许哭……”我抄袭她的原话,把手伸过去,拍拍她的手。
“没想到你这么高!”她说。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矮!”我说,“你觉得高矮很重要么?其实说实话,我挺不喜欢自己这样的,社会主义的旗杆虽高,可还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选风向,飘扬!”“反动!”她噘起小嘴儿,“小心共产主义地铁阴沟里翻船!”“你跟我学坏了!”我举起酒杯跟她碰一下,“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我教唆了你!”“教唆我什么?”她问。
“离家出走!”“我是自己决定的,跟你没关系!”她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我说,“可如果当初没认识我,你也许活得很开心!”我独自喝一口。
“我现在就很开心!”“但是这种开心建立在别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