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一口气,她不知道这些人都在敏感什么,女朋友而已,既无法律名份,又没有道德约束,随时都可以让别的女人以爱的名义将那男人自由竞争走。
她本无意,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噎了人家一下,陶公子历来对陶父找个小女友不满,有什么事绝不会找这个父亲,自然,除非是结婚,其他的,大概是他想问也问不出什么的。
李嫣在桌下轻轻扯了她一下,正不明所以,听见陶父问她:“听说你是快结婚的时候被男朋友甩了?”
话里暗含怒意,罗雪青脸色一白,只觉得这人,明明是商场上打滚混过来的,说出话来却怎么这般无礼?
不由得也冷了脸,寒声:“这是我的私事,伯父这样问不显得很失礼么?”
借口去洗手间,再没回转,出了饭馆大门才有些后悔,她这是干什么?看在别人眼里,是不战而逃,还是心虚避开?
心情很灰败,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郑东平依旧是她的死穴,本以为自己早已学会从容,却原来仍是纠心疼痛着的,别人一碰,便失了分寸。
43
李一一和丁奇出国,把读书的妞妞托在她家。
和妞妞买菜回来,不知道怎么说到怀孕的问题,妞妞把脸凑到她肚前:“青姨,为什么你不怀孕?”
这话若是成年人问出,她大可笑一笑说:“我还没男人啊。”
但是妞妞,还是个孩子,于男女关系一知半解。想了想便说:“因为我还没到时间。”
“那什么时候才到时间?”
什么时候呢?她仰头笑笑,这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前一天,罗母还在电话里问她:“你到底找了对象没有?”
她开始是敷衍:“总是还没到时间吧。”
罗母的声音里含了惯常的凌厉:“那什么时候才到时间?”
有时候真是烦,为什么明明只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却偏偏,要受到外界亲或不亲的人那么多制肘。
想狠狠地回一句:“到老了总不要你养罢!”
可是,不忍心也狠不下心,做为母亲,她总是担心自己的:一个人在外边,头疼脑热,连个可召唤的人都没有,到老了,没有老年伴,也没有人老来养。
有时候也会突发其想,找个男人,一夜情里暗偷了种子生个孩子,那样,结婚和没结婚又怎么样?她总算有了一个全心全意只属于自己的人。
但是,一看到妞妞,便知道,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管家里父母的质疑,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勇气和能力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单单是孩子在妞妞这般大的时候,如果稚言稚语问她:“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彼时,她又该情何以堪呢?
晚上正吃饭,陶公子打电话过来。
避开接了,听见他在那边笑:“真遗憾现在不是春天。”
“什么意思?”
“春雷滚滚啊,春天雷多且大,我还可以报着保护的名义冲过来找你。”
她想说:“你要过来什么时候还需要找个名目了?”
可事实是,李嫣出事之后,他对她,一如她对他,都小心了很多。
中间隔了一层,外面的人看不过是一层纱,里面的人看着却不啻是竖了一道墙。
他这样说,无非是想等着她出言邀请他过来。
无声微笑,只能当是听不懂:“那我倒庆幸现在不是春天了。”
“为什么?”问完,沾沾自喜地代答,“是不是因为,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不。”一本正经地否认,“秋冬平和,没有春雷也没有台风,所以像我这样的单身女子就少了许多被骚扰的机会。”
“唔,口是心非,可是欢迎我来骚扰?”
“错了,言行统一,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改过自新了。”
“你什么时候做错过?”
“感情上的弯路也是错吧?”声音不自觉地柔和,可说出来的话却不由自主地严肃,“如果真如你所说,爱情像是一场场游戏,要不断高潮才能获得刺激,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到底是年纪大了,经不得那些刺激,所以,请允许我还是找回我想要的平和吧。”
“我不能给你平和?”
叹气:“你对我们的关系,从来就没有自信。”
如果他能给,如果他自信,如果他觉得,他真是有心想要和她好好走下去,那么,他必不会每次见她前都这般小心翼翼地打电话过来问一问。
他或者真是开始在乎她了,但是,他还没有信心自己会好好爱她。
又是冬天,临近圣诞节。
日子不愠不火地前行,她和陶黎贺像是突然都变纯洁了,小文艺青年似的,偶尔见面吃吃饭,看看电影,有时他也会吻她,但仅限于额头。
虽觉得隐有遗憾,那罗雪青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日渐变寒的岁月里,他嘴唇上的那点温暖,也能触碰到她心里最柔软的情怀。
她真想自己能和他一样不紧不慢地等待,等待并且相信,冬天过去了,春天一定会来。
春天还没来,但郑东平却回来了。
下班,开门的时候她便已感到钥匙的不同……离开时反锁的门居然没有反锁了。
心紧紧地推开,客厅里坐着一个很久前熟悉的影子。疑是眼花,罗雪青还揉了揉眼睛,待看清了,心里顿时觉得懊恼,为什么这么久了,她怎么从没想到要将这门的钥匙换一换?
郑东平像以往一样,男主人似的坐在那里,优雅,从容。
他剪了个小平头,本来尖瘦的脸居然微微有些发胖,凌角也已不似往日那般鲜明。
但看着,仍旧是一副很忠厚老实的模样。这会看见她回来,忙站起来,微笑:“雪青,我等你好久了。”
暗暗运了好久的气,可那股子想泼他硫酸的恨劲硬是无影无踪,只得暗地叹息,问他:“你怎么会来?”
“本来只是想看看的,可是忍不住开门,发现那钥匙居然还能开开。”
果然,总是她疏忽了!
掩过情绪,淡淡招呼:“坐吧,要不要来杯水?”
心里却奇怪,要多么强的心理,才能让他在回到自己背叛过的地方,面对自己背叛过的爱人的时候,还可以如此淡定从容。
郑东平点了点头。
罗雪青放下东西,平稳地迈步,稳稳地倒水,安静地坐到他面前。
倒是想知道,他为何而来。
“雪青,你变漂亮了。”
目光闪烁,可见语不由衷,仅仅只是寒喧。她仍是笑讷:“谢谢,你也福态多了。”
“这次回来,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很高兴。”
这算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有意显得他自己的大度?真想磨着牙齿说:“还好,托你的福没死掉半截反留了全尸。”
可想一想,这样的酸言酸语,说了倒显得是自己小气,于往事梗梗于怀不能忘似的。
因而口气淡淡:“劳你挂心了。”
“你跟我,怎么这么客气?总是我对不起你。”
她冷笑,想起流星花园里那句著名的话,“道歉要是有用,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从来都相信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豁地抬起眼睛,或者是没想到她真会如此泰然,闷了半晌没有再说话。
罗雪青于是安静地等待,那么多年相处下来,多少能感觉,他今天来,绝不会仅仅只是道歉的。
果然,像是最恶俗的肥皂剧似的,郑东平跟她拐弯抹角地谈了许多,最后才含混似地问她:“你还没有男朋友么?”
“没有。”
“那么,雪青,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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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很想仰头大笑。
今年于她,到底是什么年份?新的老的情人都在问她:罗雪青,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为什么要重新?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能好好一直继续?
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一下,男人们在外面玩得腻了,终于还是觉出她的好来了。
她看着郑东平,以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态问他:“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我总是可以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吧?”
他的神色有点扭捏:“过去了的,能让它就那样过去么?是我不懂事,不知道珍惜你。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以后,谁相信呢?冷笑:“连过去你都没办法正视,你还想跟我重新开始?”
郑东平看着她,诚恳地:“我只是怕伤害了你。”
伤害,现在才想到怕伤害了她?“我以为你的刀子早已刺进我胸口里了,只是你没有意识到我会痛罢?”
他叫:“雪青。。。。。。”
她撇开:“不要以为我没有换锁,是因为对你有所留念,也不要以为这近一年过去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就一定会再给你机会,郑东平,好好对待现在的这个女人,我不恨你,但是你,也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言已至此,逐客之意明显,郑东平再不会看眼色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罗雪青一直以那样的姿式坐在那里,脑子里依旧是乱乱的,她拼命回忆之前的对话,回味自己和他所说的每一句每一个词,不由得同自己冷笑,她这是显得哪门子的豁达?
如果真俗,她应该伸出手,问他:“那二十万的钱呢?”
什么都是虚的,唯有钱财才是真的。哪怕虚以委蛇,先拿到那二十万也是好的,总好过她现在这样,像是欠着老板天大人情似的,不卖身卖命干活就对不起人家。
又是一年圣诞节,到处喜气洋洋,灯光辉煌下是一片泊来的五彩斑谰的圣诞树。
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看着这一派看了许多年仍是觉得陌生的节日气氛,她一直奇怪,这节日跟这个国度的人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让有情人的人多掏腰包,让没情人的人多伤点神罢?
谁也没有来找她:陶黎贺早在前几天就去外地了,圣诞前赶不回来;郑东平自那次后也没再来找过她,或者是真是不好意思了。只有王实,真是实在人,这种时候还记得打电话过来问一声。
可她当时正忙,随随便便聊了几句也就挂了。
哦,还有孙正义,那个孙公子,中午吃饭的时候在走道上遇见了,客客气气地同她说:“圣诞快乐。”
她微笑而应,看着这个曾给自己带来不少流言的男人,不由得有点妒忌,一年过去了,他看着仍旧是那般的意气风发,而自己,透过茶色玻璃映出来的映像,都已经可以看见眼角的鱼尾纹了。
想起自己负气似的跟陶父说的那番话,这会兀自好笑,说什么青春